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變本加厲

為了避嫌，陸淮煜將人送到門口就離開，卻忘記了收回自己的披風，而洛雙宜急着回去換衣服，壓根沒有注意到這事兒。

她披着陸淮煜的披風回來，遠遠瞧見老太太正在院子裏和下人說話，連忙過去見禮，倒是教老太太嚇了一跳：“怎麼搞成這樣子？”

“不小心落水了。”洛雙宜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不過，現在沒事了。”

老太太眼睛一眯，走過來捏了捏她身上的披風，忽然笑了：“今晚，你和世子去看燈會了？”

洛雙宜凍得厲害，腦子都木了，沒將老太太的意味深長放在心上，大大咧咧道：“路上剛好遇到的，世子救了我。”

“好，那就好。”老太太看着她青白的臉色，憐惜道，“快些回去沐浴，換身乾爽的衣服。”

洛雙宜也沒品出什麼好來，匆匆告退離開了。

老太太一臉欣慰地看着：“看來，退婚這事兒可以稍後再議了。”

暗處一直冷眼旁觀的洛櫻雪捏斷了手指甲，冷着臉回了院子，盛夏膽戰心驚地跟在她身後，不敢開口問話。

今夜洛櫻雪提前準備的物品沒用上，反而是成全了洛雙宜，教她和陸淮煜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無異於偷雞不成蝕把米，主子會生氣也不奇怪。

“盛夏，前些日子我讓你放出去的風聲，你做的如何了？”洛櫻雪憤怒過後，又很快冷靜下來，站在窗口吹冷風，越吹臉色越難看。

盛夏反應了片刻才想起來：“自打小姐您上吊自殺的事兒鬧開之後，近期洛雙宜的風評在咱們的有意引導下，頗為不妙。阿三的死雖然被老太太壓下去了，不過咱們的人私底下傳播開來，她的名聲早就臭了。

另外，世子登門退婚的事兒滿大街也都知曉了，外頭都在傳您和世子兩情相悅，被洛雙宜橫插一腳斷了好姻緣，外頭那些話本子都編出來了。”

“這樣啊。”洛櫻雪眼底落下一片陰霾，“如此說來，今晚洛雙宜在上元節搶妹妹夫婿的事件更要好生髮酵一番，才能讓大家知道誰才是理所應當的世子妃。”

“小姐，奴婢明白了。”盛夏扭頭就要出去，又被洛櫻雪叫住了，她再三猶豫似乎才下定了某個重大決心，“你幫我給宮裏的章公公遞個信兒……”

盛夏大驚，壓低聲音道：“可是小姐，章公公一直對您心懷不軌——”

“那又如何？”洛櫻雪不知道哪根筋被挑動，猛地回頭甩了她一巴掌，“只要能讓他為我所用，洛雙宜很快就會失去一切。”

前世，她便知道章公公喜歡她，想和她結合對食之誼，反正她不過是洛王府一個不受寵的嫡女，地位可能還不如洛雙宜身邊的丫鬟，他覬覦了便覬覦了，完全不會有顧慮。

只是前世她心儀陸淮煜，一直沒有答應，還因此吃了不少苦頭。

如今，她重生一世，便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為她這一生的榮耀謀利。

暫時的隱忍算什麼？機會，利益大於一切……

翌日，泡了冷水的洛雙宜乾脆讓下人搬了軟榻到院子外的小花園裏曬太陽，手裏捧着熱茶暖身子，依舊是一個噴嚏接着一個噴嚏，鼻子塞得難受。

洛櫻雪就是在這個時候找過來的，還煞有其事地遣散了下人，留下兩人獨處，一看就是不懷好意。

只是她人來了，站在那裏卻又一直不說話，就是陰惻惻地盯着洛雙宜看，看得她滿心煩躁：“妹妹，你擋到我曬太陽了。”

洛櫻雪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行人身上，身影這才動了，咬唇蹲在洛雙宜身邊，戚戚然道：“姐姐，你從小就喜歡跟我搶東西，明明我才是府中嫡女，可你卻吃穿用度樣樣比我好，府中上下都捧着你，可我逆來順受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也沒有想過和你搶什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拐彎抹角的了。”洛雙宜在病中，本來心情就差，聞言更是有些不耐煩了。

