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濤頭一線海為田

第十四章濤頭一線海為田

弘治十七年五月中旬,黃海某海域。

今天是個出海的好天氣,從船上望去,大海一望無際。從海面上跳起無數的小魚,海鷗在天空中自由地飛翔,有的一下子從高空而降,有的從浪花里鑽出來,在風浪中嬉戲。

臨近中午的時候,由三條海滄船組成的船隊剛剛駛過石頭島,盧義和馬三炮就在甲板上向艉樓上的朱厚煒大喊大叫,這個島就是他們曾經落難的地方,再一次看到這裏,想起當時命懸一線,九死一生。兩個人就感到格外的激動。

朱厚煒何嘗不理解他們現在的心情,可以說當時他們真的是命懸一線,如果戚寧的戰船再來晚一個時辰,可能只會在海面上找到他們的屍體。不過,朱厚煒現在沒時間想這些東西,他正忙着用六分儀給船隊定位。

來到這個時空后,朱厚煒有一個技能,那就是記憶回溯,只要曾經他看過的,或者經歷過的事物,他就能像放電影一樣回憶起來,而且當時情形如歷歷在目,彷彿就發生在眼前。

就像戚繼光的《紀效新書》,這是他上輩子航海時候無聊時翻閱過的一本書,竟然被他一字不差的默寫出來,或者說不是在默寫,而是腦子像放錄像一樣可以邊看邊記錄下來。

黃海附近有個中國著名的石島漁場,他記得清清楚楚這個漁場位於山東石島東南的黃海中部海域。該漁場地處黃海南北要衝,是多種經濟魚蝦類洄遊的必經之地,同時也是黃海對蝦、小黃魚越冬場之一和鱈魚的唯一產卵場,漁業資源豐富,為我國北方海區的主要漁場之一。

這個漁場常年可以作業,主要漁期自十月至翌年六月。主要捕撈對象:黃海鯡魚(青魚)、對蝦、槍烏賊、鮮鰈、鮐魚、馬鮫魚、鰳魚、小黃魚、黃姑魚、鱈魚和帶魚等。漁場的坐標他非常清楚,漁場位置在黃海中部36°00′-38°00′N,122°00′-124°00′E。漁場海域面積約八十平方公里。

正午的時候,水手們正注視着朱厚煒的一舉一動。艉樓上,他拿着個奇怪的工具正在擺弄,大家看不明白這是在幹什麼,很多人竊竊私語,小心地議論着這位殿下奇怪的舉動。

朱厚煒根本不理會這些議論,他通過望遠鏡和地平鏡,注視着遠方的海平線。現在正是測量的最佳時機。上中天的太陽,其光線射向了指標鏡。他慢慢轉動指標臂,讓陽光反射到地平鏡上。

這時候,朱厚煒的視野里,開始出現太陽的影像。當太陽影像與海平線相切時,指標臂的指針對準的刻度,就是太陽此時的高度角。隨後他看了一下手錶,經過一番計算,很快就得出了現在的經度和緯度。他攤開一副地圖,用圓規和直尺量了一下距離和方位,然後下達了調整航向的命令。

吳滿屯雖然才二十一歲,但卻是福山地區漁民中公認的老水手,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因為他從來沒駕駛過帆船跑這麼遠,原來有很多人因為颱風,被刮進了深海從此就渺無音訊,再也回不來了。他可不想落到這樣的下場。

可他沒有膽量拒絕執行命令。因為現在他擔任福山號船上的舵手,已經是水軍中的一員。聽着這麼位半大的小屁孩王爺導航,心裏實在沒有底,他實在不相信這位貴人懂得海上導航。可這位畢竟是王爺,他要是敢不聽,後果可想而知。

朱厚煒使用的六分儀是一種簡化版的六分儀,沒辦法,也是材料跟不上,太精緻的做不出來,即使是這樣,這也是目前這個世界最先進的導航工具。沒有之一!

