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有罰有獎
“第一場,第七鏡,ACTION!”
隨着副導演的一聲令下,槍聲中,楊鑄地提着褲子,從一個明顯是廁所的小土牆後面急匆匆地跑了出來,憨厚的臉上,滿是驚慌和不知所然,連續幾次想把皮帶系好,但由於雙手實在抖的厲害,扣釘老是卡不進小孔里去,最終乾脆一手提着腰帶,然後彎着腰,很有些鬼祟地朝着村子外摸去,那樣子委實滑稽的很;
忽然,在穿過一條巷道轉角處時,楊鑄和一名正在尋找射角的雇傭兵面對面相遇了,乍眼看到對方M4黑洞洞的槍口正快速抬起,楊鑄一個機靈,臉上迅速湧現魂飛魄散的茫然表情,然而轉眼間,卻又轉化成那種驚恐到了極致后的瘋狂表情,
當下一個弓步側身,在避開槍口的同時,雙手死死捏住了M4上方的導軌,不讓對方有調整槍口的機會;
而雇傭兵也是毫不猶豫,使力抬了一下槍口,發現無法有效射擊后,立馬鬆開了雙手,右手在閃電間在槍身扳機右上側的橢圓按鈕上一按,左手一拔,彈夾頓時脫離,
楊鑄見到對方來了這麼一招,頓時一愣,
眼見着雇傭兵將彈夾一扔,然後從大腿上掏出黑色的伯萊塔92F手槍,身子迅速小步往後退去,打算拉開安全距離射擊;
楊鑄眼中再次出現驚駭,然後丟掉M4,不管不顧地朝前一個大弓步,腰部呈現明顯的側扭,右手快如閃電地朝雇傭兵的持槍右臂擊去;
“刺啦~!”楊鑄已經松到大腿的牛仔褲竟然在這如閃電般的弓步中,襠部出現一個長長的裂口,連帶着拉鏈也被撕開,紐扣也蹦了出來,隱隱可見楊鑄的紅色四角褲和大腿根部那充滿力量感的肌肉塊。
眼見楊鑄的尖拳朝着自己的右臂襲來,雇傭兵瞳孔一縮,原本輔持着手槍的左臂迅速一抬,用肘尖做格擋,然後右手上揚,手掌違反持槍原則地一彎,迅速將槍口朝着楊鑄轉去,動作冷厲而乾脆,竟然很有些“槍斗術”的味道。
“啪~!”楊鑄的尖拳命中了雇傭兵的肘尖,兩人臉上同時露出痛楚的表情,只不過楊鑄是痛楚中帶着絕地求生的瘋狂,而雇傭兵臉上是痛楚中帶着不可置信的驚駭而已。
猛然吃痛,雇傭兵的身子一陣控制不住的顫抖,右手手槍的子彈擊偏;
一槍不中后,雇傭兵並沒有馬上調整槍口射擊,反而是迅速往後幾個側滾,直到兩者拉開三米左右的距離,這才半跪在地上,一邊殺意盎然地死死盯着楊鑄,一邊卻是死命揉搓着自己肘尖側的麻筋位置,死死咬着的牙齒縫裏,露出嘶嘶的冷氣聲。
楊鑄看着雇傭兵此刻的姿勢,眼中一喜,全然不顧自己的四角褲已經幾乎全部露在外面,又是一個弓步,朝着對方奔去,眼睛卻死死盯着雇傭兵的右手;
就在此時,一個小山似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楊鑄右前側,手中的M60彷彿輕若無物地單手持着,黑洞洞的槍口指着楊鑄的上半身;
“東方人?”
伊萬諾夫有些意外地看着楊鑄,掃了掃臉色有些蒼白,額頭冒出冷汗的同伴,先是挑了挑眉,用着調侃的語氣說道:“彈弓,看來你吃了不小的苦頭啊!”
