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選擇
李秋喜徹底風中凌亂了,這種場面是她自己也沒有想到過的,周向豪也傻了,他一直想要跟李秋喜回老家,去找一找白家,解釋一下京城的情況,希望他們理解一下,如果周家人回甲王鎮老家去,如果有需要的話,希望白家人能夠配合一下等等等等,現在,他們人還沒到位,白家人卻到京城了。
李秋喜捏了捏眉心,她一時實在沒有辦法,只怕周捷倫有什麼異動,可是這種事情,豈是她能攔得住了。
對白家人的倒來,周捷倫也很是驚訝,不過轉到後來,那是一臉的驚喜。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周捷倫熱情的走過去,握住白榮榮父親的手一直沒有鬆開,周捷倫轉臉道:“榮榮,快過來,爸媽來給咱們送行了,你快過來!”
羅素素正從周家門口走出來,左面是她的生身父母羅姓人家,右邊是重生體的父母親白姓人家,她本來要往羅家那方走去,可是聽到周捷倫這一聲呼喚,她卻不知道自己的腳步該轉向哪方。
周捷倫小跑過來,一把抓住羅素素的手,往白家人這邊拉,“榮榮,我就說咱們該去看看岳父母,你就說沒時間沒時間,現在岳父母自己找上門來了,反倒是來給我們送行的,這可不好——爸,媽,你也別怪榮榮,榮榮在醫院的工作是真的很忙的,我前一陣子,又生病,榮榮抽出來的時間光用來照顧我的了,你們別怪她噢!”
周捷倫很是懂事的替媳婦兒向白家父母解釋。
“大倫,榮榮她已經——”
“榮榮她很忙,我們是知道的!”白家父親阻止了老伴的話,他明白眼前這一幕,顯然,這個周捷倫是把這個羅素素當成他們已故去的白榮榮了。
周捷倫受傷昏迷的事兒,早就在甲王鎮傳開了,沒有人不知道周捷倫從植物人醒來,失憶一部分的事兒,每個人都覺得這個周捷倫能忘掉那段痛苦是值得慶幸的事兒,但是,沒有人知道羅素素是代替白榮榮出現在周捷倫身邊的,就連白家人也不知道。
現在,看到此時此景的白家父親,明白了。
羅素素痛苦不已,她站在中間動不了啦,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選擇哪一個方向都是錯,不選擇,仍然是錯,她該怎麼辦,怎麼么辦呢?她不知道了,她把求救的目光射向李秋喜,可惜了,這時候的李秋喜也是兩眼的茫茫然,一臉的不知所措。
白家母親兩眼定定的盯着羅素素,她從來沒有看過這個女孩子,這是第一次看見,這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子,哪裏像人們說的那樣,跟自己的女兒有六分像,她分明就是自己的女兒,她就是自己的女兒,這沒有錯。
白家母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女兒的離世,對這位老母親來說,打擊太大了,如果有人說,她的女兒還活着,她都願意相信,她想念女兒想的,寧願相信一切謊言。
白家母親奔上前去,伸手摟住羅素素,未語淚先流,兩行污濁的眼淚衝垮了她所有的剋制,她抱着羅素素,哭訴道:“閨女啊,閨女啊,你還活着,媽媽知道你還活着,你從來沒離開過媽媽,我的榮榮啊,我的榮榮啊,我的榮榮,你是在哪藏着了?你怎麼不回來看看媽媽呢?你知不知道,媽媽想你啊,媽媽想你啊......”
羅家的父母越看臉色越不對,越聽心裏面越彆扭,他們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怎麼會被別人認成女兒?他們可不喜歡這樣,但是他們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女兒羅素素結婚那天,請貼上寫的是白榮榮,而眼前這對拉着自己女兒悲悲切切的父母,就是那個白榮榮的父母親,他們只明白這個。
李秋喜晃了晃腦袋,這個時候的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這樣的局面,是從來沒有想像到過的,是她控制不了的局面。
羅家父母衝到羅素素跟前,試圖從白家父母的懷裏搶過自己的女兒,可是白家父母又怎麼會放手,冷靜如白榮榮的父親,仔細看到這樣的酷似自己女兒的羅素素,也不能淡定了,越看越像,越看越像,這就是他息的女兒無疑啊。
白家父母與羅家父母撕扯着,撕扯着,李秋喜和周向豪,以及所有周家人都明白,這裏面的細枝末節,可是周捷倫不明白啊,自己的岳父母跟自己的領導,這是為了哪般?
