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探望
羅素素的事兒,李秋喜全都擱到腦後去了,要不是羅素素親自前來探望,跟她索要治療分裂症的藥水,李秋喜根本沒有想到她這麼個人。
李秋喜滿腦子想的都是大兒子的樣子,她總覺得這次的感覺不太好,李秋喜甚至跑到周捷倫的單位去詢問,人家單位的領導告訴她,這次執行的是機密任務,不方便向家屬等人透露。李秋喜空手而歸,周向豪每天對她的寬慰根本不起作用,反倒教她越來越擔心,一夜一夜從惡夢中醒來,夢裏不是看見兒子斷了腿,就是斷了胳膊,有時候甚至看到兒子沒有了腦袋,這樣的夢,讓一個做為親生母親的人情何以堪。
夢醒后的李秋喜不敢再睡,再也睡不着了,還怕再做下那樣的夢。李秋喜原本不迷信的,家裏根本沒有什麼香爐高香黃紙什麼的,這回,也不知她從哪請來了一個所謂的大仙,幫她安置了香爐碗,請了大仙,她每天早晚都要燒紙燒香,然後對着香爐默念一番,那個安置仙家的小偏房每天被她弄的煙熏繚繞的。
周向豪知道媳婦兒此舉,完全是對兒子的擔心,雖然他明白此物無用,但從來沒有勸過媳婦兒,由着她燒香去,他每天負責把小屋子打掃乾淨就是了。但是在失去兒子消息的一個月後,周向豪也忍不住放下笤帚,認認真真滿心滿腔虔誠的燒起香來。
得到周捷倫消息,是在周向豪接連燒香第七天後,周捷倫的武裝部單位來的電話,說叫他們去接人。
一聽到“接人”這兩個字,周向豪和李秋喜兩口子心裏面都突起一個激凌,李秋喜險些站不住,要不是二兒子扶的牢,她准得栽倒在地。好好的一個人回家就回家吧,用得着“接”嗎?
身為老師的二兒子寬慰一對父母,“沒事沒事,興許是哥執行任務太累了,不想走動,咱家不是有車嘛,哥每天騎個自行車上班,他准嫌累,這才讓咱們開車去接他,走走,爸,媽,我開車,咱們這就去。”
自從李秋喜跟周向豪同時參加了工作,兩人在京城買了一處大院,這原來是一處小公館,這房子李秋喜喜歡的不得了,可是這並不好買,沒辦法變更房產證,不過,優勢就在於,這家的房主人後代日漸敗落,子孫後代正為了一天的口糧犯難時,有人出高價買他們的房子,正等米下鍋的這家人,歡歡喜喜賣了房子。李秋喜請人做了公證,寫了一份購房合同,這樣,這一家子才算住進去。
現在,李秋喜家的車子總算住進了院子裏,而不用在外面曝光了。三個上了車,周二倫把車子開的飛快,這陣子聽爸媽叨叨的,他心裏面也種上了不祥的預感,不過,他不敢對爸媽多說什麼,只好藏在自己心裏,給學生們上課時,他差點都走神了,要不是前桌坐着的英語老師提醒着,他都不知道接下來就是自己的課。
一腳油門踩到了武裝部,一排的人站在武裝大樓前面,看樣子,那是迎接他們的,要不然的話,不可能一見周家這三個人來,他們就呼啦啦變了隊形,聚攏到他們的車前來。
李秋喜的腿都軟了,她是被二兒子和老公扶下來的。
“活着嗎?他還活着嗎?”李秋喜簡單的兩句,像是一把刀,刀刀割在武裝部這些人的心上,有的人淚窩子淺,李秋喜這兩句剛問完,那些人的眼淚就淌下來了。
李秋喜偏偏就看到了那人的眼淚,頓時頭皮發麻,抓住眼前人的手臂,問道:“我兒子,活着沒!”
