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第五百三十九章

第五百三十九章、

死裏逃生的藤田在衛兵的扶衛下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坦克的前面,這才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那憋在心裏已久的濁氣象洪水般涌了上來,一連串的咳嗽使得藤田不由自主的彎下腰去,一手扶着坦克,一手捂着肋間的傷口,刀條子臉漲得通紅,彷彿一碰就能滴出血來。

“咳咳……咳咳……”藤田的聲音本來就嘶啞,這劇烈的咳嗽更是帶出了血絲,他幾次想要抬頭看看楊花腸兒逃走的路線,但渾身上下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

然而藤田卻一邊咳嗽一邊拍打着身邊的坦克,他是想告訴坦克,要不管他,馬上追上楊花腸兒才是重中之重。可藤田咳嗽得太厲害,張嘴也說不出話,而那坦克在駛到他身邊之後,就穩穩的停住了,彷彿很有耐心的在等着他。

“扶我……扶我……”藤田拚命的將牙關咬住,他連大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用手式指揮着身邊的衛兵,他想讓衛兵他把扶進坦克裏面,然後他親自指揮坦克追擊。

可等到衛兵們吃力的扶起藤田,才想將藤田扶上坦克的時候,坦克的炮樓上面已經有人探出頭來,正笑眯眯的看着藤田,並用日語不急不緩的說道:“藤田君辛苦了。”

那聲音雖然不高,但聽在藤田的耳朵里卻好似驚雷一般,藤田的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雪地里還有他剛剛流下的鮮血,血泥沾了他一身,他卻只是抬頭獃獃的看着坦克炮樓上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約有五十歲左右的日本軍官,短胖的身體,豆包一樣的腦袋,五官幾乎全都擠到一起去了,但尤自在本來就不寬的鼻子下面留了一抹仁中胡。這個老傢伙雖然長得象個包子,但身上穿的卻是大佐的服飾,肩章已經標名了他的身份。

站在藤田身後的衛兵立刻集體打了個立正,齊齊的敬了個軍禮。

“木……木愚呂……咳咳……”藤田現在連站都不想站起來,他甚至也沒有敬出個象樣的軍禮來。因為從炮樓中出來的這個傢伙,正是他最不想見到的錦州守備司令部的副司令木愚呂。

“怎麼?”木愚呂笑眯眯的看着藤田,“連‘閣下’二字,都懶得送給我了?”其實木愚呂明知道藤田並不是想稱呼他為“閣下”,而是劇烈的咳嗽聲,把後面兩個字給吃掉了,但木愚呂就是故意這麼說。

因為他想看看狼狽的藤田,他早就盼着這一天了。做為一名憲兵隊隊的長,藤田不止一次的插手城防事務,而且屢教不改,這件事不僅僅是錦州司令部無人不知,就連奉天總部也快無人不曉了。

龜尾活着的時候,每隔三五天就往錦州方向打一份報告,那內容當中就沒說過藤田半句好話。等到龜尾喪命,宮崎九任同昌守備隊長之後,更是看藤田不太順眼。並且龜尾終究是個沒有後台的傢伙,比不得宮崎九根深蒂固,宮崎九不止一次的請示上頭,能不能將藤田趕出同昌城。

可從嚴格意義上來講,藤田並沒有算過什麼太大的錯誤,儘管他從來沒有服從過長官,但他也並沒有違背軍令的時候。直到西山戰役之前,他突然帶着家將出現在劉龍台,打亂了石原的作戰計劃,才終於讓錦州方向怒不可遏。

錦州守備副司令木愚呂與宮崎家有着很深的交情,當聽說宮崎九斷臂而逃終生殘廢的時候,木愚呂當時就想拎着軍刀來同昌,親手砍了藤田的腦袋給宮崎九報仇。但不管怎麼說,藤田畢竟是憲隊長,隸屬於特高科,日軍的軍紀森嚴,木愚呂再憤怒也不敢把手伸到特高科的口袋裏。

不過木愚呂在得知上頭派橫山到同昌之後,曾經暗中找一次橫山,讓他無論如何要將藤田趕出同昌。最好能把藤田弄回本國,派去哪個礦洞裏面挖石頭,才能解了木愚呂的心頭之恨。

可是出乎木愚呂意料的是,橫山家居然與藤田有着很厚的私交,藤田不但沒被降罪,反而在同昌如魚得水。並且橫山也從來沒有向上峰說過藤田的半句壞話,反而次次褒獎,這讓木愚呂大為惱火。

本來做為錦州守備副司令,木愚呂是有責任經常來同昌方面視察守備的,可半年多來,木愚呂半步也未踏進過同昌。

直到這一次,當他聽說藤田居然敢在後院玩火,想要用糧食來吸引第八師主力攻打同昌。並且在藤田的戰術報告中,還說什麼經此一役,不但要消滅第八師,還要把葛王的十二師以及同昌附近的共黨武裝全部剿除,木愚呂差點笑掉大牙。

在後半夜橫山突然向錦州方向請求援軍的時候,木愚呂第一個跳了出來,要求親自帶領援軍求援同昌。一來熱河戰場交戰正酣,同昌補給線不容有失。二來木愚呂就是要來好好看看這個藤田現在是個什麼鬼樣子,那個吹得天衣無縫的計劃,能把藤田折磨成什麼樣。

因此當木愚呂從坦克的炮樓里露出頭的時候,他那張包子臉已經笑開了花,他就差點當場跳一段扇舞了。

你有藤田也有今天?

