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量小非君子
大周,宣武十一年,青州府湖山縣月溪村
南方的初春帶着冷意,年才剛過,村裏頭的年味兒似乎都未散去,偏偏今年臨近元宵還下了一場雪,雪不大,都是一顆一顆的雪粒子,這天卻一下子變得分外的冷。
夾着冷意的北風呼嘯而來,不像北方的冷刀子那麼痛快,卻一層一層的穿透衣裳,別管你穿得多麼厚實,都能讓人從頭涼到腳趾尖兒。
春寒料峭,凍殺年少
蘇鳳章穿着一身麻衣,兩眼無神的蹲在門口,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地上的螞蟻,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它們為啥還出來覓食。
他身後的青磚大院門檻兒不低,兩扇漆紅大門嶄新的,一看便知道是去年年底才重新漆過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大哥娶妻準備的,誰料到紅燈籠沒掛上,先掛上了白燈籠。
即使門口讓人凍得慌,蘇鳳章也不想進去,那裏頭的氣氛讓人窒息。
一陣熱乎的感覺傳來,蘇鳳章回頭,卻見是家裏頭養着的老狗,看家護院許多年,向來是有幾分地位的,但這會兒家裏頭亂糟糟的,估計也沒有人管它。
蘇鳳章伸手一摸老狗的肚子,果然癟癟的,也不知道幾日沒吃東西。
這老狗也不叫喚,只是靠在他身邊不動了。
蘇鳳章索性將這老狗抱在懷中,汲取那一點溫度,原本冷得心肝兒都要凍住的感覺消散了一些,好歹讓他有一種活在世上的真實感。
我這到底是倒霉,還是幸運呢?
神個大周朝,宣武年,在他的記憶中根本不存在這個朝代,誰能想到他這個月的獎金還沒拿到手,出去扔個垃圾就穿越了呢?
你要穿越,好歹給一個熟悉的年代啊,這樣他還能有個未卜先知的金手指是不。
雖說年輕了十幾歲,但他寧可在現代當無/產/階級,也不想來古代啊!
怎麼就穿越了呢,他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啊,能吃能穿能玩的,啥願望都沒。
早知道的話,就不該出門扔那袋垃圾,就算爛在家裏也不能去扔。
只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現實就這麼殘酷的擺在他面前,大門裏頭時不時傳來嗚咽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作亂的北風,還是哭泣的未亡人。
又是一陣寒風吹來,蘇鳳章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冷,太冷了,古代這衣服壓根不擋風。
他忍不住抱緊了老狗一些,老狗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下巴,帶着幾分親昵,居然也不朝着要吃食,也算是有些靈性了。
既來之則安之,沒法安也得想辦法安,他總不能去嘗試死一死看能不能穿回去吧?
“罷了,先給你一口吃的,你可別死了,家裏頭的喪事已經夠多了。”蘇鳳章摸了摸老狗的腦袋,起身走進廚房找了找,果然翻到一些剩飯,他倒騰了一些倒進狗盆里。
這老狗也餓壞了,恨不得將腦袋鑽進去的吃,也不知道剛才它怎麼忍得住。
蘇鳳章就蹲在旁邊看他吃,心中盤算着到底要怎麼辦。
無他,他穿越的機遇實在是不好。
若是早幾年,他還能當個無憂無慮的孩子,每天吃吃喝喝玩玩,長大了爹娘給娶一房媳婦,找個能餬口的事兒干就成。
憑他的本事,到時候在縣城裏頭置辦一家商鋪,在他老爹和哥哥的看顧下,也能把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
可他來晚了,原本在湖山縣當典吏,在當地頗有幾分臉面,算得上是個地頭蛇的親爹不知道犯了什麼事兒,被知縣老爺打發回家吃自己。
蘇典吏被打發回家,就是蘇家這一切糟心事兒的開端。
作為子承父業的縣衙典吏,蘇典吏的官位不大,氣性卻不小,被打發回家之後也不知道是無臉見人,還是怒氣攻心,直接就病倒了。
他這一病眼看就不好了,蘇大哥蘇宗章的未婚妻陳家聽說了消息,上趕着就來退親。
要蘇鳳章說,退親這簡直不算事兒,讀書出色,已經考中了秀才的蘇宗章完全可以發奮圖強,到時候打陳家一個耳刮子,讓他們看看什麼叫做不欺少年窮。
可惜的是,蘇鳳章是蘇鳳章,蘇宗章是蘇宗章,這位蘇家嫡長子完全就是蘇典吏的翻版,甚至氣性更大,這一氣,居然把自己氣死了!
