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樓戲逝 第四章 殺戒
斗笠男被凈業一腳踢的倒飛在地,他身後的四人見此,將手中的機弩對準凈業,蓄勢待發。
“動手!”斗笠男沒有起身而是大喝着命令自己的手下放箭,他不相信在這狹小的巷道,這和尚還能完全擋住數把機弩。
“嗖嗖嗖……”一陣機弩射出冷箭的聲音響起。
凈業面對着撲臉而來的冷箭,沒有分毫慌亂。在第一支冷箭即將射中他時,他將右手緊握的禪棍重重的插在身前一尺的地面。
“砰!”禪棍插入石板,四周龜裂。一股勁風自棍身擴散,形成一道風牆將冷箭擋下。
“別停,給我放箭!”斗笠男見此接着大喊道。
四人連忙按動機弩,一波又一波的冷箭射出,但是都無法穿過凈業身前一尺的風牆。
凈業微微嘆息,他不想在耽誤時間,自己身後的乞丐對他十分重要,他擔心遲則生變。嘆息之後,凈業嘴唇嗡鳴,如同之前天仁在施展金剛指前低聲念經一般。很快,凈業停止嗡鳴伸出右手。一道道金光自縹緲而出匯聚在凈業的掌心,凈業一掌拍出,一個金色的卍字飛出並且放大。射來的冷箭剛碰到金色的卍字便被彈開,四處亂撞,插進牆壁。
“快跑!”四人看見飛來的金卍大驚,轉身想要逃跑。但是他們太慢了,身後襲來的卍字將他們擊倒在地,四人各是一口血噴出。此時的斗笠男已經嚇得趴在地上,不斷抖動,一點聲響都不敢發出。
凈業散去手中金光,眼瞳恢復黑色,回頭看了一眼蜷縮發抖的乞丐,然後走向斗笠男。
“阿彌陀佛,施主還想殺貧僧嗎?”凈業站在斗笠男身旁,平緩的說道。
斗笠男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倒地不起的四人,又看着凈業,疑問道。
“這人與你有什麼關係,你為何要護着他?”
“那施主為何要殺他,又為何要殺我?”凈業反問道,既然這些人是來殺乞丐的,而且一出動就是五名殺手,看來背後指使的人是必定要殺了乞丐。為什麼殺一個沒有任何作用的乞丐,那一定是因為乞丐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看到了不該看到的!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高僧饒命,高僧饒命啊!”凈業一聲厲喝,嚇的斗笠男驚慌失措的大叫道。
凈業瞥了一眼抱頭驚慌的斗笠男,看來此人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慫包,只能詢問其他人,看看能有什麼信息,旋即凈業走到另外四人身旁。
可是凈業並沒有注意到在驚慌之中,斗笠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陰晦。
“你們是誰派來的,說。”凈業冰冷的說道,一改之前的儒和。
幾人被卍字轟的五臟劇痛,面對凈業的冰冷詢問,他們各自哀嚎着,根本不搭理凈業。
“嗖!”就在凈業準備動手讓幾人吃一番苦頭時,一道不響亮但卻讓凈業心中一驚的聲音傳到眾人耳邊。
“哈哈哈!”凈業猛的一回頭,巷子深處的乞丐面容停凝在驚恐,一隻冷箭刺入他的左眼,洞穿了他的頭顱。而在地上,斗笠男手持弩箭,瘋狂的大笑。
“真是...該死!”眼前的一幕,讓凈業大腦空白。這對他來說是最為重要的線索,就這樣在自己眼前消失了。空白之後,凈業儒雅的神色突然十分猙獰,周身一股強大的氣流迸出,身上的僧衣向上飄動,左手手腕上不起眼的一串木珠驟然發出一陣青光沒入凈業手臂。這一切的變化夾雜着凈業的暴喝,都在訴說著他心中的憤怒。
斗笠男看着暴怒的凈業,沒有太多的恐懼。雖然年輕和尚實力非凡,但他知道自己沒有完成任務,那會禍殃九族!他知道修佛之人是不能殺生的,而且他們最多挨一頓打,那總比慘死好過。
“你當真是不怕死!”凈業盯着地上看着自己的斗笠男,森然道。凈業很憤怒,因為人已經死了,當時唯一的見證者,那個乞丐已經死了!凈業的雙手緩緩握緊,像是在聚集什麼。
原本還在瘋狂大笑的斗笠男,突然停止了瘋狂,眼瞳一點點緊縮。他看着眼前的和尚雙手被金光覆蓋,神聖極了,可是他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斗笠男是殺手,對殺氣有一定的理解,但此時他面前的和尚卻散發了一種如同來自深淵一般的殺氣,冰冷,刺骨。難道,他真要殺了自己?
“你,你要做什麼?你是僧人,是修佛之人,不能殺我!”
