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我再無瓜葛
寧默並沒有中王明軍的激將法,他深知高利貸的危害,利滾利,嚴重到能夠讓人傾家蕩產。
離開了寧華榮的酒庄,他去了好幾家銀行,向銀行客戶經理表達了貸款的訴求,但都遭到了拒絕,理由是他沒有固定資產,也沒有擔保人,無法進行貸款。
能借的錢都借到了,能求的人也都求人,現在,他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一想到病床上昏迷的父親等着自己湊錢救命,他便心急如焚,但又沒有任何的方法,這讓他瀕臨崩潰。
“媽媽,那個大哥哥怎麼坐在馬路邊上呀?”
“寶寶,成年人的生活都不容易,那個大哥哥應該是遇到挫折了。”
“哦,那媽媽也不容易嗎?”
“當然啦,媽媽也是成年人,每天要工作,要面對很多很多的壓力。”
“媽媽,那你一定很辛苦吧。”
“不辛苦,每天只要能見着寶寶,媽媽再累也不辛苦。”
這是一對路過的母女,母親恰好藉此給女兒灌輸一些教育理念。
寧默看着那個牽着母親的手遠去的小女孩,心裏一陣辛酸,突然好想回到小時候,那時候真的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的煩惱。
手機這時突然響了起來。
低頭一看,是女友葉小鸞打來的。
他趕緊收拾了一下情緒,接通了電話。
“小葉同志,你終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呢。”講了個冷笑話,以掩飾自己目前的困境。
葉小鸞淡淡的問了一句:“你去哪了?”
“你猜,猜對了獎勵一個棒棒糖。”寧默微笑道。
“你為什麼總這麼幼稚!”葉小鸞冷聲道。
幼稚?
寧默微微一顫,今天的葉小鸞有些奇怪,說話的語氣很清冷,帶有距離感:“怎麼了,你好像……不太高興。”
葉小鸞卻不耐煩了,語氣加重道:“你到底去哪了?”
寧默愣了愣,旋即回道:“老家出了點事,我回老家了,走得太匆忙,所以沒跟你打招呼,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
葉小鸞語氣很冷淡,“寧默,我們分手吧!”
分……分手?
寧默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他跟葉小鸞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兩人在一次聯誼會上相識,大三的時候確定戀人關係,一直處得很不錯。
特別是畢業后一起去到了漢城的威康集團上班,同租在一棟樓里,兩人的感情得到了升華,他心裏已經開始盤算着兩人婚事了,怎麼突然提起了分手。
“小鸞,你怎麼了,別和我開這種玩笑好嗎,等我處理完老家這邊的事,就立馬回漢城找你。”寧默出言安慰。
葉小鸞冷聲道:“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寧默,我們之間根本不合適!”
還未等他說話,葉小鸞便開始數落:“你太不成熟了,永遠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我一直都希望你能變得成熟一點,能夠獨當一面,可惜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我想要的是一個有事業心、成熟穩重的男人,而不是一個只知道在我面前嘻嘻哈哈、毫無個正形的低齡兒童,這讓我感覺像是在當你的媽一樣!”
這一句句,一字字,就像是一根根冰冷刺骨的銀針,扎在寧默的心上。
嘻嘻哈哈?
毫無個正形?
可對你好,逗你開心,這錯了嗎?
寧默感覺自己的心瞬間凍裂,周圍的聲音和景物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黑暗。
父親的事已經讓他快崩潰了,而現在,心中的摯愛居然提出來分手。
天塌下來,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
“等我,等我回去,小鸞,等我回去再說好嗎?”語氣近乎哀求。
沒有等葉小鸞回應他便掛斷了電話,他怕自己承受不住,在葉小鸞面前露出脆弱不堪的一面。
是自己太廢了嗎?
父親需要錢治病自己沒能力墊付,女友也在自己身上看不到希望提出了分手!
寧默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個廢人,無一用處,他定了定神,站了起來,隨後再度回到寧華榮的酒庄。
他把身份證往桌上一拍,情緒失控般沖王明軍喊道:“身份證在這,給我八萬,立馬給我八萬!”
無論如何,總要辦好一件事,哪怕前面是深淵,他也得硬着頭皮往下跳。
王明軍和寧華榮都被寧默嚇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復了正態。
“可以,我收回之前的話,你有種,是個爺們!”王明軍豎起大拇指道。
寧華榮嘿嘿笑道:“早就該這樣,大伯的病是重中之重,拖不得,你放心,王總這個人我是非常熟悉的,就算坑誰我也不會坑自家兄弟啊。”
……
……
錢終於湊夠,老天爺也很開眼,手術很成功。
在手術結束后沒多久,父親就醒轉過來,又過了兩天,能進一些流食了。
“哥,爸叫你!”寧瑤的聲音在後邊傳來,她昨天晚上連夜就趕了回來。
“來了。”
寧默看了眼和葉小鸞的聊天框,他發了不下二十句,卻始終等不來葉小鸞的回應,打電話過去,也是被不停的拒接。
抬頭看了眼窗外,轉身,走向父親的病房。
父親的頭被繃帶纏滿,身上穿着病服,體態消瘦、病弱,平靜的躺在病床上,母親和寧瑤都被他支出去了,現在只剩父子倆。
“我的病花了多少錢?”父親艱難的開口,聲音沙啞無力。
寧默並沒有隱瞞,如實道:“二十萬左右。”
說出這筆數目的時候,他分明看到父親的眼神重重的顫抖了一下。
父親閉了閉眼,心情沉重道:“你哪來這麼多錢?是不是借高利貸了?”
