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鬧劇
那捕頭聽得此言,這才將眼望向他,冷笑道:“大爺說你有罪便有罪,說你......”話忽然嘎止,身子顫了顫,踉蹌晃到梁蕭跟前,咚的一聲跪下,磕頭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公子,尚請公子饒恕。”這一下舉動,頗出眾人意料,一霎時,你看我,我看你,皆猜不透這捕頭心思,有人疑他這是誘敵之策;有人想他是怕了這少年,骨頭軟,在求饒;傾刻之間,所有人的臉上都變換不定。
梁蕭也怔住了,但他並不慌,很平靜的道:“你認得我?”那捕快猛點了點頭,說道:“您是尚書大人的公子,卑職自然認得。”梁蕭心想:“可爺爺我不認識你啊!”聽他道:“前兩年,卑職奉縣大人之命去尚書府聽差,曾有幸見過公子爺一面,公子和小姐都是當世仙人一般的人物。因此,卑職當時一眼就深烙下了。”
梁蕭不記得有這檔事,亦不知此人說得是真是假,只要將他打發,不再騷擾自己就成了,他也懶得動手,便道:“既如此,你還認定我是妖人嗎?”這捕頭惶恐,連道:“不敢不敢!”心想:“店老闆這回可把老子害慘了。”
但聽這公子道:“既然是誤會,說清楚就沒事了,下次在捉人之前,記得一定要弄清楚了,可別再冤枉了好人,知道了嗎?”那捕頭喏喏連聲:“曉得曉得,卑職一定謹記公子爺教誨!”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梁蕭揮揮手,說道:“好了,都下去吧!”那捕頭心喜,招呼眾衙差一聲,領命退出,早聽說這梁公子疾惡如仇,哪個若開罪於他,不被整個死去活來才怪,方才還擔了好一陣心,不想這麼容易就過關了。
邁步正要出門檻,那店老闆湊上來,小聲問:“官爺,那小子真......真是......”不待他說完,拍的一聲,重重一個大巴掌,印在了那張嘴臉上,登時打得店家眼冒金星,步子虛浮,險險欲跌。
梁蕭皺眉,瞪了捕頭一眼,這捕頭被他那麼一瞪,膽兒頓怯,但還是留一句充場面的話:“老子警告你,下次再亂報案,小心你的小命!”撂了這一句,帶着他的人,匆匆離開了客店。
這老闆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他招誰惹誰了,幾天下來,無生意可做,叫他喝西北風啊,上有八十高堂,下有妻兒須養活,想到傷心處,不免悵然落淚。
梁蕭懂他的心酸,知是自己害苦了他,甚覺過意不去,從劉進包袱中掏出兩個金錠塞在店家手裏,笑了笑,權當賠償他的損失。
那老闆一見,立喜極又泣,感激道:“多謝,多謝!”梁蕭笑道:“你若真想謝我,就去準備一些好酒好菜,讓我兄弟二人,儘儘興!”那老闆忙道:“一定,一定!”說罷,忙不迭去了。
少時,二人對坐在樓上靠窗一張桌子,這老闆倒也識趣,酒菜真箇豐富,許是梁蕭當真餓極了,轉眼就消滅過半,斟了杯酒,和劉進碰一碰,仰頭飲盡,笑說道:“人生得意須盡歡,今個兒真是爽。進弟啊,哥哥我足足凍了一天一夜,昨晚我以為你不行了,就不停......”他話尚未說完,劉進這傢伙忽然猛噴出一口酒來,濺得滿桌菜肴儘是。
梁蕭眉頭皺了皺,睨了他一眼,努嘴道:“我說傢伙,你是不是存心的?”劉進不睬他的言辭,起身去探探他額頭,然後摸摸自己額頭,對比一下,輕輕嘀咕:“沒燒啊,怎地胡塗......”梁蕭聽見,霎時火上眉梢,憤然道:“你才發燒!”
劉進不服氣,叫道:“你若不發燒,焉何胡說?”梁蕭問:“我哪裏胡說?”劉進道:“你都躺了四天四夜,卻只說一天一夜,不是胡說是甚麼?”
梁蕭聽后吃驚不已,高叫:“甚麼?你再說一遍?”拽着劉進衣領。
劉進仰着脖子,怯怯后伸,只道:“蕭哥,淡定,別亂來!”梁蕭一怔,不覺好笑,這傢伙在想甚麼,茫然鬆開了他,身子站直,整理了一下衣衫,心想:“玄難他們去找薛神醫,會不會像天龍中一樣?不行,靜雲還在那,我得去瞧瞧!”他本想甩脫林充后,便去會他們,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竟遇上中毒的劉進,為了救他,居然耽擱了多天,念此,便道:“進弟,咱不吃了,快快上路,遲了恐生事端。”劉進奇道:“生甚麼事?”
梁蕭道:“哎呀,事態嚴重,說來話長,沒時間了,路上再詳說,好嗎?”劉進依言,回房收拾東西,梁蕭付了酒錢,一起出店門,劉進牽回那匹坐騎,二人同騎,經市集,梁蕭又買了一匹,當下二人各乘一騎,往東北方向奔去。
原來那天,劉進離了梁府,徑回劉家莊,柳仙貝見兒子歸來,自然十分歡喜,喜泣了好幾個時辰。劉進這一住,便是三個月,但每天都是眉頭深鎖,沉浸在對梁妹妹的思念之中,苦不自撥。柳仙貝瞧在眼裏,痛在心坎。一天,語重心長地跟劉進說:“兒子,你去飛吧。飛累了,記得回來,記住,家,永遠是你停靠的港灣。”
劉進好感動,辭了母親,又邁上了人生之旅。去梁家,見過梁景,聽說兄妹二人去薛神醫家了,便又急着趕赴。哪料在洛陽竟遇上了丁春秋,此怪那會剛和梁蕭打過一架。劉進見他挾持個和尚,瞧不過眼,便上去理論,一言不和打了起來,那群星宿門人在一旁搖旗吶喊,鼓吹助威。
他仗着“劉家劍法”與老怪糾纏了十來招,聽着有趣,一時回頭顧看。就此一瞬,中了老怪的毒粉,幸得馬兒通靈,負着他潛逃,這才保得一命。
二人遷程趕路,至天空拂曉才到柳宗鎮,梁蕭上次來過,自然熟門熟路。過不多時,縱馬到薛家門前數丈,驟然停下,目光所觸,只見那幾間瓦屋,已燃成灰燼,半空中尚瀰漫著煙頭,想是火剛滅不久。
梁蕭咬牙切齒,只恨:“我來遲了一步!”跳下馬,站在溪邊,溪水依舊,人事已非,瞧着自己的倒影,他暗暗咬牙,若靜雲出了甚麼事,他一定不能願諒自己。即翻身上馬,招呼一聲:“進弟,走!”劉進見他難過,也不多問,依言策馬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