他們為什麼要搶自己的媳婦兒,自己媳婦兒嬌嬌弱弱,他們那麼一幫子人,可別把自己媳婦兒給搶壞了。
周捷倫心疼媳婦兒了,轉身往那幫亂成一團的人堆裏面衝過去,周捷倫一把將媳婦兒抱在懷裏,兩臂牢牢圈住媳婦兒,大手護住媳婦兒最在意的臉蛋兒,道:“爸媽,領導,你們這是幹什麼,可別傷着了我媳婦兒,我媳婦兒惹着你們生氣了么?要是的話,你們都沖我來,可別傷着了我的榮榮啊!”
羅家母親也是個性情中人,老太太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指着周捷倫的鼻子罵道:“什麼是你的榮榮,她是我的女兒,她叫羅素素,她是我和你羅部長的女兒,素素是我們的女兒!”
周捷倫蒙了,左右望望白家和羅家,又瞅了瞅自己懷中的白榮榮,喃喃道:“怎麼回事兒?這是怎麼回事兒呀?”周捷倫想了想,反正不管怎麼說,榮榮是自己的媳婦兒就是了。
周捷倫回過頭來,瞅准了李秋喜,道:“媽媽,這,這——”
李秋喜抬起頭,面露怔忡。
周向豪看了看李秋喜,他一時也是替媳婦兒為難,在他們夫妻兩個沒有想出萬全之策的時候,局面已經把他們推到了關鍵之處,現在,他們沒有辦法也得有辦法才行了。
可是,這辦法,又是什麼辦法呢?
羅素素越過周捷倫的肩膀,望向自己的婆婆,這婆媳兩個的眼神一交匯,彼此就知道對方要說什麼做什麼。
羅素素是用眼神來尋求她意見的,只見李秋喜搖了搖頭。
李秋喜離開周向豪,來到白家羅家人中間,道:“各位,我想跟我的兒媳婦兒說兩句話,可以嗎?”
周捷倫是相信母親的,所以,當母親向媳婦兒伸過手來,他非常確定的眼神投給媳婦兒,羅素素被周捷倫對她的寵溺打動了,她伸手摸了摸周捷倫的臉,笑了笑,跟着李秋喜走到遠處。
“媽,我正要對你說,我想,我就把實情告訴他們算了,這樣,我就做白羅兩家的女兒,我的這對父母親就不會有這樣的爭執了,說實話媽媽,哪對父母哭泣,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心疼他們每一個人!”
“不行。”李秋喜堅決道:“不行呀孩子,你以為他們會相信嗎?他們的思想認知,還沒有到達接受重生人在這個世上,你會嚇到他們的,真的,不能說。”
“媽媽,可是,現在,你看,我該怎麼辦?”羅素素道。
“你的身體是羅素素,交給羅家父母;你的心理是榮榮,交給我的兒子,你的老公,周捷倫。”李秋喜斬釘截鐵的說道。
羅素素的眼神往白家父母身上一瞟,道:“這對白父母親來說,是不是有失公平?”
“這是天命,白榮榮對於白家,只有那麼一段路程的宿命,這是我們無可更改,也無可彌補的,他們已經經歷了失去,不要再讓這種失去以重新獲得的方式來傷害他們,時間會為他們撫平傷口,而白榮榮的記憶重生在你的身上,那是宿命對周捷倫的彌補,而不是白家人。榮榮,我們身而為人,要抗爭的是我們的理想,但是,我們同時有許多不可對抗的使命,你,明白嗎?”
羅素素微微低了頭,思慮了半晌,咬了咬唇,道:“嗯,我明白了。”
李秋喜遞給羅素素一個確定的眼神,半晌道:“你跟我走。”
李秋喜帶着羅素素路過白家人,又路過羅家人,徑直走到周捷倫的身前。
“媽媽,你找榮榮——”
“不——”李秋喜打斷兒子,她仰頭盯著兒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她不是榮榮,她是素素,羅素素。”
“媽媽,你這是什麼話,你自己的兒媳婦兒,怎麼還能不認識了呢?她是白家的女兒,我從小到大的夥伴,現在是我的媳婦兒,白榮榮啊!”
