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以寒解毒
此時天色已暗,淡淡的黑霧籠罩下來,四野一片寂靜,走不多時,梁蕭進了一座小鎮,行在市集中,倒也熱鬧,各家各店各攤燈籠懸挂於前,亮如白晝,腳步絡繹,人聲嘈雜,好個繁華之地。他醉心其中,行了一會,忽見南面緩行過來一匹高頭大馬,雄糾糾,氣昂昂的,頗有幾分神俊,只見馬背上駝得有人,那人身穿青衫,頭佩逍遙幣,似儒生打扮,但他面貼着馬頸,雙手下垂,像死了又像睡著了。
那馬兒到了一間客店門口,便駐足不走了,它甩甩馬尾巴,又仰天嘶鳴了一聲,這音悠然響亮,登時驚引了不少人注目。馬兒又顫了顫身子,低鳴幾聲,背上那人恍如不知,動也不動彈,依舊沉睡如死,那馬兒又扭轉頭,挨了挨脖子,那人還是沒反響。
梁蕭心道:“好通靈的畜生!”這怪異現象,一下子引來不少好事之眾的圍觀,店內走出一個小廝裝扮的年輕人,他扒開人群,擠了進去,見了馬,立叫:“這是誰家的畜生,快快騎走,別擋門前做生意!”他連喊了幾遍,竟無一人答應。
惱怒了一陣,瞧見了馬背上有人,便上前去,拍拍那人,說道:“兄台,請你......”誰知才一觸及那人身子,他便從馬背上掉下來,碰的一聲悶響,摔了個面目朝天,這小廝“啊”的一聲驚叫,又跳開幾步,恐慌道:“死了,他死了!”眾人聞說,都一片悚懼,紛紛後退。
聽那小廝顫聲道:“不......不是我,不是我!”聽說有人死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連店內的食客也都好奇,紛紛出來瞧熱鬧。
梁蕭卻是怔住了,那人倒下之際,瞧清了他面目,眼睛和嘴唇一片暗黑,顯然是中毒跡象,但那張稚氣的臉,他最熟悉不過了,赫然便是......他驚濤駭浪中,禁不住心魂俱顫,猛地推開眾人,疾奔過去,摟住那人的身子,只叫:“進弟,進弟,你死得好慘啊......”忍不了腮邊墮淚。
哭了片會,尋思:“不不,進弟怎會死呢?”他兀自不信,又放下了他,橫卧地上,先探探他的鼻息,感覺氣若遊絲,再摸摸心口,跳動極緩,這癥狀離死不遠矣。梁蕭不覺臉顯喜色,心想至少呼吸、心跳未停,或有可醫,他又抱進弟起來,大步走入客店。
店老闆聽聞自家店外死了人,甚是惶恐,深怕影響了生意,故來瞧瞧,此時見白衣少年抱個死人進來,深感穢氣,欲趕他出去,便叫:“客官,客官,本店廟小,不招待死人,煩勞你別家借去!”
梁蕭橫了他一眼,說道:“你哪隻眼睛瞧我像死人?”
店老闆聞言一怔,怪他沒說清楚,尷尬笑了笑,瞄着他懷中的“死人”,說道:“但他......”
梁蕭立馬喝斷:“你和情人生的兒子才死了!”罵了這句,大步往樓梯踏去,才上得兩台階,又轉身,見店老闆一臉綠色,心下十分歉然,作了一揖,陪罪道:“掌柜的,很是抱歉,在下剛才言語過激,望您海涵。我兄弟沒死,只不過中了小毒,尚須休養,樓上的上房我租下了。煩請您再幫個小忙,請幾個資深大夫來,給我兄弟治治,在下先行謝過了。”說著袍袖一拂,一枚銀錠破空而出,當的一聲響,立於櫃枱之上,真箇入木三分,梁蕭淡淡一笑,徑上樓去了。
那店老闆瞧了瞧梁蕭離去的背影,又瞧瞧櫃枱上的那錠銀子,不知該惱該氣該喜。小廝喜滋滋上前,將銀錠取下,登時一驚,只感此錠入手生溫,而櫃枱上卻留下一個銀錠模型印記,和老闆對了一眼,皆心中惴惴不已。那老闆雖憤,卻也不是一個胡塗之人,情知這種人招惹不起,當即忍氣吞聲,吩咐小廝去請來大夫。
梁蕭推開門,走了進去,在榻上放下賢弟,然後盤膝待定,往他“靈台穴”上注入內力,欲要將毒*出體內,但惜此毒霸道異常,經此一運功,便在賢弟體內活躍了起來,真箇難以控制,忙活了片刻,額上、臉上逐漸見汗,亦是無甚結果,便在此時聽得“彭彭”的敲門聲,這才撤掌作罷。
抹了抹面上汗珠,下榻去開了門,見進來幾個手提醫箱的老者,知是掌柜請來大夫,便以禮相請,這幾人替劉進號過脈后,皆是搖搖頭。當先號脈的那名大夫嘆道:“唉,年輕人,你還是給他準備後事吧。此人中毒已深,除非尋到解藥,否則,就算是華佗在世,亦是難活,老朽無能,請節哀順便。”跟着其它幾位大夫,說的話和先前那位一般無二。
梁蕭知他們資質有限,也不免強,掏出診金付給他們,但幾人說甚麼也不肯收,只安慰:“留着給他好好料理後事吧。”梁蕭想笑,卻笑不出來。
送大夫走後,又關緊門,尋思:“世上只有薛神醫能救賢弟了。”但劉進這樣,如何能走遠路,他身子太虛,只怕沒走幾步就已經得道了,他不敢冒這個險,轉念又想:“我體內有冰蠶寒氣,不如將進弟體內的毒吸到我身上。”
見時間不多,想到便做,當下抓起他的左腳,一手抵在他的“委中穴”上,開始運功,登感一股錐心之痛鑽體而入,梁蕭情知是毒氣已開始向自己體內漫延了,他咬緊牙關,皺眉苦撐,隨着掌心的內力越送越多,流進體內的毒氣也就越聚越多,那種痛也就愈加頻繁,他終於忍受不了,痛得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那劉進悠悠睜眼,登感一股寒意侵體,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心道:“下雪了么?”只見窗外夜已深,黑漆漆的一片,室內香燭映照,稍一動腳,不覺觸到了一塊寒冰,頓時凍入骨髓,吃一驚,立馬跳了起來,燭光下,但見榻上橫着塊寒冰,閃閃反光,晶瑩剔透,有人身那麼長,隱隱在散發著寒氣,凍得他手腳微顫。
仔細看時,這一驚駭,當真不小,急叫:“蕭哥,蕭哥......”恍若死了一般,如何叫喚他也沒反應,情急之下去摸他面上的冰塊,頓凍刺骨,忙又縮了回來,只想:“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我不是中了那老頭的毒嗎?他說活不過一天,如今一天已過,那我怎麼還活着?”瞧了一眼已成冰的梁蕭,立即恍然:“莫不成是蕭哥救了我?”念此,又感動不已,大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