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千里擊敵
逾烏盭,討遬濮,涉狐奴。
餘下兩日,霍去病轉戰河西三國,隨到之處皆攻之而降,到今日,隊伍從之前的九千騎,陡然增加至一萬二,這裏面有被降服的各國戰俘,凡是身手不凡或者天賦異稟的,皆由霍去病親自寬赦,讓其隨大軍戴罪立功,實可謂藝高人膽大,真是一點都不怕這些人詐降。
眼下正在翻越焉支山,雖然兵力充盈,但我卻明顯感覺到大家臉上露出的疲態。
六日了,一萬多人足足在這大漠裏馬不停蹄的行軍征戰六日,霍去病的身子卻彷彿是鐵打的一般,半點放鬆都沒有,昂首沉着的領頭。
我緊緊跟着他,大腿上特意綁的兩層綢布全被馬鞍磨爛,渾身跟個織布機似的,咯吱直響。赤生雖然出身羽林,但看得出,他也有些吃不消,一直強忍着在堅持,我想了想,打馬追了兩步,儘力拉住馬韁與霍去病平齊。
“驃騎將軍!山都快要被我們整個翻遍了,能不能讓他們歇息一會兒?”
他根本不看我,沉着的驅馬,一點也不減速,“不能。盧侯王根本就不在王城,我們現在只能去離他們最近的折蘭國碰運氣,你別想着休息,一鼓作氣,不能停!”他大聲喊着,夾緊馬肚,我頓時又被他甩了一射之地。
“霍去病!他們已經跑了一百多里,很耗費體力!再這麼瘋跑下去,輪班制就不奏效了,節奏會被拖垮的!”我奮力喊出來,他卻像個沒事人似得,口吻仍舊輕鬆。
“盧侯王出逃,想必是已經聽到風聲,若再不追,便很難再找到他了。不遠就是皋蘭山,就算要歇也得先掩護大軍再說,你少操心了,省點力氣。”他說的不無道理,我囿於照顧軍士,卻沒考慮到閃電作戰的要義,頓時偃旗息鼓。
下山行軍略快,皋蘭山近在眼前,我放慢馬力,卻忽然發現動靜。
“你看!”我朝不遠處的樹尖指去,那樹巔上大力的顫抖,與風吹樹動完全不同,霍去病的瞳孔見此驟然放大,身邊燕騎高呼,“是折蘭王的部隊!”
“追!”一聲令下,剛歇口氣的馬兒們,瞬間如離弦之箭,萬馬奔騰,隊伍里的號手反應十分敏捷,號角聲震天動地,折蘭、盧侯兩部集結起來的軍隊立時與我們這邊的騎兵交融在一起,難分彼此。
戰事來的太過緊急,赤生在一片混亂中奮力呼喊我,生怕我被騎兵們傷到,我見有燕騎保護,便四處觀察地形,極力的想要在這一片混亂中,找出點思路。
“殿下去哪?!”赤生見我突然往身後的高地疾馳,似乎是怕我臨陣脫逃,驅馬攔我,我又急又氣,怒喊道:“難道我會棄瀚軍於不顧?還不快傳弓箭手跟我走!!”
他被我一訓,整個人清醒了幾分,立刻指揮弓箭手一同跟上。
我忍着疲憊和緊張到極致的顫抖,命弓箭手們梯次排開,也給自己準備了一打弓箭,完全忘記了帶護指,默默的把箭搭到弓上。
霍去病此刻在混戰中已然是殺紅了眼,他的長槍生生被血染成絳色,沒到一刻鐘便已經滿身殷紅,馬蹄踏過之處,皆是遍地血肉模糊。
折蘭和盧侯的兵力其實與我軍相當,可是六日來,將士們的體力幾乎快達到了極限,如今誤打誤撞的碰上,只能硬着頭皮殺,根本沒有緩戰的後路。
戰鼓仍舊還震天擂動着,衝鋒軍和一班次軍已經倒下多數,這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戰都要可怖,不少士卒的馬被砍傷,兵器被擊飛,只能同敵人赤身肉搏。
我轉頭看向身邊的八名燕騎,“留下兩人,其他的,都去協助將軍。”
“殿下不可!我們都是驃騎將軍派來保護殿下的!不能擅自離開!”燕騎們沒有一個肯走,我氣他們迂腐,下死命令,“什麼擅自離開?本王現在是奉將軍之命調遣,難道你們想抗軍令?”