“不,你錯了,兒子。”李秋喜知道這對兒子來說很殘忍,可是,這怎麼不是自己兒子的宿命呢?承擔心愛的人去世的事實,這該是周捷倫承擔起來的疼痛,這是他無法扭轉的命。
“白榮榮已經死了,她因病去世,已經有六年光景。”李秋喜一字一句說道:“兒子,你受傷了以後,唯獨把這個殘酷的事實給忘記了,醫生說你是選擇性記憶,可要我說,這就是你的自私和懦弱,你不想面對事實的一個借口,你寧願一個毫不相干的女孩子代替榮榮出現在你的面前,你唯一的幸運就是這個女孩子,為了你的情緒,因為愛你愛的太深,心甘情願的變成你喜歡的樣子,你覺得這樣對這個女孩子來說,公平嗎?對這位女孩子的父母親,公平嗎?”
“媽媽,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周捷倫瞪大了眼睛,眉頭突然又皺的很深很深。
“你必須要懂。”李秋喜繼續道:“你必須接受這個現實,眼前這個女孩子,你的結髮妻子,她不是你心中的白榮榮,而是羅素素,你羅部長的女兒,而不是白家的女兒,她只是長的跟榮榮很像而已。”
李秋喜說著扯過羅素素的手臂,挽起她的右臂的袖子,指着羅素素臂肘處的一枚痦子,道:“大倫子,白家二位大哥大姐,你們都過來看一下,榮榮這裏是有顆痣的,而素素,根本沒有,你們都看清楚了嗎?”
白榮榮從小就愛往周家跑,不管是甲王鎮的家還是京城,都來過,李秋喜早就把白榮榮了解的仔仔細細。
白家父母一看羅素素,一下子回歸到了現實中,面前這個女孩子,只是長的跟他們的女兒很像而已,這不是他們的女兒,不是啊!
羅素素走到白家父母跟前,道:“叔叔,阿姨,對不起,是我在墓地的出現,給你們帶來了困擾,我之所以去看榮榮,是因為捷倫,他一直忘不了榮榮,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苦惱之際,我便去看望了榮榮,寄望她在天之靈,能給我一些提示,對不起,對不起啊......”
白家母親握緊了羅素素的手道:“姑娘,阿姨不怨你,不怨你,可是,我乍一看到你,就覺得,你就是我的女兒......阿姨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你能不能答應......”
“阿姨,您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應!”羅素素心痛的說道。
“你要是有時間,過年過節的,你來家裏,看看我,不不,讓我看看你,好嗎?好嗎?”白家母親的請求就這麼簡單而又樸實,她只是想給自己留個念想兒而已。
羅素素抹着眼淚,道:“嗯,好,阿姨,我答應你,答應你。”
“謝謝你,謝謝你孩子,謝謝啊......”
羅素素在這邊跟白家父母兒女情長,那邊周捷倫已然蹲到地上,他兩手抱着腦袋,已然頭疼欲裂,不過,他咬緊牙關,不肯喊出聲音來,越來越疼,越來越疼,他實在堅持不住了,眼前一黑,一頭栽到地下去。
李秋喜尖叫一聲,喊着:“兒子,兒子,你怎麼了!怎麼了!”
李秋喜匍匐過去,扶起兒子,人們紛紛往這邊趕來,七手八腳將周捷倫扶到屋裏去。
周向豪打電話叫了醫生來家裏,等醫生的這段時間,李秋喜不斷的幫助兒子按摩,她只恐兒子這一暈,再變成植物人,如果再次醒來,那可就難上加難了。
李秋喜心裏面有點後悔,她仰着臉道:“四叔,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害了兒子?我是不是害了大倫呀?四叔,我是不是做錯了?”
周向豪搖了搖頭,撫着李秋喜的頭髮道:“不,你做的對,大倫已經是個大人了,可是他的感情太過脆弱,他早早晚晚需要成熟的,他的人生要靠他自己來扛,我們誰也幫不了他,你不過是想讓兒子站起來,你沒有錯呵!”
李秋喜心中得到些許安慰,看着病床上兒子蒼白的臉,心痛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