被稱為彈弓的雇傭兵抿了抿嘴,並不說話,只是繼續揉着自己的肘尖,身子卻肉眼可見地鬆懈了下來。
伊萬諾夫看了看同伴的反應,露出有些訝異的神情,又看了看急剎之後,一臉絕望的楊鑄,眼睛中露出尋找到獵物一般的喜悅,嘴角露出一絲猙獰而嗜血的笑容:
“來,黑頭髮的小傢伙,讓我解解饞!”
伊萬諾夫把M60丟在同伴的身邊,激起重重的塵煙,
“噗!”又丟下身上的彈鏈,發出一陣悶響,然後活動了下身子,朝着楊鑄翹了翹手指……
“CUT!”
副導演喊出命令,然後見到楊鑄點了點頭后,拿着擴音器繼續說道:
“這條過!”
“攝影機調整拍攝角度,把那兩台高速攝像機推到指定位置,注意捕捉楊導和伊萬諾夫的細節鏡頭,咱們趁着狀態在,繼續拍下一條!”
聽到這條過之後,那個名為“彈弓”的雇傭兵頓時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舉手呼叫醫護人員;
剛才的那一條,雖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多秒,但是楊鑄事先就說了,為了保證拍攝效果,自己到時候手下不會留太多的情,
所以,如果雇傭兵們注意力不集中,沒有拿出吃奶的勁來應對,受傷或者殘廢了,可別怪自己;
因此,剛才那短短几個格鬥動作,楊鑄全是來真的,一個應對不好,是真會出事的;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彈弓完全是憑藉腎上腺的激發,才做出了那幾個完全超乎他水準的動作——事實上,他自己對此也滿意的很;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楊鑄這個混球金主是真的肯下狠手,自己肘尖受到那一擊后,真的起了一個雞蛋般大小的腫塊,連帶着左臂也在短暫的失去知覺后,傳來深入骨髓的刺痛,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緩解的跡象;
因此,他剛才蒼白的臉色和密密麻麻的冷汗完全是肌體的真實反映,而那一刻,自己眼中那壓抑不住的殺機,也是全然發自內心。
伊萬諾夫看着被攙扶到一邊抹葯后被不斷按摩傷處的同伴,看着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和壓抑不住的痛哼,心中有些忐忑起來,
貌似正式開拍后,楊鑄的下手狠辣程度要遠遠超過之前啊,馬上就要輪到自己和他的單挑環節了,自己會不會被廢掉?
正在此時,副導演的聲音傳來:“攝像機已就位,請各位演員做好準備,1分鐘后拍下一個鏡頭!”
伊萬諾夫聽到這催命似的聲音,又看了看不遠處模樣可笑無比的楊鑄,卻全然笑不出來……
………………
晚上,帳篷外燃起了十多堆大大的篝火,
阿富汗這個地方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熱的要死,晚上卻能把你凍成冰棍,
因此,在帳篷缺乏足夠的保暖設備的時候,擠在一起烤火是最適合不過的取暖方式;
而此刻,這些篝火旁邊擺滿了各種水果和飲料,以及被叉在架子上,經過華夏廚師秘料塗抹后,烤的香噴噴的全羊;
正中間的一個火堆旁,楊鑄和七個雇傭兵坐在一起,正享受着安保人員拆分過來的烤羊肉——也不知道上面是不是思慮過甚,除了安保人員,其餘的人都不允許接觸刀具,就連那幾個廚師其實也都是安保人員。
鼻青臉腫的楊鑄拿起果汁,朝着這幾個今天吃夠了苦頭的傭兵說道:
“今天的表現不錯!”
“所以我決定,如果你們一直保持這個狀態,等到電影上映后,我會拿出5%的票房分成作為你們的獎勵!”
一眾傭兵頓時兩眼放光,身上的疼痛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段時間接觸下來,他們自然知道這位下手極狠的導演,拍出來的電影可都是票房不菲,動則數億美元十幾億美元,即便是扣除掉院線分成和繳完稅後,這5%的票房分成,也絕對遠遠超過自己的片酬。
伊萬諾夫艱難地抬起自己的左臂,狠狠拍了一下楊鑄的肩膀:“楊!你太大方了!是個好人!”
