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可是故人(2)
洛歌本是迷迷糊糊的,隱隱約約間她聽到了一片清澈的琴聲。
只是一瞬間,洛歌便震住了。
這熟悉的琴聲啊……
心裏清楚自己這副身子的實力只能提升到築基九重天大圓滿了,洛歌便草草結束突破,唰一下起身尋覓着那片琴聲,縱身離去,獨留下尚還在呆愣之中的龍不離。
龍不離正瞅着洛歌出神,突然瞧見她猛地站起來縱身離開,登時眨巴着眼睛,心肝兒跳啊跳啊的。
這般猴急是做個哪樣?她知不知道這樣草草結束修鍊會折損修為的?
“女人麻煩死了!”龍不離嫌棄地冷哼一聲,腳下步子卻是不停。
只見他一個縱身,三兩下便跟了上去。
且莫要問他為何這般心急洛歌,他只是本着一顆醫者心罷了。
他只是關心他的病人。
嗯,必是如此。
黑泉森林東邊界,一處竹亭內,一位公子正撫琴。
且道一道那公子相貌,生的是個何等儀錶堂堂,氣宇不凡。秀眉之下,一對星眸溫潤深邃,熠熠生輝。鼻樑高挺,唇畔輕勾一抹弧度,便仿似是個畫裏來的活神仙。他着了一件醬紫色雲錦廣袖長袍,三千青絲以紫玉冠綰起,配兩條流蘇,煞是惹人眼。
微風徐來,吹動他額前碎發,也吹動那亭內爐子裏裊裊檀香。公子撫琴,十指骨節分明,修長勻稱,宛若雲中游龍。
若被眾人遠遠瞧去了,只會暗嘆這小公子溫潤如玉,優雅高貴。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位着着藍袍的公子。這位公子亦是生得俊俏。那眉眼,那輪廓五官,縱是一位國色天香的妙齡女兒,見了這少年公子也怕是要羞答答低下頭去,自愧不如的。便是用傾國傾城來形容這藍衣公子,也不足為過。
“雲凡君可是性子正濃,我卻要一遍遍數着那樹上葉子,好是無趣。”藍衣公子坐在竹亭邊,雙手拖着腮幫,瞧着那撫琴少年,滿目浮躁。
“阿澤素不喜靜心,只是覺得枯燥乏味。且待我奏罷這一曲,便離了開去。”紫袍公子擺弄十指,目光恬靜。
水澤空撇撇嘴,反手祭出一壺酒,往嘴裏灌了一口,愜意地砸吧着嘴:“好酒是好酒,可若是沒了長劍相伴,似是要失了一分魂兒的。雲凡君覺得無痕此言,可是有誤?”
“自是無誤。”祁酒,也便是那紫袍公子微微一笑,十指突然施加了力道。
他手下長琴發出一陣奇妙的琴音,琴音帶着肉眼可見的微弱光芒四散開去,頓時引來一片低低的常人所不能聽見的吸氣聲。
“唔……三十有五,均是築基九重天大圓滿的,東南西北皆據,雲凡君,這些個雖是奔着你來的,卻不若借與小爺我消遣消遣?在這偏僻的鄉野,我委實無趣得緊。”仰頭喝下一口壺中酒,水澤空眯了眯眼睛,眼裏含笑,笑里含着不近人情的冰涼。
“隨你。”
祁酒繼續撥弄琴弦,曲律依舊,只是調兒卻在不覺間慢慢高昂了起來,似是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戰歌。
“喝足一壺酒,劍斬萬妖魔。”水澤空喝罷那壺中酒,扔了酒壺,一雙鳳眼裏閃出絲絲精光。他斜靠在竹亭里,懶散散地伸出一隻手,朝林子裏一指,輕啟雙唇,“劍來。”
半空傳來一道嘯天劍鳴,勁風拂過,隨着那破空而來的一把青色長劍俯身沖入深林之中。
長劍迎風而舞,在林間穿梭自如,只不消須臾的功夫,便飛了出來,穩穩噹噹地停落在水澤空身前。
若說它有甚麼變動,大抵便是劍身上染着的鮮血了吧。
長劍回到水澤空身旁后,四周林子發出一陣詭異的抖動,而後數十道穿着黑衣行刺服的屍體落了下來。若是細細數來,可不便是三十有五么?
“重黎,真乖。”水澤空勾勾手指,將青色長劍招到自己手中,拂袖隔空抹去那劍上鮮血,又將它朝半空扔了過去,“且回靈虛界養劍葫蘆,好生溫養。”
重黎劍長鳴一聲,在半空轉了一圈,斬開一條裂縫,隱了進去。
“雲凡君此行東邊界,不尋藥材不尋靈物,莫不成是來遊玩的?”水澤空雙手抱頭,鳳眸斜睨那撫琴公子。
“生當自由,死亦自由。凡界大好河山,不在有能力的時候好好瞧瞧,豈不糟蹋?”祁酒低頭繼續撫着長琴,待到最後一個尾音落了下來,適才抬頭,淡淡道,“閣下聽琴,覺得如何?”
水澤空頓時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林子裏。
原來竟還有一人。
“是我大意了。”他笑笑,打個呵欠。
“公子瞧着如此眼熟,琴的造詣也是非凡。”空靈隨和的聲音傳來,緊接着一道黑影從林中一躍而出,穩穩噹噹地落在竹亭前。
洛歌先是瞧了一眼水澤空,短短的驚艷后,便將目光投向那端坐的撫琴少年。
面紗隨微風微微飄動,嚴嚴實實地遮住了面紗主人眸中的怔愣。
這人,和他長得十分有七分像,唯獨那氣質大相逕庭。他是從寒冰里出來的,周遭三尺叫人不敢靠近。而這公子,便似那磨合的璞玉,溫潤無比。
可若是不細瞧的話,她竟覺得這兩者是從一個模子裏頭出來的。
“姑娘謬讚了。”祁酒的餘光落在那片林子,停了一瞬,便又將目光投向面前的洛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我有一位故人,生得公子如此這般七八分俊俏,又會奏琴。方才小女子聽得裊裊琴音,恍惚間以為是我那故人歸來,便躲入那林子偷聽了一陣。如今細細一瞧,確是又不大相像,是小女子唐突了,還望公子見諒。”洛歌俯首作揖一拜,朗聲一笑,“小女子名喚洛歌,既是有緣,不知可否二位公子交個朋友?”
“祁酒。”祁酒淡淡一笑。
“水澤空。”水澤空慢吞吞坐了起來,“小丫頭,這荒無人煙的你來此作甚?”
“你二人又來此作甚?”洛歌反問。
“爺爺我與你非親非故,何故告與你?”水澤空翻了一個白眼。
“奶奶我與你非親非故,又何故告與你?”洛歌眼角含笑,輕描淡寫地將話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