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下人 第一章 小賊
天高雲遠,漸入寒冬。近山鎮馬上送走今年最後也是最大的一波商隊之後,家家戶戶也開始準備入冬糧食臘肉腌貨了。大戶人家那腌魚腌肉掛滿晾架,平民百姓也能有一隻半隻咸煽雞配着幾節臘腸,這樣在這北地深處的寒冬臘月裏面也能嘗嘗肉味兒。
不過總有着一些孤苦伶仃的孩子,衣衫襤褸年關難過。好在近山鎮倒也富足,家家戶戶稍稍接濟一下養活些許無家可歸的孩子也不算負累。
近山鎮北靠雪陰山是神武帝國北境一座資源小鎮本身商業貿易一般,不過靠着牛羊畜肉和雪陰山的雪陰石和其他一些山中特產還有一些雪陰山的奇聞怪談,每年倒也人來人往。近山鎮南去三百里是隸屬天威帝國但與神武帝國有重要邊境貿易的城鎮-雪城,通過雪城近山鎮的貨物才能販賣出去,外地人也只能從雪城而來,近山鎮的對外聯繫交通完全依賴雪城。
正值晌午,從近山鎮南正門走來一個華服老者,說也奇怪,這人身着華服身材高大卻有些佝僂,左手一隻燒雞右手提着一壺雪城才有的美酒——雪燒紅,一邊閑散亂逛一半吃吃喝喝。
想來雪城美酒雪燒紅這樣的好酒不細細慢品,卻就着土味燒雞實在暴殄天物,這就算了,一身華服價格不菲卻沾滿了油漬酒漬,引來街上人側目。
近山鎮年年都有新商隊來貿易,來幾個奇人怪士也沒多在意,心裏想着這老頭人傻錢多,又回去做自己的買賣了,呼喝着招攬着客人。
華服老者濃眉緊皺默默道:“花了好大代價才請到神策門的弟子為我卜了一掛,說我機緣在北,這一路北上倒是遊玩的開心,可這機緣又在哪裏呢?算了,命里有時終須有,近山鎮就作為此次北上的最後一站吧,不論機緣到手與否,都要回宗門着手準備破鏡一事了。”說罷又狠狠地啃了一口肥美燒雞。
近山鎮正南正北大街名萬象街、正東正西大街名飛雪街,這兩條大道最是繁榮,扎堆的車馬商販十分擁擠。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卻壓不住從正北方向來的喧嚷,一彪形大漢騎着高頭大馬一路在街道上飛奔,過往出人仰馬翻。大漢怒吼:“小賊,本大爺的東西,你也敢偷?看我抓着你,不把你打的皮開肉綻!”
又環顧四周道:“過往的朋友,陳某對不住了,此人盜走我陳家重要之物,陳家必須追回,如有冒犯還望見諒,如有貨物被毀,請執物證於雪城陳家尋得賠償!望路上朋友讓出條道路。”聽到這一番話周圍原本準備出言訓斥的也就默默閉嘴,貨物有損的默默收拾,貨物無損的也默默讓開道路,所謂陳家不好惹。
大漢騎馬疾馳原來是追一小賊,此人身着百家衣破破爛爛,臉上黑一塊白一塊臉龐看不真切。身軀纖瘦肌肉卻塊壘凸起,約摸也就十二三歲身手倒是了得,在人群中鑽來鑽去藉著人群車馬反而跑的比騎馬大漢還快些,眼看着小賊就要轉入路旁小巷消失蹤跡,大漢情急之下飛身一躍雙拳直指那年輕小子。
小賊人眼看躲不了了雙手抱頭蹲下急忙道:“不跑了不跑了,東西還你,別打我別打我!”說完把手中包裹往天上一扔,就要鑽進巷道。大漢聽到這一番話,雙腿虛踢,身形竟又在空中拔高三分,伸手一把撈住包裹。旋轉落於地面,擰轉身形朝着小賊人衝去。最後一手抓人,一手持物。衝著小賊惡狠狠道:“我陳家以義字持家,道上的都知道。但是這是我陳家重要之物,我必須搜你的身,防止私藏。如果完璧歸陳,看你可憐我還會送你幾兩銀子讓你好過冬,如果有私藏,那我打斷你的兩條狗腿只算你倒霉!”
“好好好,我不耍詐。”少年又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低眉順眼的遞給大漢道:“這下真沒有了,我還沒打開看看,就被你貼身追上了,你不會違約揍我吧,還有答應我的九兩銀子你必須得給我!這裏都是證人,你不能誆我!”
大漢咧嘴一笑,飛起一腳踢中少年屁股,看起來力大勢沉臨踢到少年身上時卻收了收力,少年小賊應聲倒地哭唧唧道:“不是說不打人了嗎?”
