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章 洞悉人心

待瞧見床榻上那人還裹着被子，依稀能看出幾處光裸。

她連忙背過身去，輕咳一聲，道：“那個……我只是方才瞧見薛哥哥氣呼呼的出去了，你們兩個是不是又……鬧彆扭了？”

鳳鸞沒有回答，只是獃獃的。

良久，葉青青轉過身來，見那人還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勢，便快步上前，扯了扯被子，將鳳鸞裹得更嚴嚴實實的。

“你沒事吧？”

鳳鸞搖了搖頭，沒說有事也沒說沒事。

葉青青撓了撓頭，道：“你們兩個昨晚那麼吵鬧，我一晚上都沒睡好呢。啊……其實我也不是在跟你抱怨這回事啦，我只是想說，你們昨晚都那樣了，怎的……怎的還沒和好啊？”

鳳鸞終於回應她了，“我們分開了。”

“分開？什麼意思？”

鳳鸞低聲道：“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他現在大概已經……回家去了罷。這樣也好，他在，只會叫我畏首畏尾，或許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我當時真該聽阿奇的話，不該只想着眼前的這點相處時光，或許一開始不去跟他相識，由着他生存着，或許是最好的。”

葉青青被她的話給弄糊塗了，她有些不明所以，道：“你在說什麼？”

鳳鸞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所以他現在是……不會回來了么？”

鳳鸞點點頭，道：“嗯，不會回來了。”

葉青青離開之後，七沉也來過一次，見她這般低沉，心中有些愧疚。

他作為鮫人王，薛念鈺離開了海底，他自然也是知曉的。

“鳳鸞姐姐，那個臭男人走便走了，沒什麼的，你若是心中難受，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的。”

鳳鸞搖了搖頭，道：“出去。”

若是沒有七沉昨日的那番挑釁，她和薛念鈺之間的問題不會這樣激化，故而此刻鳳鸞心中到底是有些氣憤的。

可她不想去責備誰，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兒。

七沉聽了這話，心中也泛起委屈來。

雖然確實是自己做的不對，可他也沒想到那個臭小子這樣禁不起挑釁，只是一個化形之術，他便被氣得這樣小題大做。

況且昨晚鳳鸞姐姐尚且沒有親到他，若是這親到了，那豈不是要到殺人放火的地步？

“鳳鸞姐姐，我……”

他話說到一半，鳳鸞抬起頭開狠狠地瞪着他，道：“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你給我……出去。”

七沉只好離開了那間屋子。

鳳鸞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那床榻上彷彿依稀還有那人的味道。

這種感覺……就像是沈鈺死去時的那種一模一樣。

她是不是又要失去他了？

鳳鸞閉上眼睛，眼淚滑落下來，打濕了枕頭。

整整一日一夜，鳳鸞終於想明白了。

為了能跟沈鈺永遠在一起，她願意忍耐，她願意為了以後放棄眼前的快樂。

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次日一早，鳳鸞便像個沒事人一樣出現在七沉面前，她語氣平淡道：“那個東西……在哪裏？帶我去。”

七沉有些驚訝，他大概是被昨日鳳鸞的模樣給嚇壞了。

故而看到鳳鸞現在的樣子，彷彿有些不太真實。

“鳳鸞姐姐，你……你還是再休息幾日再去吧，你這樣子，我有些……有些擔心你。”

鳳鸞微微勾起唇角，道：“我現在很好，你不必擔心我，這件事還是儘早解決，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