六分儀被他簡化之後,包括兩大部分。第一部分,包括架體、分度弧、望遠鏡、半透明半反射的地平鏡,都是固定住的。這個角是60度,但分度弧的刻度是0度到120度。

另一部分,是指標臂,以及固定在指標臂上的指標鏡。地平鏡與指標臂歸零時的指標鏡平行。為了更簡化,這裏設定指標臂歸零時,地平鏡、指標鏡、0刻度線,三者平行。

雖然是簡化版的六分儀,效果並不比正規的六分儀差。原理都是一樣的。配合航海手錶一起使用,很快就能測出準確的經緯度,誤差在十海里左右,即使是沒有航海手錶,只要記住月距表,他也可以依靠測月距來確定緯度。

在眾人的忐忑不安中,第二天早晨順利抵達了漁場海域。看到朱厚煒的手勢,三艘船上的船老大喉嚨幾乎同時迸發出“下網!”的令聲。剎那間,近百米長的拉網頓時形同天羅地網般拋進海里,船舷邊幾百把槳櫓如桅林搖曳,無數簇浪花如彈迸射………

起風的海面上,波濤洶湧,濤聲四起。湛藍碧綠如玉的海水,包裹着一網兜活蹦亂跳的鯡魚,讓絞盤幾乎拉都拉不動。這次網中的魚群以黃海鯡魚、鱈魚和帶魚為主,這裏正好是他們的迥游必經之路,網中還摻雜着不少對蝦、槍烏賊、鮮鰈、鮐魚、馬鮫魚、鰳魚、小黃魚和黃姑魚等等。

船上的水手和漁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場景,第一網下去少說就撈上來三四千斤漁貨,這在過去,他們做夢也不敢想有這樣的好事。藉著絞盤的力量,通過桅杆上的滑輪組,網兜很快就被提了上來,“嘩”地一聲,甲板上被大量的魚貨堆得滿滿當當。

眾人一擁而上,開始七手八腳地選魚,個頭稍微小一點的看都不看,全部都扔回了海里,沒有人會覺得可惜。無它,尼瑪,魚實在是太多了。

三艘海滄戰船都經過了精心的改造,和原來最大的區別就是每條船上全部都有巨大的冷藏庫,冷藏庫里堆滿了冰塊。冷藏庫牆壁上全部用厚厚的棉花做了隔溫層。

去年冬天的時候,按照此辦法在福山碼頭同樣也做了幾個地窖式冰庫。冬天時從河面上采來冰塊儲存在那裏,為了維持低溫,保證冰塊不融化。朱厚煒選擇了以硝製冰的辦法來降溫。

何鼎專程從京城王公廠火藥局購買了五噸硝石,採用硝石製冰的辦法保持冷庫的低溫,以便長期儲藏冰塊。船上也有硝石製冰的設備,可以長時間保持冷庫的低溫,以達到冷藏的目的。

其實硝石製冰很簡單,將要結冰的水放在大木桶里。小木桶一定要隨時可以拿出來,為了方便大木桶運輸和曬開硝石,朱厚煒還製作了簡單的硝石過濾裝置,待冰塊出現融化之時,把硝石拿出來,放到太陽下晒乾繼續使用。

當然這也是有技巧的,向大木桶裏面放入水,其量一定要自我掌握。因為水太多,太少都不利於對冰的溫度維護和硝石的消耗量掌握。當硝石放入大木桶里,且量足夠多,便會快速出現結冰情況。

這時周圍溫度也會隨之降低,小木桶裏面的冰塊最先降低到零度以下。由於大木桶裏面的溫度較低,地窖的溫度也會維持到零下幾度,無論是對結冰,還是保護冰塊都十分有利。

一般每次硝石更換時間為十天,冷庫使用的可以做到半個月更換一次,其成本並不高。冰塊能否存放時間長,主要在冷藏庫的選擇,溫度越低,硝石製冷容器的硝石更換時間周期就會越長。

船上的冷庫因為是在海上,夏天的溫度很高。效果就比不上地窖的冷庫,冰塊容易融化。兩三天內就要更換硝石。有冷藏庫的加成,從古至今困擾漁民的鮮貨保存問題就得到了根本解決。

原來時豐收了漁民也發愁,魚貨只能夠靠腌制晒乾來這一種手段來保存。現在就方便多了,捕上來的魚去除內臟,就直接送入冷庫,鮮貨銷售出去的價格也會高很多。

這才是真正的豐收啊!吳滿屯喃喃自語道。他再也不敢小覷那位小王爺了,心中已經把他奉若神明,在這茫茫的大海,隨隨便便就能找到漁場,如果不是神明怎麼能做到?難道這位王爺是媽祖之子!

