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謀害
王阿八平日都是一張嘻皮笑臉,沒個正經樣。
可眼下,他卻繃著一張臉,似乎誰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一樣。
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不消說,老夫人的情況一定不太好。
“老夫人的病症並非着涼染了風寒。”南宮無殤心裏咯噔一聲,南宮霽還期待地看着他,“那是什麼原因導致她病情如此?”
王阿八神情凝重地慢慢搖了搖頭:“暫時不知。”
也就是說,昨天沈大夫是誤診了?
南宮霽有些不太能接受這個結果。可倘若沈大夫不是誤診,老夫人就不會在表面看似好轉之際,又在深夜突然複發,且病情明顯加重。
“可有辦法暫時先緩解她頭痛打冷顫的情況?”這話,南宮霽問得心驚肉跳,生怕王阿八一句把他給否定了。
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難以忍受不間斷的劇烈頭痛折磨,更何況還伴隨着無時不刻的冷顫。
尤其老夫人年紀大了,南宮霽總擔心自己老娘會承受不住。
萬一……。
他心裏深深嘆了口氣,面上憂色更甚。
好在王阿八沒有給一個讓人絕望的答案出來:“將軍放心,我剛才在裏面已經為老夫人施了一次針,暫時可以壓制住她的病情。”
南宮霽鬆了口氣:“這就好。”
王阿八的神色卻不太樂觀:“可這法子只是暫時性的。也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失效,且這方法治標不治本,完全不是長久之計。”
南宮霽苦笑:“有勞先生仔細琢磨琢磨,看看可有辦法確診老夫人的病症。”
只有確診是什麼病症,才能對症下藥。
王阿八無奈點頭:“將軍客氣了,這本就是我的份內之事。”
暫時穩定了老夫人的病情,王阿八自不會繼續留在福瑞堂。他得回去找個安靜的地方研究研究,說不定能研究出點什麼有用的信息來。
在他之後,又請來了幾位大夫,然而,不管這些大夫平日醫術如何了得;面對老夫人如此古怪的情況時,皆無人可以一口咬定是什麼病症。
如此這般,拖到天亮后,南宮霽讓人進宮接連請了幾位御醫到府中會診。
可數位御醫,面對老夫人的情況也同樣棘手,同樣束手無策。
老夫人昏睡兩個時辰后再度醒來,這一醒,依舊痛得死去活來。
最終,還是靠王阿八那一手偏門的醫術暫時壓制住她的病情。
鳳明曦知道老夫人的情況后,心裏莫名又湧起十分古怪的感覺。
這情況跟她記憶中,展惜暗中施以降頭邪術加害老夫人的情況相類似。
可如今,展惜已遠離京城,按理說,她絕對沒有辦法遙控楚國公府,再對老夫人施行什麼害人的術法才對。
然而,這次老夫人驟然生病,還是誰也無法診斷出來的怪症;讓她不得不再次懷疑是不是展惜的手段。
畢竟,展惜當初能暗中學會下降頭那種邪術;難保不會學會其他更邪氣的東西。
只不過這事,到底只是鳳明曦猜測而已;沒有絲毫證據,再加上展惜遠在深山的庵堂,自然沒法將她心裏的懷疑說出來。
當然,她這些猜測對南宮無殤掰扯一下還是可以的。
“聽你這麼一提,我也覺得祖母這回病得可疑。”
南宮無殤畢竟不是其他人,就算鳳明曦猜測不合理,他也能換角度來看問題。
更何況,鳳明曦的猜測還不是無端沒憑據的。
“百里瞳又跑出京外採藥去了?”