葉青青知曉鳳鸞要雖七沉去深海，心中擔心不已，她還記得之前薛哥哥提起過的，他住在南陵月華台。

她隨即便給薛念鈺傳了紙符，說明了鳳鸞現在心神不寧的狀態，又說了她要去深海，恐怕凶多吉少。

葉青青本意便是要叫這兩人和好，自然話里話外都帶着幾分誇張。

若單單從信箋上看，任誰都會覺得鳳鸞執意尋死的意思。

故而，整日渾渾噩噩的薛念鈺，在薛晨給了他一巴掌之後，又看了這封書信，他也害怕了。

……

七沉帶着鳳鸞去了深海，那地方不像是宮殿裏處處有夜明珠可以照明，這地方又昏暗，又陰冷。

鳳鸞在手中化出業火，好在火鳳一族的業火，水也無法澆滅，故而即便是再深海里，也能夠為兩人照亮前路。

兩人繼續往前，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晃動。

七沉抓住鳳鸞的衣袖，他低聲道：“我只是聽前人說起過這樁事，但從未見過真的。據說這是上古的一隻神獸，後來不知為何一直藏在深海之中沉睡，可它每個幾千年便要醒來一次。經過幾千年的沉睡，它幾乎是看到什麼便會吃掉什麼，故而鮫人一族每到這個時候便會遷徙到別的地方去，一次逃避劫難。”

鳳鸞淡淡道：“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在幾千年前求助神族？”

七沉搖搖頭，道：“鳳鸞姐姐以前不管天族政務，大概是有所不知，凡間的一切妖，人，仙等，沒有神君的允許是不能前往天宮的。我們這些卑微的鮫人，雖然能夠化形成人，可卻不是神族能夠理睬的。”

鳳鸞點點頭，道：“好罷，我明白了。”

兩人繼續往前，忽的一陣陰冷的水流涌了上來，鳳鸞手心裏的業火便消失了。

頓時，鳳鸞和七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鳳鸞再次在手中化出業火，可七沉卻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鳳鸞呼喊道：“七沉，七沉，別鬧了，快出來。”

可周圍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什麼也沒有。

就在這時，一個漩渦出現，將鳳鸞直直的卷了進去。

鳳鸞不知道自己在漩渦里轉了多久，她只覺得一陣眩暈。

再次睜開眼睛，便發覺自己好像在一個海底石洞之中，七沉正倒在一旁。

鳳鸞連忙將人拉起來，道：“七沉，醒醒。”

無果，鳳鸞只能給他注入靈力，終於那人悠悠轉醒，道：“我頭好痛，鳳鸞姐姐，我們這是在哪裏？”

“方才有一陣漩渦將我們卷了進來，這地方看起來好像是個海底石洞，看樣子，或許我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裏。”

七沉有些害怕的抓住她的衣袖，道：“我們會不會被吃掉？”

鳳鸞搖搖頭，低聲安慰道：“不會的，有我在，不會叫你被它吃掉的。”

鳳鸞將他扶起來，兩人便跟着鳳鸞手上的業火所照亮的前路繼續前行。

忽的，一聲巨大的咆哮聲，叫兩人停下了腳步。

那如野獸一般的咆哮聲，實在是過於嚇人。

鳳鸞害怕那東西會循着光找到兩人，便連忙收起手中的業火。

兩人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鳳鸞拉住七沉的手臂，道：“別擔心，先不要出聲，我們等一等。”

可那一聲咆哮之後，兩人等了許久，也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響。

七沉壓低聲音，顫抖道：“鳳鸞姐姐，我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

鳳鸞也覺得周圍過於平靜，便再次化出業火，周圍還是什麼也沒有。

“看來只是虛驚一場，我們繼續往前吧。”

說罷，兩人便繼續前行，忽的，一個清冽的男聲響了起來，那聲音鳳鸞再熟悉不過……是薛念鈺。

“阿鸞，阿鸞，你在哪裏？”

鳳鸞幾乎沒有任何思考便循着那聲音趕了過去，她有些驚訝薛念鈺竟然會在這裏。

“你不是……回去了么？”

薛念鈺低下頭，道：“葉青青給我傳了信，說你……跟七沉去了深海，可能會有危險，故而我便匆忙趕來了。”

其實鳳鸞是知道這件事的，她來之前發現葉青青鬼鬼祟祟的放飛了一隻書信紙符。

起初她以為是葉青青在跟國主通風報信，可在她攔住那隻紙符之後，看清了上面的東西和要傳遞的位置之後，她意識到自己錯了。

原來葉青青是想叫薛念鈺前來尋她。

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鳳鸞自從踏入深海起，便一直期待着或許薛念鈺會突然出現。

她不需要薛念鈺保護她，只想他能在身邊，給她一些安慰，叫她覺得安心便好。

可因為先前七沉化成薛念鈺的事情，叫鳳鸞無法忘記。

她緩緩走近薛念鈺，想要聞一聞他身上的牡丹花香。

那人似乎只是笑着看她。

果然，走近之後，一股濃烈的牡丹花香便湧進了鳳鸞的鼻腔中。

是她熟悉的牡丹花香，也是薛念鈺身上特有的牡丹花香。

鳳鸞撲進他懷裏，幾乎瞬間便哭了出來。

“念鈺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承認我之前瞞了你很多事情，也騙了你很多次，可我是真心愛你的。”