此刻,這片漁場上空人聲鼎沸,第一網起貨后,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完畢,又開始盯着下一網。所有的船又趕着向別的魚群密集地方涌去,又周而復始地在風聲、浪聲、人聲、魚聲中,開始新一輪的“撕殺”。

海面上殺得波翻浪碎,殺得檣斷櫓折,殺得一個偌大的海空都濕漉漉地迸濺起波星浪雨。這樣的場景,直至風煙雲霧漸漸迷茫了西墜的斜陽時,三艘滿載着收穫的海滄船,在水手們一片漁歌聲中,緩緩消失在晚霞的柔情里。

朱厚煒欣賞着這豐收的場景,非常的陶醉,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那種成功的喜悅,恐怕是他上輩子淘得第一桶金時都無法比擬。

正在他浮想聯翩時,突然旁邊的舵手吳滿屯發出一聲驚叫。吳滿屯驚恐的指着海面上,結結巴巴的說道:“殿……殿下,有……有海怪!”

朱厚煒循聲望去,只見海面上噴出五六個水柱,他脫口而出:“我靠!這裏有鯨魚。”

朱厚煒怎麼也沒想到作為淺海的黃海上,竟然會有鯨魚出沒,上輩子他從來沒聽說過這裏會有鯨魚出現。這特么的太不可思議了!

他用望遠鏡仔細觀察,還他娘的全是大傢伙,這群鯨魚少說也有二十多頭,全部都是鬚鯨,最大的一條差不多有三十米長,躍出水面的時候氣勢驚人,把那些水手們嚇得瑟瑟發抖,一個個臉色煞白。看樣子這幫傢伙也是被魚群給吸引過來的。

朱厚煒突然放聲大笑,所有人都看向他,只見他手舞足蹈在那裏開心叫到:“這可都是寶貝啊!哈哈哈哈,要發財啦!弟兄們,別害怕。過幾天我們來抓它們,咱們要發財了!”

所有人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大家覺得這位王爺是不是得了失心瘋?朱厚煒才懶得跟這幫人計較。他看着鯨群,眼珠子都變成了孔方兄。可惜這次沒有做好準備。要是捕獲一頭鯨魚,那可是要解決多少問題,養活多少人啊?

捕鯨可是個龐大的產業,可以為他的事業插上騰飛的翅膀,你讓他如何不高興?鯨魚渾身是寶,而且對發展工業有着巨大的幫助。

身後傳來牙齒打顫的聲音,朱厚煒回頭一看,只見吳滿墩嚇得臉色煞白,幾乎站都站不穩。

朱厚煒裂嘴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柔聲說道:“吳兄弟啊,這可不是什麼海怪,這可是一大堆銀子啊!過一段時間我帶你們再來抓一頭回去。咱們要發大財了!”

“殿……殿下,抓……抓一頭……發財……我滴娘誒!”

吳滿墩感覺自己要瘋了,他雙腳一軟癱倒在甲板上。這個小娃娃王爺竟然如此輕描淡寫的說要抓這海怪,那口氣就像在瓮壇里捉烏龜一樣輕巧。

坐在甲板上,他驚懼地發現小王爺還真不是開玩笑。只見他貪婪的看着海面,咧開嘴傻笑,那口水都流出來了。

……

福山縣的人們簡直也要被這位花樣百出的小王爺搞瘋了,不要說那些從京城調來的官員,就是這裏土生土長的漁民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盛大的場面。