被李秋喜抓緊手臂的,正是武裝部長羅部長,也就是羅素素的父親。
“活着,他還活着。”羅部長緊緊的握着李秋喜的手,一字一句沉重道。“不過——”
最怕的就是這個“不過”,李秋喜焦急道:“不過什麼,腿斷了?胳膊斷了?失去了眼睛?耳朵?到底怎麼樣,快告訴我!”李秋喜是喊出來的。
“植物人。”羅部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開的口,可是這個時候,他怎麼能隱瞞一個母親。
“他人呢?人呢?”李秋喜瘋了似的搖着羅部長的手臂,眼淚淌成了河流。
“妹子,你隨我來。”羅部長引領在前,往武裝大樓里走去。
人就在一樓的一個單間,現在被佈置的像個ICU,李秋喜往門內一看,她兒子頎長的身軀,就在那直直的,躺着,只有羅素素坐在他身邊,窗下站着兩個醫生,兩個護士。
羅部長為醫生和母親相互做了介紹,那醫生並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道:“這位家屬,這位患者的腦部受到嚴重重創,他已經昏迷七天七夜,我們診斷為,植物人。”
“不過,您不用太悲傷,如果照應得當,他會醒過來的,三個月三年,時間不限......”
“閉嘴,閉嘴!”悲傷過度的李秋喜聲撕力竭,痛心疾首道:“我兒子不會變成植物人,不會的,他不會的!”
羅部長把屋裏的大夫護士請了出去,他本想把女兒也帶出去的,可是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李秋喜強迫自己不能倒下去,二兒子扶着她,看着床上面色蒼白的哥哥,心痛如刀絞,周向豪看着伸着兩手,想去摸摸兒子的臉,不敢,又想摸摸兒子的手,還是不敢,他生怕他摸到之處,都是涼的,一個半百的中年男人,就那麼擎着手臂,無處着落,想哭哭不出來,心裏面痛的,如刀絞如石碾,他恨不得躺要床上的是自己,只要不是他的兒子,不是他任何一個兒子,而是他自己,他都不會那麼痛那麼痛,要是能替一替兒子該有多好,該有多好!
都說父愛如山,此時,看出來了,周向豪自己都覺得,他從來沒有這麼在意過兒子的生死,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過,到兒子的危難時刻,他寧願自己一力承擔。
看着李秋喜哭的死去活來,周向豪過去,把李秋喜攬在懷裏,讓她在自己的懷裏哭個痛快,床上的兒子未來還要面對許多,他們兩口子未來的路,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不能倒下,同時也得架着李秋喜不能倒下,對於兒子,他一個人是做不來的,他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夥伴,跟他一起拯救兒子。
李秋喜哭的累了,累的清醒了,她不哭了。
李秋喜抹一抹眼淚,問道身邊的呆若木雞的羅素素,道:“你知道怎麼回事兒吧?”
“嗯。”羅素素點了點頭,“我也是在捷倫出了事兒之後,才知道的。”羅素素直直的盯着周捷倫的臉,喃喃道:“接到外省的電話,我還在跟我家裏人吃飯,我爸接過電話,聽了幾句,就面色蒼白,直接給各個部門的打電話,然後,我在電話里聽見了周捷倫的名字,我追着我爸去了外省,他這次接的武裝押運任務,押運車到半路,一夥重刑犯人要越獄跳車,在打鬥過程中,他為了救一個快要掉下山崖的犯人,卻被另一個犯人推下山崖,是崖腰的樹搭了他一下,否則的話......然後他接着往下掉,同伴們在山下的岸石上找到了他......”