然後有些不滿地說道:“這麼好的一個消息,我們應該開瓶酒來慶祝才對,可是這隻有該死的果汁!”
楊鑄翻了個白眼:“既然到了人家的國家,就要遵循人家的傳統和忌諱好不好?”
伊萬諾夫當然知道阿富汗的情況,在這裏,酒、女人、豬肉,還有他們最喜歡的賭博,是想也別想了!
於是有些鬱悶地嘟囔了幾聲:
“這羊肉非常棒,但是少了酒,就總覺得差點味道!”
“還有,我正打算用酒緩解一下我身上的疼痛呢!””
“楊,你下手太狠了,我差點就要被你打到殘廢了!”
楊鑄揉了揉自己發腫的嘴角:
“既然是要追求真實,那肯定是要來真的啊,不然我找你們來幹嘛?”
“你們的優勢,就是你們是真正的一流傭兵,”
“只不過,在鏡頭面前,你們需要足夠的外界刺激才能演出問道來!”
“再說,我不是也被你狠狠揍了一頓么!”
伊萬諾夫想到自己今天總算報了一仇,心情極為愉悅:
“嘿嘿,誰讓你劇本上寫着這一段的,被揍完全是你自討的!”
“不過,我直接懷疑你CUT到了第二遍,才讓我演到揍你那一段,完全是為了事先報復!”
楊鑄哼了哼:“你以為我這麼無聊啊!”
“你還好意思說,第一遍的時候,你丫的對着我,腿肚子都是軟的,”
“那眼神,那面部表情,十足一條見了老虎的京巴狗,你讓我怎麼給你過?”
伊萬諾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第一條的時候,的確因為過於忌諱楊鑄,所以角色該有的霸氣與嗜血都完全沒有表現出來,直到被楊鑄狠狠揍了一頓,激發了他的凶性,第二條才總算過了。
不過他也挺佩服楊鑄的,明明是個高手,卻將那種戰場菜鳥的獃頭鵝感覺演的出神入化,那一段很有些陳龍的味道,而且作為金主導演,為了追求效果,竟然毫不猶豫地受了自己的一頓毒打,事後也並沒有找茬報復,怪不得人家年紀輕輕就能成為大導演。
楊鑄跟其它幾人吹了幾句,最後才說道:“其實今天,真正讓我眼前一亮的是彈弓這個傢伙;”
“別看今天他的鏡頭不多,但是在丟槍環節的那種果斷,以及卸彈匣的那手行雲流水,委實精彩!”
“更重要的是,他表現的跟平常電影的情節完全不一樣,丟了長槍后,並不是第一反應抽出刀子來跟我近搏,而是掏出手槍來不斷後退拉開距離,甚至不惜在滿是小石塊的地上滾了好幾圈,”
“別小看這些動作,這樣一套細節做下來,給觀眾的感覺就是兩碼事,”
“一來,彈弓這套動作,只要不眼睛瞎,就知道他是高手;”
“二來,這種不斷後退保持自身武器優勢的行為,讓人覺得這是個有着豐富戰鬥經驗的人,而不是那種明明有槍卻苟着不用,只會拿刀子去硬剛的鐵憨憨。”
“三來,則是讓觀眾聯想,為什麼這麼一個作戰經驗豐富的高手,卻這麼苟?”
“那麼答案很清楚了,真正的戰場上,殘酷無比,任何耍帥的行為,都會讓自己沒命,因此即便是彈弓這樣的高手,也必須如老鼠一樣苟來苟去,好保全自己的性命;”
“這樣一來,觀眾看到這種與平時電影情節截然不同的畫面,既可以耳目一新,又可以在諸多細節里感受到真正的真實感。”
依舊捂着手肘的彈弓聞言,有些洋洋得意:
“那是,既然楊說只要追求真實,在既定情節框架下,一個雇傭兵該怎麼表現就怎麼演,那我自然把戰場上的那一套帶了過來;”
然後有臉上露出些鄙視:
“我也看過幾部電影,裏面的BUG多如牛毛也就算了,尤其是那些反派,這麼容易被激怒,從而丟掉槍,跟主角來場最多帶着刀子的近身搏鬥;”
“這不是傻了么?”