足足三百多噸鯡魚和鱈魚把個福山碼頭堆得滿滿當當,各種大小車輛齊齊上陣,一車又一車的把魚貨送進碼頭附近的地窖冷藏庫里。一直忙到中午的時候才把船上的魚貨卸載完畢。

每個人都喜笑顏開,圍觀的人每人都領到了幾條鱈魚作為獎勵,這種魚平常可很難吃到。

作為福山縣文官裏面的最高長官,左長史周務和右長史吳季兩個傢伙也神情激動,兩個人躲在一旁竊竊私語,不時還偷偷瞄向正在指揮卸貨的朱厚煒,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見朱厚煒朝這邊走過來,兩個人趕緊整理一下衣冠,搶上幾步上前揖手行禮:“下官見過衛王,衛王殿下辛苦了!”

“呵呵,還好,總算辛苦沒有白費,滿載而歸”,朱厚煒笑笑,抱拳還了一個禮,隨口問道,“剛才看見兩位先生在這裏說得熱鬧,可否讓本王也聽聽?”

周務捋一捋鬍鬚,神情有些憂鬱,小聲說道:“殿下,剛剛我和吳大人正在憂心這件事情。您私自出海,可是犯了大明律了。朝廷明文規定不得私自出海,這萬一傳到了御史言官耳朵里,恐怕會惹來非議呀!還請殿下低調一點,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呵呵,多謝兩位為本王着想,兩位的好意本王心領了!孤來福山是想造福一方,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只要能改善本地人的生活,私自出海又算得了什麼?

那些個腐儒願意彈劾就去彈劾吧,本王不在乎。嗯,如果有言官彈劾,周長史麻煩你幫本還寫份自辨,你可以這樣答覆他們,福山營的水師出海是正常的訓練,至於這些漁貨,呵呵,那是水軍訓練時的戰利品。“

周務有些瞠目結舌,還沒來得及說話。吳季在一旁憂心忡忡地說道:“殿下,這恐怕難以讓他們信服!甚至朝廷會派御史下來調查,那可就把事情鬧大了。”

“哼”,朱厚煒冷哼一聲,蠻橫的說道,”你們就這樣答覆。哼,他們愛信不信。反正老子信了!至於還有誰胡攪蠻纏,派御史過來。那就讓他跟戰船一起出海查驗查驗。嘿嘿,海上風高浪急,我可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出意外掉進海里,送他去彈劾龍王爺。”

說完,朱厚煒一甩手揚長而去,馬三炮幾個護衛也嘿嘿冷笑。眾人懶得再跟這兩個酸丁啰嗦。平時和顏悅色的衛王發了脾氣,兩個人一下子愣在當場。兩人面面相覷,感覺自己裡外不是人。

作為朝廷派駐衛王府的長史,其實還有一個作用,就是負責監督藩王的異動,別看他們只是個五品官,卻有直接向皇帝密奏的權利,這不是一般的官員擁有的權利。

兩位都是第一次擔任這樣的職務。首次遇到這樣的事情,總覺得自己夾在中間難以自處。明朝發展到中期,對藩王的管理愈發的嚴格,有了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最主要的原則就是控制藩王,以免他們做大。

地方官和藩王沆瀣一氣的現象,還是少之又少的,原時空若非寧王朱宸濠買通了劉瑾,花言巧語騙得朱厚照同意恢復了寧王的衛隊,寧王豈敢造反?

這倒好違反規定出海,朱厚煒卻耍起了無賴,還第一次發了飆。眼瞅着他拍拍屁股走遠了,剩下兩個長史大人在那裏目瞪口呆,一時不知所措。

少頃,回過神來的吳季苦着臉看向周務,問道:“周大人,如之奈何?今日碼頭上這麼轟動,這裏面肯定有東廠和錦衣衛的人,隱瞞不報恐怕不行。瞞是瞞不住的。遲早會有有心人傳到京城。周大人,您是左長史,如何應對下官都聽你的,下官唯大人馬首是瞻。”

聽到這話,周務撇撇嘴,他如何不知這個山西佬話說得如此漂亮,分明是想甩鍋給他,把他頂在前面。這山西老陳醋,忒不是個好東西!周務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暗暗吐槽。