羅素素氣若遊絲的說完這些,兩眼一閉,連人帶椅子栽了下去。周二倫把羅素素抱到了車上,武裝部的人把羅素素拉到醫院去了。
李秋喜明白了,兒子的這些故事,不過是讓她心裏面有個明了,這個,對兒子的未來,起不了作用。
李秋喜和周向豪把兒子接回家,從外面上學的弟弟妹妹們從四面八方趕回來看望大哥哥。
李秋喜安慰孩子們,該上班的上班,該上課的上課,都不用有挂念,大哥哥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請他們一定要相信。
除了在國外上學的三倫,其他倫子都在北京,每天上下班或上下課的空閑時間,他們都上手給大哥擦身喂湯,小周可心是唯一的妹妹,做的事情自然跟哥哥們不同。
她常常坐在周捷倫的頭頂,柔軟的小手揉捏着周捷倫的眉心額頭,溫聲細語地道:“大哥哥,你舒服嗎?你那時可最喜歡可心兒這麼給你捏鼓了,你說我的手最軟,你還說我的手藝比按摩的盲人都好,大哥哥,我現在常常想,你到底是在誇我呢還是在笑話我呢?這事兒啊,你得跟我說清楚才行。”
小周可心兒趁着李秋喜出去的空檔,常常趴在大哥哥的耳邊,脆聲聲地道:“大哥哥,素素姐姐又來看你了,她跟你說了好些話,你都聽見了嗎?我跟你說呀,有些話,我算是替你記下了,她說,只要你醒來,你說要娶她,她就嫁給你,你要說讓她走的遠遠的,那她就走,離開京城,這輩子再也不讓你看見她!大哥哥,我說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道福啊,那素素是多好一個姑娘呀,她滿心滿眼裏全都是你,我覺得她看你,就像是我班的小東子看我的眼神一樣,我想,那一定是喜歡的不得了吧!大哥哥,這可是我的秘密,我只對你一個人說過,你可別給我泄密啊!”小周可心賊眉鼠眼的撒目撒目門口,回過頭來又道:“大哥哥,你說過的,你不讓我早戀,我真沒早戀,是小東子那小子戀的我,這可不怪我呀!大哥哥,咱們還是得說說你啊,我覺得素素這個姐姐要是做了我的大嫂子,那可太好了啊,我挺喜歡她的呢!你呀,你得知足,這個女人,你得要定了才行啊——”
“可心兒——”李秋喜從門後面,把女兒的秘密全聽了去,但是她得裝不知道,她笑吟吟的打斷寶貝閨女,“你幫媽媽把毛巾擰一下。”
“哎!”小周可心兒脆聲聲的答應着,從大哥哥的身上爬下來,道:“大哥哥,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幫媽媽擰毛巾,然後幫你擦擦身呀!我一直都想幫你來着,可是媽說,男大避母,女大避父,咱們家不一樣,哥哥太多,媽媽又給我加了一條,女大還得避着哥哥,咯咯咯!”
周可心沖李秋喜做了個鬼臉兒,一跑一跳地出去了。
再進來的周可心帶了個進來,是小棉襖,她又來看望周捷倫了,這些個堂姐妹們表姐妹們,都商量好了,春妮和春艷還有她自己,再加上向英和老張的五個兒子,李軍的兒女們,向如的兒女們,向雲的兒女們,這些孩子輪着,一天來一個,都不留下吃飯,要是李秋喜實心要留,那他們就坐下來吃,反正多一個人而已,也不會少那口飯,李秋喜知道孩子們的心意,總是把中午的飯菜做的像樣些,除非有孩子急着上課或上班,不然的話,她一定會留下他們吃飯的。
今天,看來是輪到小棉襖了。
“四娘,我來了。”小棉襖一進屋,就抱了李秋喜一下。
“這孩子,都是當娘的人了,得什麼時候長大呀!”李秋喜寵溺的拍了拍小棉襖的肩膀,小棉襖長的像周向軍,就連個子都像,整個比李秋喜高一個頭。
“四娘,我進去看看大倫子。”小棉襖道。
“嗯。”李秋喜點了點頭。
小棉襖直接躥進屋裏,把包往床頭一掛,咯咯一笑道:“嗨,大倫子,我來了!”那聲調那語氣,就像周捷倫根本沒有病似的,就像他們平時的對話,自然而又爽朗,調皮又歡快。
小可心兒跟着進了屋,趴在大哥哥的耳邊道:“大哥哥,棉襖姐又來刺激你了,你呀,也長點出息,回懟她幾句不行么?哎,我都替你愁的慌。”
小棉襖往周捷倫身邊一坐,端起專門給周捷倫喂水的杯子,喝了一口。
“小可心兒,你想太多了,他呀,要是想練到你姐我這個道行,還得幾年,哈哈哈!”小棉襖一回頭,又道:“哎,我說,我們家你姐夫,說要跟你學學功夫呢,你這一躺就是幾個月,是想偷懶是吧?噢,對了——可心兒,你往外邊看着點,看着你媽點,我得跟你哥說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