那天被撞破女兒身後,百里瞳似乎就跟南宮繹玩起躲貓貓的遊戲來了。
原本只有孩童智商的南宮繹,經過那天的事後,似乎一下子長大了。
這不,他追逐百里瞳追得緊,這才逼得百里瞳越躲越遠。
鳳明曦想到此處,就覺無奈又可笑:“她這樣還不是被你們逼的。”
南宮無殤不置可否地眯起眼眸哼了哼,想到老夫人的情況,還是忍不住道:“還是派人去找找她吧。如果像你猜測那樣,祖母的病真的跟那個女人有關,恐怕只有百里瞳才可能看得出來。”
畢竟,百里瞳跟這京城的大夫都不一樣。
在遇上鳳明曦之前,百里瞳以前一直在各個地方做她的游醫來着。
走過的地方多,見識自然就比別人廣。
鳳明曦點了點頭:“行吧,那我們就再派人找找她。”
想了想,半含警告半是無奈道:“不過,找到她之後,你可得暫時約束好阿繹。”
至少,在百里瞳給老夫人看病前,可不能再由着南宮繹鬧騰,再把人嚇跑了。
南宮無殤想到那個突然開竅的弟弟,勾着唇,不由自主柔和了眼神,失笑道:“這個當然。”
不過,鳳明曦與南宮無殤都沒有料到,他們還沒把百里瞳找回來。
卻在傍晚黃昏時分,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楚國公府的人。
一輛樸素到近乎破舊的馬車緩緩停在楚國公府門口外,接着,一個瘦削得似乎風一吹就會跑掉的女子小心翼翼托着腹部下了馬車。
不多時,這名女子捧着腹部出現在福瑞堂。
聽聞老夫人身體不適,她也沒有強行要求拜見,只在外面緩緩扶腰下跪,十分虔誠地朝着老夫人內室方向磕了幾個頭。
“兒媳不孝,老夫人卧病在床,兒媳都未能守在身前盡孝。”
“兒媳原本打算一輩子留在水月庵為老夫人祈福的,可稚子無辜,兒媳唯有厚顏再回楚國公府。”
“老夫人若不願意看見兒媳,兒媳日後絕不在你面前添堵,兒媳會與孩兒一道日夜替老夫人祈求上天庇佑,祈願老夫人福壽永昌。”
“孩子,我們給你祖母磕一個頭,願老天保佑你祖母早日康復。”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上天真聽到展惜的祈求,被她虔誠所感動;老夫人忽然覺得渾身難忍的疼痛沒有那麼難受了。
就連那種忽冷忽熱讓她不由自主一直打顫的感覺,也在悄悄地奇異地消退了不少。
總而言之一句話,懷孕而歸的展惜出現在福瑞堂后,老夫人感覺自己舒服多了。
“你有心了。舟車勞頓的,你還是雙身子,一定勞累極了,先回去歇息吧。有什麼話,改天再說。”
展惜的眼淚無聲流了滿臉。
許久,她充滿感激道:“謝謝,謝謝老夫人還惦記着我這個不孝兒媳。”
有了老夫人這句話,等於原諒了她過去犯的錯,等於重新承認了她將軍夫人的身份。
展惜焉能不感激於表!
待鳳明曦知道這事時,展惜已經氣定神閑地扶着腰緩步回到了將軍苑。
“懷孕了?”身子能夠看得出來,至少得有四個月了吧?
鳳明曦抿唇冷笑,說不出心裏此刻是什麼滋味。
按展惜懷孕的月份來算,應該是在花燈節前後懷上的吧。
她記得她公爹南宮霽那段時間確實出了一趟遠門。原來不僅處理公務,還順便繞路去深山看了展惜來着?
還春風一度,成功在展惜肚子裏孕育了種子,如今那種子生根發芽,眼看要結成果實了。
展惜也藉著這個機會重新回府了。
真不知道她公爹是怎麼想的。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一夜夫妻百日恩?
他對展惜這個妻子情深不移到可以原諒她犯任何錯誤的程度?
鳳明曦很疑惑,心思也在瞬間千回萬轉。
綠蔓悄悄覷她一眼,又道:“另外,府里有傳言說,夫人腹中的孩子是個福星;他一回府,老夫人的病情都開始好轉了。”
鳳明曦眯了眯眼睛,“還有這回事?”
拿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造勢,是展惜擔心自己回府後地位不穩;還是這裏面另有玄機?
綠蔓道:“雖然這流言傳得不起眼,但如今府里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看來展惜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帶回來一個“福星”呢。
有老夫人照拂,有將軍憐惜;展惜這一回來,就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嗎?