“快點扶藤田君起來。”木愚呂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關切的看着藤田,“藤田君不愧是帝國最勇敢的武士,渾身浴血仍然奮戰不止,實為士兵楷模。來,讓我看看,傷在哪裏了?重不重?”嘴上是這樣說著,可木愚呂站在炮樓里根本沒有要下坦克的意思,甚至還衝藤田招着手,讓渾身是傷的藤田爬到坦克上去。

幾名衛兵想過來扶住藤田,卻被藤田一把推開。藤田的鷹眼直直的盯着木愚呂,一手抓着坦克的履帶,硬生生的站了起來。

看着藤田的樣子,木愚呂的眼角抽動了一下,說實話單從這一方面講,藤田真的是個硬漢。如果換成木愚呂傷成這樣的話,別說獨立站起來,怕是早就疼暈過去了。

可藤田越是這樣倔強,木愚呂就越是生氣。如果藤田能說兩句軟話,說不定木愚呂還能給藤田點好臉色。然而藤田終歸是藤田,木愚呂想聽到的話,藤田是半句也不會說的。

“木愚呂閣下……”藤田的聲音從嗓子眼裏擠壓出來,就象是寒風從林間掃過發出的尖利之聲,“請您不必管我,馬上去追擊敵人吧。剛剛與我交戰的,是第八師的二號人物楊林,如果能殺了他,對第八師士氣上的打擊非常巨大。別外,請您馬上分兵去攻打劉龍台。今天第八師重兵來奪同昌,劉龍台守備肯定空虛,只要您的部隊能……”

“住嘴。”木愚呂的臉上終於掛不住了,他大聲的呵斥着藤田。龜尾就不止一次的說過,這個藤田專愛插手軍部的事情,果然不假。自己站都站不穩了,還想着指揮自己的軍隊怎麼打仗?木愚呂陰冷冷的看着藤田,“我們這次的任務是援助同昌,我是總指揮官,怎麼打仗我說了算。請藤田閣下去休息吧,後面的仗由我來打。”

“不。”藤田搖了搖頭,又一陣咳嗽涌了上來,但被他強行壓了下去,“閣下,戰機稍縱即逝,您現在馬上派兵從西門出城……”

“住嘴,住嘴……”木愚呂矮胖的身體在坦克炮塔里連連慫動,象是一個隨時要蹦出坦克的肉丸子,“來人啊,把這個無知的傢伙給我帶走,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幾名衛兵強行架起了藤田,可藤田尤自不走,只是盯着木愚呂:“閣下,我們的恩怨可以放在一邊,今天的戰事至關重要……閣下……閣下……咳咳……”藤田掙扎着還要說話,卻已經被衛兵越拖越遠。

“八格。”木愚呂氣得直哆嗦,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想了一會兒,木愚呂突然大聲喊道,“等打完了仗,讓他在指揮部等我,我要好好的和他談一談同昌的形勢。”

藤田本來已經被拖了很遠,可一聽木愚呂的話,藤田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冷氣。他就知道木愚呂來同昌肯定是不安好心的,什麼叫“談一談同昌的形勢”?這分明是要和自己算總帳啊。

藤田苦笑了一下,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什麼?上頭的這些官僚們又在想什麼?當轉過街角,坦克已經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時,藤田猛的一慫身,推開了身邊的衛兵。

“閣下。”衛兵們卻十分擔心藤田的傷勢。

要知道,這些衛兵剛剛跟着藤田在街道上與楊花腸兒一場血戰,現在鬼子兵是人人佩服藤田,與木愚呂的想法完全相反。

“我死不了。”藤田生硬的說道,“沒有殺光支那人,我是不會死的。”他揚起鷹眼,在衛兵的臉上掃了一圈,“如果你們還是帝國的武士,就跟着我繼續殺敵。”

藤田的話讓衛兵們心中一凜,現在跟在藤田身邊的也就剩下十幾個人了,還有好幾個帶傷的。可聽了藤田的話,衛兵們立刻釘子一樣的站在藤田的面前,齊聲說道:“請隊長閣下吩咐!願追隨隊長,血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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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馬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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