如果洛櫻雪真的這麼逆來順受，她還會譴責原主太過惡毒，欺辱小白兔，可是眼前這位可是連殺人都不眨眼的女魔頭，在這裏裝什麼純潔白蓮花？

洛櫻雪驀然抹起眼淚來：“姐姐你明知道我和世子兩情相悅，可你偏偏要故意從中作梗，昨夜你故意跟蹤我出府，在我世子相約時搗亂……姐姐，你捫心自問是真的喜歡世子嗎？你就是想要搶到陸淮煜，然後拋棄他，以此來羞辱我！”

“洛櫻雪，你夠了沒有？”洛雙宜煩躁到了頂，心裏氣憤這一屆學生真的太難帶了，一個個戲精上身似的，她連教育的慾望都沒有了。

她被激得不耐煩，乾脆點頭：“你說的都對，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你自己做過什麼心裏清楚。至於陸淮煜怎麼選擇那都是他的事情，你有這個閒情逸緻到我這裏來找存在感，不如在陸淮煜身上多下功夫！”

她指着門口：“沒事的話，滾吧。別來煩我。”

在古代感冒不是小事，她現在頭疼腦熱的，根本不想和這個神經病在這裏浪費時間，殊不知，老太太正帶着一群下人站在不遠處，臉上都是失望透頂的神色，低聲嘆氣，“原以為她的性子都改了，沒想到變本加厲了。”

下人猶豫了一下：“您還去看大小姐嗎？”

老太太轉身往回走，聲音冷下來：“她那麼生龍活虎的，哪兒像是病着了？”走了沒幾步，想到洛櫻雪那些話，她又嘆了口氣，“去明陽王府送個邀請信兒，要世子來府上一敘。”

陸淮煜先前就明確表示了要退婚，外頭也鬧得風風雨雨，若不是兩家長輩顧慮其中利益關係一直壓着，這樁婚事原本早就吹了。

如果陸淮煜看上的是洛櫻雪，倒也不錯，總不至於讓婚事吹了。

老太太親自相邀，第二日，陸淮煜就備足了禮登門拜訪，一路上還聽到不少流言蜚語，都是關於洛家姐妹以及他之間的風流韻事，聽得他額頭青筋之跳，不由得回頭質問侍衛：“我何時同洛櫻雪兩情相悅了？我與她從未見過面。”

侍衛眼觀鼻鼻觀心：“外頭都是亂說的。”

“空穴不來風，這件事沒那麼簡單。”陸淮煜看着洛王府的大門，低聲吩咐道，“你就別跟着進去了，去把這件事查清楚，我要知道幕後是誰在刮這股邪風。”

打發了侍衛，他才進了府，一路往大廳去，老遠就看見老太太還在張羅下人準備吃食，生怕慢待了一個小輩。

陸淮煜上前見了禮，這才笑道：“您可別忙了，小輩實在是受寵若驚。”

老夫人也跟着說了幾句客套話，這才開始步入正題：“咱們兩家世代交好，是從先祖開國時期就有的事兒，不過兒女聯姻這還是頭一遭，家裏頭的長輩都是盼着你們能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不過這兒女親事也不能太強求，還要你自己喜歡。淮煜啊，你對我們王府的兩位小姐都是怎麼看的？”

她實則自然是想詢問陸淮煜對洛櫻雪的看法，若是這兩人真的如洛櫻雪所言，早已兩情相悅，那她就能把陸淮煜悔婚這件事的影響縮到最小，把婚約轉到洛櫻雪身上。

陸淮煜心頭一跳，知曉老太太定然是聽了外頭的流言才有今日這一席話，連忙站起來請罪道：“老夫人見諒，淮煜前些日子魯莽退婚，也是一時年輕衝動，先前因着外頭的腌臢之言，故而誤會了雙宜小姐。”

老太太目露詫異：“那現在……”