他想了半天,也實在找不出太好的辦法。無奈的說道:“唉,吳大人,事已至此,就按衛王的意思上報吧,你想想看,朝廷不用供養衛王府,本官想朝廷應該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何況這位又是皇帝的親子。話又說回來,朝廷不是正好讓衛王改良武器嗎,說不定這些魚是新武器試驗時造成的呢?我想很有這種可能。”

聽到這話,吳季眉毛跳了跳,瞬間又恢復了正常。他趕緊躬身施禮,說:“周大人實乃高屋建瓴,見識不凡。下官真是醍醐灌頂,這才認識到事情的本質。下官認為絕對有可能。那些匠作工坊咱們又不能進去,誰知道殿下發明了什麼新玩意?您說是吧?”

兩個人相視一笑,心領神會地達成了默契。這非常重要,因為左長史和右長史是分別上書的,相互之間還有監督對方的義務。兩個人達成了默契,就有了推卸責任的理由。放下包袱,兩個人心裏也輕鬆了不少,這時候也有了心情去看那些魚貨了。

離開了碼頭,朱厚煒沒有回衛王府,他心裏惦記着那些鯨魚,那簡直就是會遊動的銀子啊!這也不能怪他貪財。沒辦法,現在他非常缺錢呀!這麼多項目需要投資。海港附近的船塢都已經挖好了,可惜還沒有材料和船匠。

造船匠他已經派何鼎去南京想辦法了,無論花多大的代價,都要把當年鄭和下西洋時的那批船匠的後代全部要過來,這些人全部是南京的匠戶,要弄過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需要打通許多關節,這裏面的費用絕對不少。造船的木材也是要花錢的,現在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已經入不敷出了!

面對着日益漸少的銀庫,王府總管孫彬是天天抱怨,說都快揭不開鍋了。突然發現一個好的商機,窮瘋了的朱厚煒豈容錯過!

他顧不上休息就直接先去了河邊的工坊,他要為捕殺鯨魚準備一些專門的器材,雖然他在船上說得輕巧,其實他心裏也明白,捕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上輩子他從來沒去試過,只在電視上看見過小鬼子捕鯨的畫面。

來到上游十裡外一片工地,這裏是正在建設的重工業區,無數個勞工像螞蟻一樣在工地上忙忙碌碌,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遠遠看去,幾座十幾丈高的高爐正拔地而起,圍繞着這些高爐,是一座座大型的廠房。經過了八個月的建設,看那進展的速度,應該還需要兩個月才能完工。

這些高爐是經過改良后的煉鐵爐,技術水平應該達到了十九世紀中期歐洲的水平。不同的是,他設計了進氣預熱爐,循環加熱系統等一些新技術,可以大大的提高爐溫,煉鐵的效率絕對是現在的十幾倍。爐壁上塗抹的材料里還添加了一樣新東西,就是透輝岩(蒙脫石)提煉出來的膨潤土。

膨潤土(蒙脫石)有良好的物理化學性能,可做凈化脫色劑、粘結劑、觸變劑、懸浮劑、穩定劑、充填料、飼料、催化劑等,廣泛用於農業、輕工業及化妝品、藥品等領域,所以透輝岩是一種用途廣泛的天然礦物材料。

用它添加到爐膛里,可以增加高爐的強度,讓高爐更加的耐燒,提高使用壽命。福山縣的最大優勢是透輝岩伴着鐵礦而生,煉鐵爐需要的材料在附近都能找到。而且是山東儲量最大的地方,可以說這裏就是塊寶地。

朱厚煒帶着幾個親衛穿過工地,來到河邊的一線工棚里,裏面的聲音十分嘈雜,兩百多名鐵匠正忙的熱火朝天,工匠們正在打造煉鐵爐的相關設備的配件,根據他設計的圖紙,完善高爐的配套設施,以提高工作效率。

工棚靠着河邊是一線水輪機械,它們在水流的帶動下不停地轉動,通過巧妙的傳動結構,帶動工棚內的機床不停地工作。這種先進的水利機械,使得工坊的生產效率在這個時代也是最高的。

