第五百四十九章
第五百四十九章、
雖然躲在衚衕中,冷風卻仍夾着雪花紛落下來,這冬日的晨時,冷風如刀,吹割在人的身上,透穿心肺。而比這更冷的,則是石敬國的心。
今天晚上所有的各處場戰,皆打得如火如荼、殺聲震天,敵我雙方的消耗都很大。梁丹、丁雄帶着人轉戰城內,趙飛虎、羅鬍子苦守車站,就連半路逃跑的於少強止少人家還帶着十二師打了半宿的好仗,牢牢的吸引了李西侯的偽軍部隊呢。唯有石敬國,雖不能說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但他的確站在酒樓上陪着藤田看了半宿的西洋景啊。
今天這一仗,原本是石敬國極力促成。他從關里一路趕來,先是掌握了十二師,又聯絡上了第八師,本想打了一個漂亮仗,重振錦州軍統站的威風。上面如果知道今天這一仗是他一手策劃,必然從此另眼看待。
可不想,如果不是金大牙帶着人衝擊酒樓,引開了藤田的話,到現在石敬國還是藤田的瓮中之鱉。好在四喜跟着他時間已久,石敬國也為人精細,對四喜的毒藥略知一二,也並非全無防備。初時着了四喜的道,可這半宿過來,石敬國也自有化解之法,但卻也只能解救自己,無法將全部的人馬都帶出來。
等他匆匆忙忙的趕到廣勝寺塔外圍時,只聽到一聲悶響,廣勝寺塔轉眼即倒,梁丹帶着大隊的糧車往廣勝寺塔前面繞了過去,喬曼則帶着誘敵的二十輛糧食帶着鬼子的坦克背道而行。石敬國心頭一陣冰冷,這仗要是就這麼打完了,還有自己什麼事嗎?
楊欣現在突然問他,這半宿他都幹啥去了,石敬國如何作答?又有什麼臉作答?
更何況,真正讓石敬國難心的不是楊欣的問話,而是他要如何向上峰交待?做為錦州站的站長,這麼大的戰役打下來,他是要寫一份詳細的報告給上面的。可這報告又讓他怎麼寫?難道老實的交待四喜是鬼子打入內部的姦細,自己在酒樓上看了半天的風景?這份報告如果交上去,他石敬國能後半輩子坐在辦公室里看報紙、喝茶水,碌碌一生的話,就已經算是他祖墳上面冒青煙了。
軍統的手石敬國非常清楚,如此家醜軍統肯定不會外揚,甚至為了包藏此事,而直接將他滅口。
所以他必須立功,他無論如何要給上面一份交待才行。當楊欣捂着傷腿依着牆壁喘粗氣的時候,石敬國知道機會來了。眼前之人,就是遼西一帶的最大的共軍頭目,代號夢雲昭。如果能親手除掉此人的話,雖然自己沒有成功的參加同昌戰役,但起碼還有一份勇除敵奸的報告可寫,這也是他唯一的活路。
“怎麼?”楊欣看着石敬國,“捨不得說啊?我真是錯看你了,石站長!”
“多說無益。”石敬國緩緩的從懷裏摸出一把匕首,“楊隊長,我這把匕首上面塗了一種毒藥,中毒之後人不會立刻死去,毒藥會直接隨着血液進入大腦,再侵入大腦神經,在毒素的刺激之下,人的大腦會變得麻木,同時伴有一種讓人痛不欲生的刺痛感。”
“我到是聽說你們軍統弄了一種什麼神經毒素,想必就是這玩意吧?”楊欣冷冷的說道,“你們要真有這麼厲害的玩意,怎麼不用到鬼子身上?”
“楊隊長,就石某個人而言,非常佩服您的膽量和勇氣。”石敬國面無表情,“如果您能痛痛快快的把旋風支隊在遼西的情報網告訴我,我給你個痛快的,保證不讓你受到一丁點痛苦。以後每到初一、十五……”
“哈哈……哈哈哈……”楊欣笑了起來,“石敬國,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專業特工呢,怎麼說起話來這麼業餘啊?你從關里來的時候,就沒好好打聽打聽我楊欣是個什麼人?想從我嘴裏問情報,讓我出賣旋風支隊,你是不是餘毒未清,頭腦糊塗啊?來吧,老子正想試試你們軍統能弄出什麼高級的玩意來呢,神經毒素對吧?我等着呢!”
“楊隊長,你最好別逼我。”石敬國咬了咬牙,“組織之所以會看中石某,讓石某加入軍統,就是因為石某對於逼供有一套手段,很讓上峰喜歡。到目前為止,還從來沒有石某人問不出來的情報。”說著,石敬國將那帶毒的匕首在楊欣的眼前晃了晃,“這種神經毒素一旦進了大腦,就算是將來把人救活了,也是個白痴,楊隊長真的想後半輩子生不如死,象個行屍走肉那麼活着?”