他們八人臉上寫滿躊躇,可前線源源不斷的有人倒下,支援就是刻不容緩啊!
“都這個時候了!將軍身邊的燕騎都受了傷,你們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他戰死在這裏嗎?!”我話未吼完,他們瞬間堅定了眼神,像是約定好了一樣,六人刷的便衝進了混戰里,我也沒閑着,轉身上馬,“都給本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今日一個敵人都不能放過!放箭!!”
右臂揮下,耳邊便此起彼伏——
嗖!
嗖!嗖!
利箭離弦,敵軍一一中招,他們滿場子的找射箭方位,無意中,折蘭王之子與我對視,我慌忙大喊,“全部趴下!”
果不其然,隊伍里有弓箭手被射中,慘叫不迭!
反擊這麼快?
我咬緊牙幫,再次指揮他們進行第二次打擊,“斥候找出弓箭手位置!其他人——別讓他們有爬起來的機會!放箭!”
眾人得令,箭術都是百里挑一的精準,我也執起弓。
先第一箭將其射倒,爾後緊接着“補刀”射其致命部位,如此便徹底消耗掉一人,減少敵人還能爬起來再作戰的可能性。
半個時辰的激戰,兵力虧損越來越大,衝鋒軍損耗過半,而我這邊的弓箭方陣也死傷高達三分之一。
赤生極為擔心,“殿下,驃騎將軍還在堅持,可是......”赤生同我齊齊望向那橫屍遍野的戰場,我盯着那個正在血海里搏殺的雄獅,搖頭道,“沒有他路,這一仗必須得贏!好不容易找到他們,必須打徹底,我們——霍去病!!!”
就在我睜大雙眼高呼的那一瞬,霍去病不要命的直接借馬背跳進了親兵陣,給了折蘭王當胸一槍!瞬間將他整個刺穿!!!
他好像聽見了遠處傳來的驚呼,抬頭望着我站立的方向,手中卻利落的拔出了蠻槍,高舉過頭頂,槍頭上全是殷紅的鮮血。
我感覺他在笑,笑的那麼釋然,那麼驕傲,彷彿所有的日光都匯聚到了他的臉上。
可敵人總是防不勝防的,就在霍去病分神這一刻,他身側竟跳起了兩名手執血刃的親兵!我這才發現他正站在最危險的中心,剛放鬆的神經又再次繃緊!
“小心!!!”我大聲朝霍去病嘶喊,他愣了一下,我立刻意識到已經來不及了——嗖!!!
噗!
那親兵的刀舉在半空,陡然被定住,爾後從嘴裏噴出了一口鮮血,我竟沒有別過頭,儘管手抖如篩,眼睛卻仍一眨不眨的盯着冒血的咽喉,透出凌厲的微光。
赤生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手裏的那張弓,那本是插在他的腰際,可我竟在電光火石間奪過,救了霍去病一命。
“勝利了!勝利了!”
耳邊的呼喊聲一遍遍的響徹了整個皋蘭山,我騎馬衝下高地與霍去病的精騎匯合,濃濃的血腥味衝擊了我所有的感官,可是我竟沒有感到不適,反而有種異樣的暢快。
“將軍!”楊檢渾身是血的奔到霍去病面前,查看他的情況。
霍去病也沒比他好多少,滿臉的殷紅,身上也不知道哪裏受傷了,自己的血和別人的血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你又救了我。”他突然看向我,我囁嚅着,“你沒事就好。”
“論功行賞,你的箭每一發都是功。”他笑的很勉強,手無力的搭在馬上,我察覺他有些打顫,不太對勁,又緊張起來,“先別說話,你是不是受傷了?”
楊檢聽我這麼說,心再次懸起,連聲問他哪裏疼,他卻闔上了眼睛,再也不搭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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