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妙筆華章(1)
42.4.1
美國華盛頓白宮
11:30
放在西裝胸兜內的手機微微一震,給了他一種類似於針灸一般的刺激,呂博為不由得暗自一怔,隨即將伸向煙盒的手轉向了另外一側。他在那名監視特工的注視之下從容的取出了手機,而後輕輕的滑開了觸屏,立時一條短訊提醒映入了他的眼中。呂博為的臉上保持着平靜的表情,但他的心裏卻不免為之一愣,因為來信的號碼完全陌生,以他的記憶而言絕不會出現忘記電話號碼的情形。他不禁暗忖:在這個敏感時刻,在這個敏感地點,誰會冒險來聯絡自己這樣一個將死之人呢?
於是,等他點開短訊讀完了全部的內容,他就更為這突然而至的機遇感到震驚,確切一點說,他實際上是被這條短訊背後折射出來的重大含義感動得不行。原來,這條不知來自何人的短訊揭露了一個重大的秘密,短訊里明確的指出了即將叛逃的中國特工是一個雙面間諜,並且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做出保證,這是中國特情組織正在實施的一次詐降行動。呂博為透過這條短訊所營造出來的表面現象,一眼就看清了隱藏在背後的真實隱情,他知道這是“財神”專門為他發來的救兵。
此刻呂博為的反應才真正稱得上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他與申塵之間的默契配合形成了獨一無二的心靈感應,如此默契的配合也只有在他們二人之間才能形成,而即使是換了“大師”怕是也難產生如此準確的共鳴,這其中除了呂博為和申塵都具有着高深造詣和超人膽識之外,他們所擁有的全局觀和大視野也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已不是簡單的救援和感動,也不是單純的掩護和犧牲,更不是爭執和矯情,而是從事戰略情報戰的大家才能達到至高水平。
原來,呂博為將陌生號碼和短訊內容結合起來一分析,當即便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這是老友申塵從遠程發起的救援行動,因為發信人自稱來自中國高層,且揭露的秘密源自“潛水泵”行動,這可是他與申塵之間秘密商定的計劃呀!除此之外再沒別人知道這次行動的具體內容,而自己也沒有這麼一個潛伏在中國高層里的內應,且自己的號碼也不可能隨便就被別人所利用,細想起來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申塵以舒展為代價,從而將自己從暴露的邊緣拯救出來,這也算是不可能中的可能了。
呂博為的呼吸變得有一些粗重,這一微小的變化很快便在那名特工的身上引起了連鎖反應,他透過玻璃的反光注意到了那個傢伙臉上的異樣神情,於是暗暗催促自己儘快採取行動,他深知申塵為他承受了很大的壓力,更知道舒展很可能會為此而喪命,因此他決不能浪費這樣一個寶貴的機會,只有保全了自己才不辜負組織為此做出的犧牲。一想到這些呂博為的精神便為之一振,精氣神合匯貫通,心智聚力往上一衝,頓時間靈感頻生,一個腦力激蕩便產生了出奇的效應。
呂博為忽然覺得這麼好的一個素材不應該被浪費掉,它必須被更好的加以利用才行,通過它不僅要實現洗脫自己的目的,更要進一步發揮出它的最大潛能。呂博為想着心裏不由得一動,隨即便有一個念頭應運而生,他想:何不藉此機會除掉那個詭計多端的“職員”呢?他可一直都是我們工作中的一顆眼中釘啊!呂博為心思一轉便將攻擊目標與“職員”阿瑟牢牢的綁定,他知道舒展的叛逃最初是“四分衛”主廚的一道菜,而今卻落進了“職員”的盤子中。呂博為禁不住有些激動,他暗想:常言說得好呀!這人可不能跟命爭!
呂博為臉上的微妙變化已經讓那名特工耐不住性子了,他唯恐這位老先生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發生什麼不可測的事情,於是忍不住站起身來試圖開口問詢一下情況,顯然是那手機上面傳遞的消息引發了他的警惕性,他的不安和擔心讓他無法再拖延,可是呂博為卻搶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不等那個傢伙開口更不容他邁步上前,便主動把手機往那人的眼前一遞,同時淡淡的說了一句:
“拿去吧!拿給你的老闆看看,那上面有他感興趣的內容。”
那名特工先是上前一步隨後又站住不動,他看着呂博為遞過來的手機猶豫起來,他拿不準主意是不是應該照着呂博為的話去執行,在他看來,凡是沾“密”的東西最好還是別碰,因為一但走漏了風聲他就得弄自己一身的腥,而且他對面前的這位老先生始終都是疑心重重,他擔心自己前腳拿着手機出了門,後腳就會整出別的事情。哦,不行!誰知道他這是不是調虎離山之計呀!說不定他巴不得我離開房間好剩下他一個人呢!我的任務是死死盯着他別到處走動,這個任務才是我的第一使命。
在那個傢伙並不算大的腦容量里堆滿了各種奇思妙想,可就是缺少一個對輕重緩急進行排序的編程,他死抱着的一個主題就是要讓目標始終處在自己的視野當中,除此之外都是可有可無的事情,哪怕是天塌下來他也不會有所改動,他寧願跟目標一道埋在瓦礫中。於是他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斷然拒絕了呂博為的命令,進而開口說道:
“哦,不先生,如果您想給老闆看的話,最好還是親自送過去的好,我不便代替您完成,因為…您知道…我的任務是…保護您的安全。”
那名特工吭哧了半天也沒找出一個委婉的託辭來,最後只好昧着良心撒了個並不高明的謊。不想這樣一來卻剛好符合了呂博為的初衷,他其實正想着親自把手機上的那條短訊拿給深喉看,然後好藉機挑起針對阿瑟的行動。要知道想說服“深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他還處在被懷疑的境況中。除此之外,“職員”阿瑟也是一個硬角色,他的地位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撼動。雖然這是一個創意非常好的行動計劃,但是距離真的付諸實施還有很遠的路程,這麼難啃的一塊骨頭怕是只有伶牙俐齒的“閑寫手”才能行,所以呂博為才憋足了勁頭要為這做最後的一里路去拼個輸贏。
於是,呂博為收了手機點了點頭,隨即邁步往門外走去,那名特工一見連忙轉身走在了前頭,一路搶先的引領着他直奔“深喉”的辦公室走去了。
白宮的整幢建築既不算高大寬敞也不算富麗堂皇,實際上它的規模和豪華程度根本就提不上名,只是因為它獨屬於美國的第一家庭,因此這幢普通的小白樓才牽扯着全世界的神經。這座不起眼的建築是在十九世紀初建成的,不免帶有明顯的英式特徵,那時候的美國可沒現在這麼牛逼哄哄,它跟那時的英國莊園比起來最多也就算個中等。可是美國人自帶的樸素特性算得上是諸多優秀品格當中最可愛的一種,他們竟然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還讓總統一家住在這麼一幢老房子當中,並且把這裏看得非常的神聖,同時還不忘了向全世界的遊客開放,每年都有不菲的門票收進囊中。
呂博為算不上是這裏的常客,但是前後加起來也來過幾次,凡是經過的通道他已經熟記在了心中,因此再次經過的時候便不再感到陌生,現在當那名特工假裝殷勤的在前面引路的時候,他便有時間來思考接下來該如何行動,根本不必再費心去觀察前後的路徑。呂博為很在意這一次的終極行動,重視程度甚至遠超他所設計的“潛水泵”,因為這一次不但關乎到舒展的生命,更有“深喉”和“職員”也牽扯其中,這可是一次最高水平的巔峰智斗啊!“閑寫手”不免也有些擔心起來,面對這麼複雜的一個局面和如此微妙的一個計劃,自己能否hould得住呢?
轉甬道過門廊再下過幾級台階之後,眼前現出一個方方正正的歇步廳來,對於曾經以馬代步的那個年代,這樣的一塊方寸之地確實是必不可少的,因為當年那些有身份的人是不會步行走到大門口去上馬的,他們要等到僕人把馬牽到回馬廊來,這才移步出門跨上坐騎,這樣才顯得他們的身份地位不同常人,當然下馬也是如此,他們會在此脫下披風丟了馬鞭,然後才一身輕鬆的踱回房去。而到了現在,這個地方卻成了白宮訪客等候接見的休息處了,靠牆擺放的幾把扶手椅已經說明了此處的功能,幾乎簡單到了連個牌子都省略的地步,只有那些椅子上的毛邊和破痕提醒着時代的久遠。
呂博為根本不用那名特工的提示便逕自走到一把椅子跟前坐了下來,現在他沒興趣再去觀察那個傢伙神經兮兮的表現,他必須集中精力在很短時間內擬定出一個誘導“深喉”的程序來,而在此之前他可從沒想過要為這麼難的行動再動一回腦筋,於是,這一路之上他就不停的在想:哦,凡事都得有個由頭才好開始發難,如果冒然起事怕是會有無事生非之嫌,特別是在自己已經身處絕境的時候,任何唐突之舉都會引起對手的猜疑,他們會認為我這是為了自救而不擇手段,因此找一個合理的借口才最為關鍵,尤其是跟“深喉”這樣的老手打交道,任何一點心思都會被他窺探出來。
呂博為坐在那裏看似氣定神閑,實則他的心裏卻是翻江倒海,猝然而至的危險,突如其來的救援,以及腦力激蕩的一閃念,終於給了他生機一線。然而,神通廣大的“財神”加上他的腦筋急轉彎,並不能夠幫助他立刻就萌生出神機妙算,他必須經過縝密的思考和周密的安排,自然還需要不露聲色的鋪墊,最終才能構成一個完整的反間方案,而這一切都需要時間。然而,現實情況卻是無比的嚴峻,無論是想像還是編排都沒給他留下多少的空間,更不用說任何一種營造和渲染都需要的素材。這讓他想起了那位荒島餘生的魯濱遜來,他問自己要想生存下去又該怎麼辦?唯一可行的方法只能是就地取材!
他的餘光瞥見了那個一直貼身“保護”自己的特工正站在“深喉”辦公室門口的門前,隱約能夠聽見他低聲向值守的特工提出面見“深喉”的請求。呂博為知道在一兩分鐘之後他就得穿過那個門口,然後跟在那名特工的身後走到過廊的盡頭,接着就是推開那扇被厚厚的橡木包廂的木門,而接下來他將面對“深喉”說些什麼呢?啊!你這個討厭的傢伙真是傻的過了頭,難道你丫上輩子是根木頭,你就不能稍稍晚那麼一刻再開口,也給我一點時間再思考思考,現在看來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呀!叫作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既然如此,我只好對你下手啦!呂博為想到這裏的時候腦海當中猛然打開了一扇窗,陰雲密佈的心裏登時間被照得一片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