“你這小賊實在機靈,給你一腳讓你長長記性不是任何人都像我陳家講義氣,別偷到惡人身上把你吃的皮肉不剩,這一腳是給你點教訓,下次做事你那對招子記得放亮點。”說完一腳輕踩少年屁股,開始檢查錦囊和包裹,確定那一份重要之物確實未失,也就不曾去搜小賊人的身,低頭笑罵看少年道:“你這小賊,算你運氣好,賞你你一腳要記着疼。”
“不過你這臭小子腿腳不錯,腦子更是機靈,我說你還我東西,我賞你幾兩銀錢。九兩了?咋的你還訛上我了?你好會做買賣啊?!”
周圍眾人聽到這一番話,也都哈哈大笑。
“也罷,我陳家說到做到,你並未染指陳家之物,我就送你九兩銀子過冬。”說完扔給地上趴着揉着屁股的少年一個錢袋,轉向周圍眾人抱拳道:“諸位朋友,陳家陳岩在此謝過先前讓道之助,如有貨物損壞請執物證於雪城陳家取得賠償陳家必不拖欠。”
“陳家家風確實正派,義字當頭,實為我北域豪閥。”有人拱手還禮道。
周圍人也紛紛點頭,竊竊私語,認同那人的說法。
不多久,大漢帶着包裹牽馬離去,聚集起來的人也都散去。少年一把抓起錢袋,一邊揉着屁股一邊一瘸一拐的走了,沒人看到他低着頭冷冷的淺笑。
少年熟悉的在近山鎮的小巷裏面穿行,像魚回大海一般。掂了掂手裏的錢袋,嘿嘿一笑:“這陳岩五大三粗功夫不淺,卻是一個守信之人,可惜啊,小爺是個壞人,說還你真就全還你?”從錢袋裏掏出九兩碎銀子,順手就把錢袋扔了,他知道大家族能人很多,指不定還能找着他。又從一戶人家門口放的送口渴路人的飲水大灌了幾口,還多盛了幾碗狠狠洗了把臉,各種浪費。
眼看着小水缸快見底了。嘿嘿一笑道:“顧大娘,你家門口這喝水缸,快沒水了,快來添點。”說完轉頭就跑。
“憂娃子,你這小兔崽子知道我我家有口老井,天天來造啊?!下次給我看到,打斷你的小狗腿。”從瓦屋裏面有一位三十有餘的女人罵罵咧咧的走了出來。
陽光一照,面容看着普通卻很友善,即使為人妻多年,身材依然豐滿胸口的衣領高高聳起顫顫巍巍,說完也就提起水桶往水缸里註上了些水。
“顧大娘,你長的雖然普通了點,為了顧小子不如改了嫁,這樣顧小子和您也不用吃苦了,實在不行,您買點胭脂塗塗,小爺我也能考慮考慮,雖然顧小子叫我大哥,但我也不介意給他當爹。”小賊人咧嘴調侃道。
“給老娘滾,就你這豆芽菜還想占老娘便宜,你立的起來嗎?別把我家顧小子帶壞了昂,對了,明天我上山摟點柴火打點野兔子,記得來吃飯。”婦人倚靠着門框手搭着水缸笑着說。
“好咧,明天我一定來嘗嘗您的好手藝!”少年轉頭鑽進巷子裏不見了。婦人轉身要回家去,發現水缸邊上的條凳上反扣着一缺了點口的大白碗,是那飲水用的碗。“多大人了,還是這樣毛手毛腳沒規矩,”說著翻起碗來,卻看見一錠二兩的雪花紋銀放在碗底,
“這孩子,嘴巴上比誰都壞,心裏卻記着所有人對他的好,這幾兩碎銀子怕又事偷偷摸摸,玩命順來的。”婦人嘆了嘆氣,“憂娃子,名字討喜,可是這命真不好。憂娃子的爹娘喲,你們可得保佑憂娃子歲歲平安啊,他呀比誰都犟又比誰都心善,不該他遭受這樣的罪的。”
婦人收起了銀子,進了家門坐在凳子上想起了少年的調侃,“這臭小子,刀子嘴豆腐心,你要是真再大個五六歲,改嫁給你又能咋的?”。
想到這婦人如少女一般羞澀一笑,緊接着卻深深嘆了一口氣,輕輕的給了自己一巴掌道:“說什麼胡話呢,命大哥命大嫂當年那麼照顧你這個少寡婦。人去了,把憂娃子託付給你,你就要好好把人帶大。”想到這,婦人又舒展了眉頭,起身忙上了家務。
少年憂娃子,從顧大娘家離開后,在小鎮中七拐八拐最後徑直去了鎮西,今天的最後一站就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