薛念鈺淺笑道：“我自己也有錯，那些事情我不怪你。你瞞我沈鈺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你騙我蕭嵐的事，我也可以原諒你。阿鸞，我們和好吧。”

鳳鸞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低聲道：“蕭嵐的事是哪一件？”

薛念鈺依舊笑着道：“自然是你把他化成旁人模樣，跟着我們的事情啊，阿鸞，你忘記了么？”

她當然記得，記得這件事，可她也記得從未在薛念鈺面前提起過此事，只是每每提到愧對薛念鈺的事，鳳鸞都會在腦海里浮現這一件。

可她自認從未被薛念鈺看出端倪的。

那麼薛念鈺是如何知曉此事的呢？

答案只有一個，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薛念鈺。

鳳鸞閉上眼睛，化出紈絝，以最快的速度刺向‘薛念鈺’。

那人早有準備，卻不及鳳鸞出劍之快，那人的手臂還是被鳳鸞的劍划傷了。

儘管如此，‘薛念鈺’還在繼續裝傻，道：“阿鸞，你這是要做什麼？”

鳳鸞冷笑，道：“做什麼？我要殺了你。”

說罷，便提劍跟那人纏鬥起來。

打鬥之間，那人一點一點褪去原本薛念鈺的容貌，變成一個容貌略顯清俊的普通男子。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還是第一次有人能識破我的詭計呢，你可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姑娘，我很喜歡。”

說罷，那男子便也化出一把黑色的劍來，跟鳳鸞刀光劍影的打在一起。

這人的修為不低，鳳鸞跟他似乎不相上下，一時間竟難分勝負。

忽的，兩人被彼此的劍氣彈出數丈之遠，那男子笑道：“休戰休戰，依我看，我們再這樣打下去，怕是打上三天三夜也分不出勝負。”

這話鳳鸞倒是同意，她收起劍來，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扮成薛念鈺的模樣騙我？”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道：“你們兩個不就是來尋我的么？怎麼這會兒倒問起我是誰了？”

鳳鸞眯起眼睛，道：“你便是那海底的怪物？”

那人發出‘嘖嘖嘖’的聲音，道：“什麼怪物啊？雖然我生的不如你那小心上人兒生的貌美，但也不至於是個怪物吧，我這樣貌以前也是有很多姑娘喜歡的。”

他這說話態度簡直是一個浪蕩子的模樣，鳳鸞只覺得聽了生氣。

她皺起眉頭，道：“所以，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在這深海里？”

那人攤攤手，道：“這地方是我的家啊，我很喜歡這裏，雖然很黑，但是很有安全感啊。至於我是誰？你來猜猜看，猜中了的話，我便告訴你。”

鳳鸞懶得跟他廢話，再次化出紈絝劍來，橫在他面前，道：“休要廢話，要麼回答我的問題，要麼便繼續打。”

那人擺擺手，道：“不打不打不打，你說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麼總是打打殺殺的？難怪方才那小白臉要離開你，你看看你自己哪裏有個女子該有的模樣，不信，你問問你身邊那個。”

鳳鸞幾乎要忘記了，她是和七沉一起來的。

她回頭看去，只見那人還在狀況之中，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你對他做了什麼？”

七沉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似乎很是滿足，很是高興。

那男子大笑，道：“我只是給他做了一個幻境罷了，我猜你應該不會想知道他現在看到了什麼，若是知曉了，怕是你也沒臉面見人了。”

“你……無恥之徒。”

男子低笑，道：“我確實是無恥之徒，可我覺得你很有趣，不如你留下來陪我，那我也不必再出去找些玩具來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