忙碌的工匠見到殿下駕到,並不驚慌,他們已經熟悉了這位王爺的性格。這些人只是露出憨笑沖衛王致意,然後繼續忙碌着手上的活計。只有管事的三個領班趕緊迎了上來。

雷橫、馮山和田單三人是京師王公廠鐵作頂尖的大匠,這裏所有的工匠基本上是他們的徒子徒孫。

這三個老傢伙剛來時為人非常驕傲,總覺得自己是憑手藝吃飯,感到自己很有底氣。

雖然他們不敢在衛王面前擺架子,但私底下有很多抱怨,抱怨他們怎麼會弄到這個鬼地方來。不過當朱厚煒拿出這些水利機械,又在他們面前隨便露了一手熱處理的手藝后,這幫傢伙立刻心服口服,對這位小王爺佩服不已。

隨着這裏的條件越來越好,優渥的待遇,尤其是他們社會地位的提高,讓他們已經喜歡上了這裏。現在就是趕他們,也不可能把他們趕走,對這位小王爺也是死心塌地。

見到小王爺過來,三個人趕緊行禮:“小人參見衛王殿下。”

朱厚煒很隨意的坐在一個藤椅上,笑道:“都是老熟人了,諸位不用客氣,老雷,老馮、老田,怎麼樣,這段日子還習慣吧?生活上有沒有什麼困難?”

大家現如今知道這位王爺非常隨意,從來不拘禮節,比京師王公廠那些文吏好打交道多了。衛王對他們非常的尊重,這讓三個老傢伙非常的受用。要知道,這可是位親王啊!在老百姓的眼裏那就是天上的人物。

班頭雷橫笑眯眯的答道:“習慣,太習慣了。殿下,俺們沒有困難,您給大夥啥都想到了,住的吃的都很好,家屬也給安排了。俺們沒啥好說的,從心底里感激您。您還教授俺們新手藝,在俺們心裏,您就是神仙下凡,來幫助俺們這些苦哈哈的。嘿嘿,這裏人人都念着您的好。”

“是啊,是啊!俺們真是過上神仙的日子了,真是像做夢一樣啊!這裏可比京城好多嘍!”滿頭白髮的馮山也非常感慨說道。

田單也附和的點點頭,拍着胸脯說道:“大伙兒現在幹勁很足啊!殿下,您放心,高爐很快就會建好,俺們絕不會拖您後腿。”

“呵呵”,朱厚煒見他們誤會了,以為自己是來催促他們的,擺擺手說,“三位老師傅,本王可不是來催促你們的,你們沒必要這樣趕工,要注意休息,勞逸結合。別把身體累垮了,否則我的罪過可就大了。你們是大明最好的工匠,是真正的國寶啊!

咱們這事業才剛剛起步,仰仗諸位的地方還很多,請大家要注意安全生產,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大伙兒齊心協力把福山建設好。把咱們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給子孫後代打造一個幸福的家園。”

“呵呵,俺們聽殿下的,只要跟着殿下走,子孫後代都不愁。”

外表憨厚的雷橫小小的拍了個馬屁,引得大伙兒都笑了。朱厚煒從懷裏拿出幾張圖紙,招手讓三個人靠近。

在工作枱上攤開圖紙,朱厚煒對他們說道:“三位老師傅,今個本王想要打造幾個物件,要得比較急,你們都過來看看有沒有問題,咱們商量着解決。”

談到正事,三個老傢伙態度就嚴謹起來。不一會兒,雷橫放下圖紙說道:“殿下,您這是火炮吧?恐怕用鐵做不出來,只能用青銅,而且這個銅錫比例還要試驗一下,否則容易炸膛,恐怕短時期做不出來。“

田單也點頭說道:”雷老說得不錯,這魚叉一樣的東西到沒什難度,今晚就可以弄出一批來,這炮還需要開模,炮模陰乾也需要一些日子,恐怕沒有一兩個月的時間,還真出不來。而且這麼長的身管,咱們大明還沒有生產過,恐怕不太容易掌握。”

