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負了她(二)
王煥之感覺自己快要無法呼吸,一切都是可笑的因果報應。都是報應!
他突然心口下一痛,撲通一聲半跪在地上,手掌支撐着身體,嘴裏泛起溫熱而腥甜的液體。
“王煥之!”
沈宴一看到他嘴角流下的血液,便驚慌地從席塌上彈跳起來大喊着。
沈宴匆忙跑到王煥之身邊扶着他,只見他又哭又笑,眼神中滿是自責與絕望,淚水沿着臉龐流下合著嘴角蜿蜒的血液,像是妖冶的圖騰。他似是想說什麼,一開口,便湧出一口鮮血,濺落在兩人白色的衣衫上。
鼻尖的血腥氣和手指的溫熱感將沈宴的神經立馬驚覺起來。
她慌張地看着王煥之,手死死攢着他的胳膊,哭着大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王煥之看着沈宴着急慌亂的眼神,輕笑一聲,嘴巴一張一合,道:“我,負了她……”
說完,便似是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昏死過去。
“殿下!”
小星方才聽到沈宴的尖叫聲就趕忙進來,一進來便被當下的場景給嚇了一大跳。
殿中沈宴抱着王煥之,兩人身上都帶着血跡。王煥之緊閉着眼眸,嘴角大片的血跡嚇人得很!
沈宴看到小星急忙說:“快叫太醫!去秦王府把陸寧拂找來!快!”
小星這才緩過神來急忙出去。
沈宴這才將王煥之平躺放在地上,頭偏向一側,避免他口腔中的血液嗆到肺中。
“痛過之後,放下吧。”
沈宴手撫上王煥之紅暈的臉擦去他的眼淚與血跡,帶着哭腔說道。
王煥之太過偏執,這樣的偏執尋常時世上難尋的深情,可是一方身死,對於他便是折磨!
她看着王煥之這樣,心中也很難受。沈宴原諒王煥之從前利用的種種,也放下從前的眷戀,惟願各自安好。
陸寧拂聽到王煥之吐了血,急忙帶着自己的藥箱子風風火火來到了大明宮。
他沒有給周圍高峨聳立的宮殿一個眼神,跟在小星後面陰着一張臉直接到了紫宸殿偏殿。
此時王煥之已經被挪到了一側的塌上,旁邊一眾太醫正圍着診脈。
沈宴白着一張臉站在一側,緊緊抿着唇,心急如焚。
“王煥之!”
陸寧拂一進了殿,眼神便死死盯着躺在塌上的王煥之,急聲喚道。
王煥之出門穿的白衣此時沾了大片的血跡,像是開在雪夜的梅花。
“快,你來看看他。”
沈宴看到陸寧拂彷彿看到了救星,急忙說道。
陸寧拂也不行禮,直接坐在塌邊,搭在手腕上診脈看病。
他這番任性的模樣惹得太醫署眾人出鬍子瞪眼,只是長公主此時還未開口,他們更不能說什麼。
“你去按這個方子煎一碗濃濃的湯藥。”
陸寧拂看完病之後沉着一張臉,直接拿起桌案上的筆墨紙硯寫了一個方子遞給小星,狠狠道。
“殿下,此人……”
有人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沈宴直接打斷,說:“各位先回去吧。這一位是當年白鹿祥瑞賜福救過秦王的大夫。”
眾太醫面面相覷,這名頭有些大。只得拱手離去。
小星拿着方子便下去親自看管着煎藥,而陸寧拂則展開箱子中一卷金針,眼神凌厲,扒開王煥之的衣服直接在他心腹幾處大穴施針。
幾處針下去,王煥之的臉色便好了許多。
許久之後,小星捧着一碗濃濃的湯藥進了偏殿。這時,陸寧拂才收起王煥之身上的金針。
最後一針起,王煥之的呼吸已經平穩。陸寧拂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把葯拿過來。”
他伸出手將小星手中的葯接過來,舀着勺子,一勺一勺餵給王煥之。
“你還有沒有心?他就算欠你,上次給你解毒,我也替他還清了!”
喂完葯之後,陸寧拂撕開臉上的和平景象,將手中的碗重重砸在一側,盯着沈宴冷冷道。
一時間,沈宴無言以對。
小星見狀,微微一福,便守在殿外。
“抱歉。”
沈宴心懷愧疚,抿嘴回道。
她沒有想到王煥之聽到這些話會怒急攻心,直接嘔出一口血來。
“王煥之已經不是你記憶中的將軍了,你也不是從前的帝姬。滄海桑田,大家緣盡了就好好的。何況,他武功盡失,你不知道嗎?”
陸寧拂不知道沈宴是誰,他只當眼前之人是康和帝姬,言語間毫不留情。
管他天家富貴,管她是什麼帝姬,這會兒陸寧拂脾氣上來了誰都敢罵。
他看着王煥之如今的模樣,只當沈宴是說了什麼絕情重話。
“王煥之幾年前去江湖上尋找天下奇毒。你說他好好的一個秦王,不享受榮華富貴,偏要找什麼毒?就算找,也大可以派給手下的侍衛,可他偏要親自去找。他的確找到了天下醫書記錄的所有毒物,包括你所中的蓮絲之毒!我以前真的是不懂,直到你中毒的時候!我就在想,他是不是未卜先知?”
陸寧拂此時滿心滿眼都是怒火,冷冷說著這些話。
孽緣二字便是如此吧!
沈宴斂眸心想,他不是未卜先知。而是因為康和……
“王煥之!他可是靠着軍功從白衣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子!他曾經是個將軍,可偏偏腦子不好使,非去尋毒,最後自己中毒廢掉了一身武功!”
陸寧拂越說情緒越激動,眼神滿是怨憤。
沈宴聞言一驚,看向塌上緊閉眼眸的那人,愣愣說:“你是說,王煥之是因為尋毒,才被廢掉武功?”
從前她易容在秦王府時,曾經問過陸寧拂為什麼秦王沒有武功。當時陸寧拂賣着關子,沒有直說。
卻沒有想到,是因為這個。
沈宴張了幾次口,卻不知道該如何說。這原本就是他們兩人的情緣。
與她無關。
“他廢掉這身武功體質大不如前,長公主殿下今日不知道說了什麼,引得他大動肝火,傷了心脈。總之,求你了,放過他吧。”
陸寧拂悲傷地冷笑一聲,說道。
“陸寧拂,我早就放過他了。是他應該放過他自己。”
沈宴看着王煥之虛弱的臉龐緩緩道。
王煥之在這個噩夢中沉淪了這麼些年,越發瘋魔。他該放過自己了。
放下,才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