“沒有,都是找親戚朋友借的。”寧默矢口否認。
父親悲痛的道:“要是我清醒着,一定不會讓你救我,就我這條爛命,不值二十萬。”
“爸,你在胡說些什麼,能救回你,別說二十萬,就是兩百萬、兩千萬我都願意去湊。”寧默急道。
父親搖頭嘆息:“人總是要死的,不過是早和晚的區別,這些錢給你做事業不好嗎?”
“如果你不在了,我的事業就算做得再好又有什麼意義,在我眼裏,家人才最重要。”寧默道。
父親一怔,眼眶慢慢紅了一圈。
寧默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在他印象中,父親一直都是偉岸的形象,守護着他、母親和妹妹。
可現在,他覺得父親消瘦、體弱,再也不是那個無所不能的超人了,他深深的意識到,父親老了、累了,他必須從父親手中接過棒,成為這個家的頂樑柱,撐起一片天空。
所以,他必須要變得足夠強大!
……
……
又過了兩天,請的假期到了,寧默沒辦法,只得踏上回漢城的高鐵,父親有母親和寧瑤照料,身體會一天天好起來直到出院。
而漢城,他除了要趕緊上班還高利貸的利息外,還得挽留住葉小鸞。
打了十幾通電話,葉小鸞終於接聽了。
寧默欣喜若狂:“小鸞,你在哪?我回來了,我現在就來找你。”
“也好,還是跟你把話說清楚,我就在住的地方,你過來吧。”葉小鸞的語氣很平淡、清冷。
說完,直截了當的掛斷了電話。
寧默大為激動,只要葉小鸞答應見面,一切都還會有轉機。
一下高鐵,便直接打車去了就近的珠寶店,精心挑選了一枚求婚戒指,便又再次打車,趕往出租房。
父親的醫療費讓他本就少得可憐的存款幾乎清零,給葉小鸞買的求婚戒指,兩千塊就是他的極限了。
一直以來,他和葉小鸞都是居住在同一棟出租房內,兩對門,沒有同居。
到現在相戀了三年,關係還保持着最純潔的狀態,在現今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可以說是一個奇迹了,當然,擁抱、牽手、親吻等情侶行為還是有的。
寧默尊重葉小鸞,葉小鸞也懂得自愛,兩人心照不宣的要把最美好的時刻留在結婚當晚。
從學校步入社會,兩人就約定好一起奮鬥,一起努力,永不拋棄。
“小鸞,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從出租車上下來,寧默心中默念了一遍,加快了腳步,朝他和葉小鸞所在的住處趕去。
可最後一絲幻想,在趕到出租房底下時破滅了。
葉小鸞和她的閨蜜柳思思正站在一輛黑色的奔池車旁。
前者穿着一件粉色的外套,身材顯得小巧玲瓏,活像個小女生,皮膚白皙,五官端正,不管放到哪裏,都足以讓男人下意識的多看幾眼。
後者穿着綠色的寬鬆大衣,臉上化着濃妝,十個手指甲也塗了血紅色的指甲油。
一個男人坐在奔池車駕駛位上,因為擋風玻璃經過特殊處理的緣故,看不清楚他整張面容,只能看到一半,莊嚴的西裝再配上這麼一輛黑色轎車,讓這個男人顯得神秘而深沉。
寧默靜靜的走了過去,腳步突然變得異常沉重起來,葉小鸞看到了他,他只看見葉小鸞淡漠冰冷而又無比陌生的眼神,這讓他的心一下子冷卻。
“寧默,你故意的吧,害我們在這等這麼久!”
柳思思在發現寧默后,幾步就跨了上來,一臉尖酸刻薄相的瞪着寧默訓斥,她最討厭等別人,讓別人等她還差不多。
寧默沒有理她,徑直走到葉小鸞的面前,從兜里拿出求婚戒指,顫抖着手朝葉小鸞遞出,臉上強擠出笑容:“小鸞,這是給你的禮物……”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小丑,卑微、渺小,被人扒光了衣服赤裸裸的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葉小鸞看了看寧默,又看了看寧默手裏的精美盒子。
“啪~”
伸手毫不留情的拍掉。
看着從自己手裏掉在地上的求婚戒指,寧默的心剎那碎裂。
“你永遠都是這麼不成熟,永遠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葉小鸞直視着寧默,大聲斥責,“都這樣了,你覺得一枚戒指就能挽回我們的感情嗎?寧默,我拜託你成熟一點,別總做一些非常可笑的事情。”
“那你能告訴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嗎?”寧默抬起頭,聲音蒼白而無力。
“現在跟你說又有什麼意義,再說,你根本給不了。”
葉小鸞冷哼了一聲,背過身去,“回不去了,寧默,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再無瓜葛,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放過我,給我一個可以呼吸的空間,好嗎?”
說完,便打開奔池車的副駕駛位坐了進去。
痛!
撕心裂肺的痛!
寧默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這張熟悉而陌生的面孔,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會是跟他曾經約定一生的女孩。
“啪~”
他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成為一堆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