鳳明曦眸色深了深,“既然如此,我們就盼着她福星高照,把老夫人的病給照好吧。”
是人是鬼,可不是披幾層漂亮華麗的外衣就能掩蓋得了的。
如果不是老夫人尚在病中,鳳明曦真想跟南宮無殤來箇舊事重提。
重提——請旨分府而過。
不管展惜是人是鬼,她都沒興趣逼展惜現形。
展惜上頭有兩尊大佛護着,她做什麼都會招人厭煩。
這樣的生活簡直心累得不行!
縱然她能放下與展惜的舊怨,也要展惜能不記舊恨才行。
不然以後繼續共同生活在這屋檐下,她無害人之心還不行,還得時刻提防別人害她。
光是想想這種日子,鳳明曦就想撂挑子——帶着墨墨走人。
可再心累——為了她愛的男人,也只能將這一切暫且默默忍了。
如果展惜能夠放下舊恨與她一笑泯恩仇最好;如果不能,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她也不會怕了展惜。
展惜回府之初,暫時還是風平浪靜的。
因她懷着孕,老夫人體恤她,自然不會立刻就讓另外兩個兒媳把掌家權交出來。
不過有一個好消息就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受到展惜肚子裏那個“福星”的照拂,老夫人的情況好了許多。
至少頭痛已大大減緩,只偶爾還會疼上那麼一疼。
而其他情況,也在每日逐漸慢慢變輕。
老夫人因而對展惜越發看重,且頗有幾分把她和肚裏的孩子都如珠如寶般疼愛的鄭重。
百里瞳被人找回來了,鳳明曦抽空去了一趟鳳家,跟她提起老夫人這種情況。
“明曦,按你這麼說,這根本不像是生病的樣子啊。”百里瞳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才道:“如果她肚子裏那個胎兒真對老夫人的病情有幫助,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鳳明曦斂了斂氣息,按捺住心頭狂跳,不動聲色問:“什麼問題?”
百里瞳瞄她一眼,輕嘆口氣:“其實你心裏早有猜測了,不是嗎?”
要不然,她也不會單獨跑回鳳家特意提起這個事。
鳳明曦失笑:“百里,我光有猜測不成,總得想辦法找出證據證明她的存在。”
百里瞳清秀臉龐泛起微微無奈:“我這對這種了解不多。”
見鳳明曦一臉打趣地看着她,眉眼間明顯透着懷疑,她不免又加重語氣強調:“真的。”
鳳明曦嗤笑一聲:“百里,你緊張什麼?我就是過來和你說說話,聽聽你的看法而已。”
她總不可能把自己的猜測和所有重擔都壓在百里瞳身上。
上次的事,可以說是巧合。
這次的事,很明顯——展惜在水月庵待了那麼久,手段更見隱秘與高超了。
目前來看,一點端睨都沒有露出來,自然不管是她還是百里瞳,暫時都沒有辦法了。
百里瞳鬆了口氣:“你心裏有主意就好。”
她還真怕鳳明曦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她過去雖然居無定所四處行醫,可她的閱歷也不一定就能幫到鳳明曦。
鳳明曦從來就沒有凡事都依賴別人的習慣。
她輕笑一聲,道:“行了。瞧把你嚇得,冷汗都下來了。”
“嗯,不說那些讓人不高興的事。”鳳明曦坐在她身邊,伸着脖子微微往她面前湊過腦袋去,一臉八掛狀:“說說我們家的阿繹,怎麼樣?”
百里瞳清秀的臉忽地爆紅。
她瞪一眼鳳明曦,表情狠狠地。
繼而別過頭去,悶悶道:“說他幹什麼?他這段時間應該不會發病才對。”
“活蹦亂跳的,有什麼好說。”
鳳明曦嗤笑一聲:“阿繹又不是魚,怎麼活蹦亂跳?”
頓了頓,她拿眼角覷着百里瞳,故意拉長尾音道:“照我看,他這段時間憔悴了不少。”
嘆了口氣,盯着表面不在意,實則已經不自覺豎起耳朵的百里瞳,無良地幽幽長嘆:“茶飯不思的,也不知為了哪位伊人獨自消瘦。”
百里瞳:“……”
明知不該想的,然而她在這一刻亂糟糟的心思下,腦里卻還是不自覺閃過一幕幕與南宮繹相處的畫面。
還有那個似乎忽然在一夕之間長大的少年,那些看似童稚實則充滿真誠的話,莫名一遍遍在她耳里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