馮山看完圖紙也是嘆了口氣,搖搖頭什麼也沒說。顯然這三位都認為這種火炮不容易製造。這圖紙上是一門什麼樣的火炮呢?其實是一門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的M1857拿破崙炮,也怪不得大明這些頂級的工匠沒有見過。

現在大明的火炮還沒有受到歐洲火炮的影響,採用整體澆鑄的辦法制炮。大明的火炮源自元朝的火炮形制,是用鐵分鑄之後再合體,然後用鐵箍紮上,所以大家看大明現在的火炮上都是一圈圈的凸起,像一個個竹節。

當然整個過程都是熱處理,所以可以實現無縫。不過這種火炮承受不了太大的膛壓,射程只有幾百米,已經遠遠的落後歐洲。其實歐洲也強不到哪裏去,歐洲目前的火炮在朱厚煒的眼裏也很落後,雖然是整體鑄造出來的,但工藝非常的落後。目前的歐洲火炮不僅笨重,準頭也特別的差,是一種很原始的前膛火炮。

M1857拿破崙炮雖然也是前膛炮,但它的射擊精度相當高,尤其是作為一門滑膛炮,其射擊精完全能夠堪比現代的坦克滑膛炮。

在1862年12月13日的弗雷德里克斯堡戰役中,南軍的布萊斯頓少校和梅耶中尉對準一千六百碼(約1463米)外的一個北軍旗手發射球形實心彈,第一炮就打倒了旗手身旁的一個士兵,第二炮則取得了直接命中!

這樣的火炮在這個時代就相當於神器,如果不是要捕鯨,朱厚煒還打算晚一點把它製造出來,製造這種火炮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是很有難度的,因為這涉及到很多後世才有的工藝。

但對於朱厚煒這個上輩子的冶金和機加工的高手來說,這些工藝都銘刻在他心裏,做一門青銅的拿破崙火炮,簡直是個小case了!不要太輕鬆喔。

看到這些人為難的樣子,朱厚煒露出來得意的微笑。雷橫腦子活泛,一看殿下的這種表情,立馬就跪下磕頭:“請殿下教我!小人願意拜殿下為師。”

其他兩個人也不傻,立刻反應過來,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也要拜朱厚煒為師。朱厚煒趕緊去攙扶幾人,可這幫老傢伙雖然年紀大,可體力並不差。朱厚煒根本就扶不動他們。

朱厚煒笑道:“都起來吧!我答應教你們了。你們也不用拜師,只需要答應本王一個條件,本王就傳授這門手藝。你們記住這門手藝只能夠屬於大明。必須嚴格保密,不能流傳出去,尤其是那些外國人。明白嗎?這是國之重器。”

“遵命!殿下,小人願用生命擔保,就是死,也絕不把這門手藝流傳出去。”

雷橫首先答應,其他兩人也紛紛應承。朱厚煒卻笑着說道:“你們誤會了!我並非讓你們敝帚自珍,你的徒子徒孫們還是要教會的,否則就靠你們三人能夠生產多少炮?大明的軍隊這麼多,所需要的火炮就是個天文數字,光靠你們這些人怎麼忙得過來?

以後這裏還會來更多的工匠,我會成立一個專門的制炮廠,你們要教會新來的工人,只要不把工藝流傳到外面去就行了。說實話,對於本王來說,這種火炮根本不算什麼,我這腦子裏還有更好的東西,只要你們全心全意為本王工作,將來本王都傳授給你們。”

“真的,多謝殿下!”

“好啦,你們今天按照這單子備料吧,明天一早我過來親自鑄炮,你們三人每人可以選幾個可靠的弟子跟着學習。”

“遵命。”

看着朱厚煒帶着侍衛離去的背影,大明三個頂級的工匠百感交集。雷橫喃喃說道:“夥計們,你們說這小王爺咋啥都懂呢?莫非真是神仙下凡?”

平常寡言少語的馮山冷不丁冒出一句大實話:“不是神仙,就是妖孽!否則,這麼小的娃娃咋懂得這麼多?”

雷橫、田單愕然回首看向頭一回口不擇言的馮山,只把他看得渾身都不自在,冷汗都下來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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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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