“是個智商健全的人都知道,在生死之間,從來是有什麼手段用什麼手段,為了活下來,連菊花都能賣,近身搏鬥從來都是最後的無奈之舉,對着一個沒有武器的男主角開槍算什麼?”
“還有,看了那些電影,如果反派主動丟槍跟男主來場近身格鬥,我還能懷疑懷疑他智商有問題,但是看到男主在爆破點被炸飛和身中幾槍后依然可以如此生龍活虎,我就簡直有些懷疑人生了!”
“要知道,哪怕你穿着防彈衣,只要不插鋼板,被AK47打中一槍,那也絕對是一個大窟窿,就算不死,也絕對喪失了作戰能力,”
“而身上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男主在中了幾槍后,竟然依舊身手矯健,彷彿屁事沒有,莫非他們是超人么?”
楊鑄笑了笑,他自然懶得解釋這是導演為了給主角套上光環,而做出的種種魔改,事實上,如果不是像自己一樣找一群真正的高手來拍傭兵電影,當代的任何槍戰片,如果追求真實的話,都會拍的讓觀眾打哈欠——你見過真實的槍戰場面么?就是那種雙方像烏龜一樣躲在掩體和護盾後面,頭也不抬地舉着槍胡亂掃射。
或許在一般人看來,這完全不可置信,但事實上,如果不是精銳部隊或者大國之間的正規軍交鋒,這就是當代戰爭的真實寫照。
所以有人調侃道,哪怕是美國這種超級大國,當一般的士兵們失去重型武器和空中支援后,他們在戰場的表現,也絕對不會比那些剛摸到槍的阿富汗村民們更強!
於是楊鑄轉移了個話題:“你剛才脫彈匣的那一手,夠帥的啊,你以前用過這一招?”
聽到楊鑄提起這事,彈弓更加得意了:
“那是,都說了是嚴格按照戰場上的反應來的嘛,自然確有其事;”
“你要知道我們這些做精確射手的,跟狙擊手不一樣,不但需要槍打得准,短弧反應能力也要求也極高;”
“記得那一次我們在非洲……”
就這樣吹吹牛,吃吃肉,很快就到了晚上十點,一群雇傭兵在楊鑄的提示下,猶自有些不滿足地回到了帳篷,明天還得一大早起來拍戲呢!
而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李嵐和劉炯二人,全程看到了楊鑄今天“刻意敵對”、“武力鎮壓”、“挨打賣慘”、“重利誘惑”、“平權交談”、“馬屁鼓勵”等一系列手段,
雖然面上毫無波瀾,心裏卻隱隱有些好奇:
這其中的許多手段,跟官場上的那一套很像啊,莫非這傢伙以前也曾經混跡過?
要不然怎麼這麼像個油耗子?
帶着深深的疑惑,劉炯跟另一批安保人員換了外圍班,
而李嵐則是鑽進了楊鑄的帳篷,依舊如一個機械人似的坐在馬紮上,假寐起來……
………………
PS:這兩天為了查閱資料,翻牆去看了幾篇十多年前的《雇傭兵》雜誌,雖然因為英文稀爛,只大概能看懂一半內容,但不得不說……
比起黑水(現在改名為XE公司)、EO這些有着PMC執照(私營軍事承包商執照)的大型安保公司來,那些只有PSC執照(私營保安公司執照),且一直活躍在非洲、中美洲、中東地區的眾多小型傭兵團們,過的是真慘!有時候我都懷疑,他們幹嘛不回到自己的國家去,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哪怕領個救濟金,也比文章里描寫的那種生活強的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