“誤會都解開了，雙宜小姐單純善良，為人直爽，我們昨夜同游上元燈會，更是將彼此引為知己。”陸淮煜點到即止，“老夫人，先前的不愉快，是我不對，今日特來請罪，煩請您忘了吧。”

老太太聽他這麼說，心中既驚又疑，陸淮煜所言，真是她印象里那個囂張狠毒的孫女嗎？難道這一次又是她誤會了什麼？

這時，一道尖細的嗓音忽然闖了進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你們洛王府未免欺人太甚。”

章公公一襲寶藍華服，戴着毛絨鑲邊的帽子，臉上的粉抹得比女子還要厚些，眼角難掩歲月風霜的痕迹，眼底儘是憤怒，進門就衝著老太太指責道。

“老夫人，咱家戴着手下人出宮，都是為了辦理皇上交付的差事。洛大小姐看上小公公新鮮，難得玩一次就算了，居然強行把咱家手下的小太監留在房裏半個月了！”

陸淮煜臉色一青，目光不善得看向章公公，眼底帶着犀利的打量，面上卻不動聲色，並沒有開口說話。

老太太臉色一白，走路都踉蹌了：“這，怎麼會？章公公，該是有什麼誤會吧？”

“這次皇上佈置的任務若是失敗，洛雙宜得負全責。”章公公是皇帝身邊的紅人，說話都吊著嗓子，對老夫人也不客氣，沖陸淮煜見了小禮，便帶着人氣勢洶洶往無雙院闖，“老夫人，世子，是與不是，咱們瞧個究竟便是。”

人在屋中坐，鍋從天上來。

無雙院裏一片靜悄悄的，下人都不知道去了何處，主卧里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洛雙宜脫得精光在屏風后的浴桶里泡熱水澡驅寒，可隱約卻聽到有人推門躡手躡腳地進來，她被坑得多了，警惕心緊跟其上，連忙停止了所有動作，悄悄探出頭去看。

只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小太監一邊走一邊脫衣服，然後一骨碌悄悄的爬上了自己的床，赤條條鑽到了她的被窩裏。

“！”洛雙宜大驚，險些在浴桶里就滑倒了。

屋外又傳來輕輕重重的各色腳步聲，洛雙宜心下一驚，連忙悄悄的憋氣沉下了水底，順手還伸長胳膊從地上撈了一根自製的細管子。

原來，這是要玩捉姦在床的好戲啊。

這時，老太太隨着章公公一行人進了屋，陸淮煜落在後頭，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悄悄摸到自己身邊的洛櫻雪，眼底神色冷了幾分。

一行人剛進到閨房，未等洛櫻雪上前發問，只見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太監從床上直接滾落下來，跪地求饒，“老夫人，世子，章公公，奴才不是自願的。饒命啊，奴才也是被逼的。”

老夫人看了眼章公公，先發制人地上前一步，冷聲道：“胡說八道！誰逼你了？你一個人躲在我孫女的房間裏，到底是想幹什麼？誰指使你來的？”

洛櫻雪蹙眉環顧四周一眼，卻沒有看到洛雙宜人在哪裏，不由地悄悄挪動腳步想要找找她躲在哪裏。

誰知道，小太監沒有見過洛雙宜，看到一個脫離了大部隊的年輕小姐在角落鬼鬼祟祟的，頓時眼睛一亮，指着洛櫻雪就說，“對，就是這個女人，不斷的玩弄奴才，不然這次奴才也不會完不成任務。”

他自顧自表演，完全沒看到章公公鐵青的臉色，還在升級眼淚，哀嚎道：“奴才的貞潔都沒了，求諸位做主啊。”

洛雙宜沉在水底，要不是嘴角銜着一個細管，都要笑出聲來了：這哪裏來的傻缺姦夫，連對象都認不清，還哭得挺起勁。

她一笑，水上就冒泡泡，陸淮煜原本就在找她藏在哪，目光越過屏風看到撒滿玫瑰花瓣的水底不斷冒出泡泡，頓時無語。

她倒是膽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