這下可好,原本就病病歪歪的蘇典吏白髮人送黑髮人,勉強操辦完蘇宗章的喪事之後,直接也撒手去了,連環打擊讓蘇家亂成了一團。
“這一家子氣性也太大了,把自己氣死,豈不是便宜了別人。”蘇鳳章嘆了口氣,十分不理解這具身體親爹親哥哥的腦迴路。
“二哥,娘喊你過去說話。”門口探出一個小腦袋,看着也就六七歲的樣子,以前倒是養的白白嫩嫩的,如今卻帶着幾分畏縮,那是他三弟蘇蘭章。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妹妹蘇慧慧,這對弟妹是龍鳳胎,卻是家裏頭唯一的妾室生的。
“我這就過去。”該來的總會來,誰能想到蘇家兩棵棟樑柱子一塊兒塌了呢。
蘇母趙氏就住在正房,這會兒她半靠在床上,額頭矇著一塊抹額,臉色蠟黃憔悴,奄奄一息的樣子讓人覺得她會不會也跟着夫君和長子一塊兒去了。
“娘,白姨。”
蘇鳳章照着記憶依樣畫葫蘆的行禮,穿越唯一的附贈品大約就是這具身體的記憶,讓他能夠迅速的融入到這個世界,不至於被當成妖怪燒死。
坐在床邊的年輕女子連忙起身避開,她就是蘇蘭章蘇慧慧兄妹倆的生母白姨娘,聽說以前出生不太好,但因為生了一對龍鳳胎喜慶,蘇典吏還是把她提了姨娘。
對趙氏,白姨娘向來是尊敬的,有時候甚至比對蘇典吏還要更討好一些。
趙氏也是個厚道人,她自己的兩個兒子已經長成立住了,倒是也沒苛刻他們母子三個,畢竟那時候他們住在官衙,不少典吏都養着小。
“鳳兒,這陳家實在是欺人太甚,是他們逼死了你爹和你大哥啊!”
蘇趙氏一說這話就激動的咳嗽起來,白姨娘連忙幫她順氣,臉上有勸慰,但更多的還是擔憂和怒氣,又夾雜着些許無奈。
蘇典吏走了,已經考中秀才的蘇宗章也不在了,只剩下一個蘇鳳章,他今年才十五歲,是家中次子,以前讀書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又能有什麼用。
蘇趙氏卻還在哭訴:“若不是他們落進下石來退婚,你哥哥怎麼會死,你哥哥不死,老爺怎麼會哀極而亡,都是他們的錯啊,我絕不會放過他們。”
“我早就說過陳家見利忘義,不是良配,偏宗兒被那賤人迷了眼,陳老頭又一味討好老爺,這才定下了親事,誰想到,誰想到他們竟敢如此欺辱我蘇家。”
“我要去衙門告狀,讓縣太爺懲治他們,老爺為衙門賣命二十多年,縣太爺絕不會坐視不理,我要讓陳家那賤人為宗兒償命。”
聽完蘇趙氏的哭訴,蘇鳳章也是皺緊了眉頭。
“娘,你先緩緩氣,彆氣壞了自己。”他只能先這麼安慰着。
白姨娘抬頭看了他們一眼,試探着說了一句話:“縣太爺剛把老爺免職,只怕……”
話裏頭的意思顯而易見,如果縣太爺待見蘇典吏的話,也不會直接幫他免職回家,要知道他好歹也是縣衙的老人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陳家退親雖然不近人情,但律法上卻從未說過不準人退親的,到時候陳家只捏着蘇典吏的事情不放,說不想親家是個不正之人,縣太爺絕不會判他們有罪。
再者,蘇宗章是退親當晚疾病而亡的,當天他們並未有肢體衝突。
蘇趙氏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她拍着自己的心口嚎哭:“我的宗兒啊,宗兒,你才十九歲,十九歲啊,你一個秀才,要什麼姑娘沒有,為什麼偏偏要看中那陳家的賤人!是娘害了你啊,當初娘就應該攔着你,就算打罵也不該同意這門親事。”
白姨娘忽然說了一句:“夫人,那日庚帖還沒還回去,他們也沒把聘禮換回來,真要說起來這親事可還沒退呢。”
這一刻,蘇趙氏的眼中迸發出強烈的仇恨:“對,親事還沒退,我偏偏不如他們的意,就讓那賤人為我宗兒守寡一輩子。”
蘇趙氏平時是個再溫和不過的人,到了此時,卻恨不得將陳家人千刀萬剮。
白姨娘微微皺眉,她可不是這個意思,前後兩場喪事,趙氏又一定要大操大辦,家裏頭銀錢都花的差不多了,以後沒了蘇典吏,人家的孝敬自然也沒了,這日子可怎麼過。
她不敢直接說聘禮的事情,只是看了一眼蘇鳳章,低聲說道:“夫人,這樣痛快是痛快,可你也得為咱們鳳兒想想啊,他以後沒有父兄庇護,日子只怕……”
聽着她的話,蘇趙氏也緩緩從悲痛中回過神來,她還有一個兒子,還是以前一直疼着寵着的小兒子,自然是不能不管不顧的。
她一把握住蘇鳳章的手,未語先淚:“鳳兒,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蘇鳳章自然也恨陳家,雖說他們沒有直接殺人,卻跟蘇家父子倆的死脫不開關係。
只是他更加理智,回握住蘇趙氏的手:“娘,若是那陳氏嫁到蘇家為哥哥守寡,咱們豈不是得日日夜夜面對她,還得供她吃供她穿,百年之後,還得讓她跟哥哥合葬。”
“大哥泉下有知,只怕也不想跟這般背信棄義,寡廉鮮恥之人同穴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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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鳳章:我大哥被氣死了
蘇鳳章:我爹也被氣死了
蘇鳳章:我也被氣死了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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