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還能為了啥?
李金鏢沒有說話,但心裏已經知道了答案。
牛馬會上上下下全算上的話,有五六百兄弟,但是真正能排得上號的,也就是陳大巴掌、胡天雷等幾個人。象柳條兒這樣的傢伙,在牛馬會裏根本就出不了頭。
但是人嘛,都有往上鑽的心理,誰不想出人頭地呀?這柳條兒眼看着三十好幾的人了,論身手沒身手,論心計沒心計,唯一的本事就是小偷小摸,而偏偏李金鏢又最看不上他這一點。因此上,平常對這柳條兒也是有一眼沒一眼,從來沒當回事過。
這一次柳條兒定然是知道了李金鏢求親失敗的事,心裏以為著當家的是看上火狐狸了。以已度人之下,琢磨着要是把火狐狸的貼身小衣給偷出來送給當家的,也讓當家的能緩一緩這相思之苦。
卻沒想過,這才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李金鏢哪會吃這一套?更何況那鷹帽山也稱得上龍潭虎穴,柳條兒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還被侯登山給當場逮住。柳條兒情急之下,就說是李金鏢派他來的,這才從火狐狸手底下撿了一條狗命。
但自己也明白,自己順嘴胡說把當家的給頂了出去,不亞於把天給捅了個窟窿。火狐狸能把他給放了,就說明火狐狸是要和整個牛馬會火拚。他柳條兒長了幾個腦袋還敢回劉龍吧?立馬就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也不知這梁丹怎麼就得到消息,派人找出了柳條兒,為了化解牛馬會與鷹帽山的火拚,這才隻身闖帳。
一想到這些,無論李金鏢還是火狐狸,到都覺得這算是欠了人家梁丹一份人情了。要不是梁丹闖進來三刀六洞講清事情,今天這人指不定要死多少呢。火狐狸當時是在氣頭上,一門心思想和李金鏢拚命。現在冷靜下來一想卻也懂得,真要是拼下去的話,牛馬會也不是泥捏的。所謂殺敵一千還得自損八百呢,更何況鷹帽山也真沒十足的把握真的能拿下牛馬會。
最主要的還是將來要是讓人知道,牛馬會和鷹帽山一場大仗打下來,其實是被個下九門的柳條兒兩句話給挑拔成的,無論是李金鏢還是火狐狸,今後都沒臉見人了。
李金鏢最是個血性的東北漢子,知道自己的理虧,就要拿自己的手臂陪罪。雖然事情大了點,但確實也沒啥更好的辦法了。火狐狸心裏邊也是點了點頭,李金鏢真要是斷了這條手臂,那自己說啥也得去給人家枉死的兄弟磕頭才行。
不想梁丹突然伸出手來拉住了李金鏢,偏偏還問李金鏢想不想知道柳條兒為啥偷東西。說實話,這就問得有點多餘了,李金鏢沒法回答。
無論是火狐狸還是七爺,就算不說也都能想明白,均奇怪的看了一眼梁丹,心想這牛馬會的醜事還非得說得一清二白嗎?李金鏢已經夠丟人,這梁丹也太沒眼力價了?居然還往下問?
“梁當家的大恩,俺老李記着,等過了這回事,俺好好謝謝你。”李金鏢還以為梁丹這麼一問,是怕他忘了梁丹的好處,所以便把話交待在這裏。說完,又要掄刀砍自己的手臂。
“李當家的太衝動了。”梁丹卻在李金鏢的耳邊笑道,“李當家的可能還不知道吧,這柳條兒的老娘,現在就在日本人的憲兵隊裏關着呢。”
“啥?”
“咋回事?”
“憲兵隊?”
梁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聽在眾人的耳朵里卻清清楚楚,立刻人們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火狐狸等人立刻醒悟道,似乎那個楊花腸兒在剛剛進帳的時候說過這裏面還有日本人的事,後來一打岔就把這個話頭給忘了。
“梁當家的,您的意思是說,這是日本人逼柳條兒這麼乾的?”到是胡天雷反應最快。如果說是柳條兒是被日本人逼迫所致,那至少不能算是牛馬會管教不嚴,換句話說李金鏢這條胳膊也就不用砍了。
陳大巴掌的腦袋比胡天雷慢了點,但也立刻想明白了個中道理,也瞪着大眼睛看向梁丹。
“這不是明擺着嗎?”楊花腸兒突然說話了,他用腳踢了踢柳條兒,“看看這小子的衰樣,他還敢單槍匹馬的上鷹帽山偷東西?借他兩膽子吧。”
別人或許還不知道柳條兒的性子,陳大巴掌、胡天雷等人卻是了解的。其實二人也一直覺得奇怪,這柳條兒平常手腳不幹凈,但可最是個膽小如鼠的傢伙。他咋就突然來了這麼大的膽子,敢上鷹帽山去偷東西呢?別說柳條兒這兩下子,就算是李金鏢親自去鷹帽山,也不敢說十拿九穩那。那火狐狸威震西山,是說著玩的嗎?