斗笠男勉強站起身子,但是他的全身都因為凈業散發的殺氣變得顫抖麻木。
“殺?必殺!”凈業看着自己面前驚慌的斗笠男,回答簡單。話音落下,凈業曲肘,雙拳轟出。
兩道金色拳影殺出,重重的衝撞在斗笠男的胸膛上。斗笠男的胸骨夾着內臟頃刻間破碎,身體倒飛出巷口,順帶着四人,一起飛出巷子撞塌了街上的磚牆。
“呼,我佛慈悲,慈悲芸芸眾生。你們嗜殺成性,濫殺無辜,為魔妖!阿彌陀佛!”凈業透亮的雙眼沒有一絲污濁,散去手中的金光,他看着巷外開始聚集的人群,靜靜地說道。
突然飛出的幾人將青磚牆撞塌,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是引起了周圍百姓的注意。
人們看着被散落碎裂的磚塊覆蓋下已經死亡的幾人,一陣猜疑一陣害怕,他們並不知道身後的巷口還有一個死去的乞丐。
……
“阿彌陀佛,這銀杏樹生長百年,金葉飄落無數,終是化為泥土成為養分供養這棵樹。”
凈業寺後院,凈業正在清掃着一地的金黃。
一道高挺的身影緩緩向他走來,同時還有一道淡然的聲音從來者的口中發出。
“阿彌陀佛,二師兄。”凈業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來者,單手持掌行禮。
“阿彌陀佛,聽說小師弟近日心緒波動頗大,師兄便來看看你。”
“多謝師兄關心,師弟一切安好。”
凈業平靜的看着走到自己面前,比自己高半個腦袋的青年僧人,溫聲道。僧人手持小念珠,身材修長偏瘦,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他沒有眉毛。他是掃地房的二師兄,法號凈塵。
“可我聽到其他房的弟子在私下裏談論你,我想師弟應是寺內最低謙的人,怎會引起其他房弟子在身後議論。其實也不止是我一人有所耳聞,房內其他師弟們也聽到了一些。”凈塵露出了一份笑容,似春風,似細雨。
凈業靜靜的聽着師兄說的話,然後閉眼嘴角微張。“那師兄聽到其他弟子們是如何議論我的?”
“師弟是我凈業寺數年來最後一位入院弟子,心性佛緣更是主持們接連稱讚。可這兩日,我聽聞你心染塵世女子,一心凡事。”凈塵走到凈業的身後,眼中看着頭上掛滿金葉的樹枝,沉聲道。他作為掃地房二師兄自不可能讓其他弟子在背後肆意口舌自己的師弟。但,若是師弟真如他們所說,他也不會輕饒。
“諸般議論,有染師兄們心中清凈,這是師弟的罪過。”凈業背對着凈塵,面無表情。在聽完凈塵的話后,凈業放下手中竹掃,雙手緊貼轉身自責道。凈業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被其他人發現了,他也沒想過隱瞞。
“這麼說,這是事實了?”凈塵回頭盯着凈業,無眉的面容此刻看起來有些不悅。
“二師兄,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師弟只想尋求真相!”凈業猛的抬頭,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這是沾染業障!修佛修的是心性,雖說你的心性是師父師叔都稱讚的,但在我看來終究年少。你還是缺少磨練,作為佛門子弟,你怎能被俗世牽絆!”
“我佛慈悲,渡芸芸眾生,渡一切苦惡!若不踏足俗事,又怎能做到慈悲為懷!”
“小師弟,你掃這後院落葉有多久了?”各自沉默下來,凈塵拾起一片金葉,突然問道凈業。兩人各自一句,雖臉上不見怒色,但言語中都有各自的情緒。凈塵也是心中微微一驚,小師弟從來都不會反駁自己同他說的話。可是今日小師弟明顯和往日不同。
“自入寺第二年開始,掃後院的事宜就由我接過了。”凈業看着凈塵手中的一片金葉,眼神閃爍。
“那也有四年了,可你看這滿地杏葉,從生芽到掉落,有沒有因為你日日清掃而有所改變?”
“不曾。”凈業極為簡單的回答道。
“那你可知是為何?”
“因果輪迴。”
“既然你知道這是因果,那長安城中的事自也是有因果定數,師弟又何苦執意踏足塵世,亂了自己的佛性。”凈塵將手中的金葉遞給凈業,嘆氣道。他不想這些事情擾了佛門清凈,也不願自己的小師弟亂了佛性。
“因果...有因必有果,二師兄我...”凈業接過金葉,低着頭看着手中葉子,葉子的金黃和寺院內佛像的金黃有所差別,但看上去更加舒眼。凈業腦海中重複着因果二字,自己的二師兄說的沒錯,的確是有因方才有果,自己並不能改變什麼。如今自己手中染了血,那會有什麼果?凈業想要說些什麼,可剛開口就被一道蒼老的聲音打斷。
“凈塵,天力師弟找你觀摩佛法,你快去。”凈塵正看着低頭準備說些什麼的凈業,可話還沒出口,另一道聲音卻響了起來。
二人同時望去,一位身披鮮紅袈裟的老僧人正朝他們走來。二人連忙上前,合掌恭聲。
“師父。”
“阿彌陀佛,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去晚了天力師弟可是會罰你的。”老僧人看着對自己低頭的二人,先是對着凈塵催促了一聲。
凈塵抬起頭應了一聲,又看了一眼凈業,趕緊離開,天力師叔的懲罰對他來說實在恐怖。
“師父我...”
“別緊張,就我們兩人,慢慢說。”凈塵走後,凈業突然跪在地上。老僧人露出祥和的笑容,將他攙起緩緩說道。
“師父...我又犯了殺戒!”凈業看着老僧人,內疚的說道。他,並不是第一次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