“廢話這麼多呢?”楊欣瞪了石敬國一眼,“軍統是不是沒人了,居然派了個小腳老太太來當錦州站的站長。”
石敬國再不說話,其實他的手裏掌握着楊欣的全部資料,他也知道想從楊欣這種人的嘴裏問出情報來有多大的難度。他並不是捨不得用毒素來逼供,而是這種毒素的發作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這裏炮火紛飛,殺聲陣陣,誰知道半個小時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可光殺了一個“夢雲昭”,對於石敬國來說還遠遠不夠,如果能問出整個旋風支隊的遼西情報網的話,這才是大功一件。才可以全部抹掉自己在這次戰役當中的失誤,甚至有可能將功折罪,從此風光無限。
可楊欣就是楊欣,黑暗當中,楊欣一雙眼睛雪亮,看得石敬國心底發毛。這四喜用毒太厲害,到現在石敬國身上餘毒未清,不然的話他有許多手段可以讓楊欣開口。
石敬國嘆了口氣,其實他也不傻,他同樣知道如果楊欣死了,對整個同昌地區的抗日影響會有多大,但事已至此,不得不出手了。石敬國一咬牙,匕首直向楊欣的腹部刺了過去,不需要至命,只要劃破一個小小的口子,毒素就會進入身體。石敬國甚至想着,等楊欣死後,自己一定要重建錦州站,努力抗日,這也算是對得起楊欣了。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進楊欣的身體,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手正抓在石敬國的手上,石敬國大吃一驚。他的注意力全在楊欣的身上,行動又非常隱秘,怎麼會被人發現?
“修民,不可如此。”那人抓着石敬國的手,低聲說道。
石敬國本是化名,他的本名叫陸修民,但在同昌地區只有趙正恆才用“修民”來稱呼他。
“正恆兄。”石敬國抬起頭看着趙正恆,“你……你怎麼在這?正恆兄,今天這事你最好別管,我答應你的事也一定做到。”
“不行。”趙正恆緊緊的握着石敬國的手,“修民,我想過了,同昌抗日可以沒有我趙正恆,但是不能沒有夢雲昭。你今天殺了楊隊長,事情一旦傳出去,以後旋風支隊必然處處與第八師為難,這就是等着讓藤田看笑話嗎?”
“正恆兄……”石敬國急了,“此間的厲害你不懂,快鬆手。”其實要論功夫的話,石敬國尤在趙正恆之上,只是他身上餘毒仍在,現在一陣陣的乏力,連掙了兩次都沒有掙開趙正恆的手。
“修民,軍統有什麼好?”趙正恆突然說道,“我知道你原本也不是什麼陰險小人,不如乾脆別當軍統的特工了,跟着我加入第八師,咱們共同打鬼子抗日吧。”
“趙正恆,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石敬國臉色大變,這趙正恆也是軍統出身,居然還敢說這種話?單憑這一句話,軍統就會誅了趙正恆的九族。明明這裏沒有其他人在了,石敬國還是下意識的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正恆兄,慎言那!”
“哈哈。”楊欣突然笑了起來,“石敬國,抗日抗到你這個份上,也真夠丟人的。到是趙正恆看得明白想得通,鬼子已經欺負到中國人的土地上了,你們軍統這種內鬥什麼時候能停一停?”
“閉嘴。”石敬國喝道,“要不是你們共匪搞內戰,現在國軍早已北上抗日。”
“你放屁。”楊欣也是心頭火起,“我們打內戰,還是你們打內戰?老子現在帶着隊伍打鬼子,還不是你他娘的在後面捅刀子?虧你還有臉說這些屁話!”
被楊欣一罵,石敬國臉皮再厚也挺不住了。猛的一發力推開了趙正恆,手中匕首直刺楊欣。
“撲!”的一聲,匕首入肉,血腥味飄了起來,楊欣與石敬國卻同時“啊”了一聲。那匕首並沒有刺中楊欣,反而被趙正恆緊緊的握在手中,匕首鋒利無比,頓時劃破了趙正恆的手掌,可趙正恆仍然緊握匕首不放。
“正恆兄……你……我……”石敬國大急,這種神經毒素是沒有隨身攜帶的解藥的,抗毒血清被石敬國藏在落腳點,現在想取也來不及了。
“修民,你非殺楊隊長不可?”趙正恆卻死死的盯着石敬國。
“不錯,非殺不可!”石敬國一咬牙,“今天誰也阻止不了我!”
“即如此,今天你我兄弟情絕。”趙正恆冷言說道,同時手中加力,居然握着刀尖硬生生的將匕首搶了過來,反手刺進了石敬國的身體裏面。
匕首隻是劃破了趙正恆的手,而趙正恆卻將匕首直刺進了石敬國的心臟,石敬國不可思議的看着趙正恆,還想說點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來,氣絕倒地。
“老趙,老趙……”楊欣身上中了石敬國的麻藥,現在動彈不得,可眼前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石敬國肯定不會嚇唬自己,這種神經毒素絕不是開玩笑的。
“嘿嘿。”趙正恆笑了笑,“當初要不是楊隊長出手相救,趙正恆在錦州站被毀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趙正恆不想當什麼民族英雄,也沒那個本事,但我知道同昌地面上不能沒有楊隊長。楊隊長不用承情,在下只是還楊隊長一個人情罷了。您中的麻藥是軍統專用,不會致命,也沒有解藥,再有十分鐘就自動解除了。”說著,趙正恆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姓趙的膽子小,不想後半輩子當白痴,任人笑話……”說罷,一番手腕,將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