“要說呀,這小子也是個孝子。”楊花腸兒嘆了口氣,“一開始日本人找他的時候,他也不想干,後來憲兵隊的藤田給他送了一根他老娘的手指頭……”往下的話楊花腸兒沒說,但那意思卻是人人都懂。
柳條兒孝順那是牛馬會人人皆知的,如果日本人真的拿他老娘來威脅的話,這小子還說不定就敢去鷹帽山玩命。
“嗚嗚……”卻是柳條兒聽了楊花腸兒的話,發出了一陣嗚咽。只是半邊臉被陳大巴掌給打腫了,所以那哭聲聽着也時斷時續,但卻不是裝的。
柳條兒這麼一哭,不用問就能明白,楊花腸兒說的話肯定是真的。七爺先是嘆了口氣:“唉,這……這都怪我。年前,我說把柳條兒他老娘接到我們家去過年,我那侄媳婦說啥也不去。說是過年了,兒子肯定要過來看他,怕萬一她不在家等着,兒子見不着她瞎着急。我要早知道……我說啥也得……唉,怪我了,怪我了……”
這種馬後炮放出來也沒啥大意思,到是李金鏢回頭看了柳條兒一眼,頓時也覺得這柳條兒到也真有可憐之處。易地而想,如果自己的老娘被人綁架了,自己又能咋辦?
“看來上回聽到了消息是真的。”又是七爺在喃喃自語,不過這說出來的話,又象是給別人聽的,“道上有幾個兄弟說,城裏的鬼子好象要對西山這邊下手。我當時還沒信,這城裏加在一起就一百多鬼子,西山這邊光是牛馬會和鷹帽山就上千號的人馬,鬼子哪敢動西山地界呀。沒成想,這鬼子居然想了個這麼毒的主意。”
這話到是沒錯。
鬼子這算盤打得是丁當響,其實對於鬼子而言,柳條兒無論是否真的能偷到火狐狸肚兜並不重要,只要能挑想鷹帽山和牛馬會火拚,那就成了。
火狐狸象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突然轉頭看了一眼侯登山。那侯登山最是人精,不等火狐狸說話,立刻點點頭就要往帳外走。
“不必了。”說話的聲音不高,正是古一風,“鬼子的人馬就在半拉山的山口,等你們這邊打完了,鬼子就過來收拾殘局。”
“不單是你們,”楊花腸兒接著說道,“鬼子的意思今天除了把你們兩個大綹子掃平以外,順手把西山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綹子口就全給端了。”
“他娘的胃口不小!”陳大巴掌罵了一句。
正在這時候,突然帳門一挑,又有人沖了進來。眾人皆看了過去,都想着今天這是咋的了?這牛皮帳難不成變了菜市場了,誰想進都成啊?
衝進來的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夥子,看樣子到是比古童大不了幾歲。不過人雖年輕,卻已經長出了淡淡的絡腮鬍子,豹頭環眼,一臉的殺氣。尤其是背後背着的一把鬼頭刀,無論這小夥子的刀法如何,但至少能猜出,此人手勁極大,這鬼頭刀不下三四十斤的樣子。
“鬍子,你咋來了?不是讓你守着外邊的兄弟嗎?”火狐狸皺了皺眉。
在東北,“鬍子”其實是土匪的一種通稱,老百姓都把土匪稱為鬍子。不過鬍子們自己到很少這麼稱呼自己,這就象是流氓很少說自己是流氓,漢奸最恨別人叫自己漢奸一樣。
但是看樣子,這火狐狸口中的“鬍子”似乎就單指着這小夥子的絡腮鬍而言,反到讓人覺得這名字十分般配。
“壓不住了!”鬍子臉上一陣緊張,“當家的,你再不發話,外邊可就打起來了。”
“壞了。”古一風突然說道。
此時大夥才想起,剛剛為了阻止李大仙,古一風曾經一槍打掉了李大仙的手槍。
牛馬大帳裏面的規矩,無論談和還是談崩,都是不許動槍的。天下的事情,出了帳再說。一旦帳裏邊要是響了槍,外頭兩邊的兄弟們不知道發生了啥事,非得自己先打起來不可。
當時古一風也是一時着急,才打掉了李大仙的槍。可是帳裏邊的人明白,帳外的可不知道咋回事。
這鬍子肯定也是鷹帽山上的一個當家,是火狐狸專門留在外面守着兄弟的。這種人往往都是當家的最信任的人,萬一牛皮帳裏邊真要是發生了火拚,火狐狸沒走出牛皮帳的話,那鷹帽山的當家從此就是這個鬍子了。
現在鬍子衝進來說壓不住了,那肯定就是外面的兄弟要開打!
李金鏢一想,外面鷹帽山的人要動,自己的手下也不會閑着,立刻急忙要出帳。
哪知鬍子卻大聲說道:“鬼子已經壓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