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哭泣的容顏
黑暗、冰冷、陌生、恐懼。
死亡的滋味，無論嘗試過多少次都不會習慣。
因為那是生命的對立面，只要是擁有生命的存在便會本能地對其產生抗拒，被抗拒的東西如何會習慣？
“啊！”
羽聰的神色扭曲起來，雙手抱住頭顱痛苦嘶吼，他的心靈已經被死亡淹沒，他之所以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立即死亡是因為他身上那道魂輪的緣故，他把識海跟魂魄煉化成輪，那道輪便相當於他的魂魄，甚至是第二條生命，即便他肉身破滅，即便他粉身碎骨，只要那道魂輪還存在，他便不會完全死去。
如果他的生命只剩下一道魂輪，到時候他到底還算不算是一個人，甚至是否算是一個生命，都很難說的清楚。
正因為他不會立即死去，不會完全死去，所以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那死亡慢慢地爬上他身體的滋味，那是一種可怕的煎熬，就像被熔漿之水浸身的魚兒，本來僅是一瞬間便會被熔漿的溫度融化，然而沒有立即死掉，承受着難以忍受的痛苦煎熬。
死亡本是一剎那的事情，然而此刻，在他這裏卻成為了一種持續的過程！
沒有人想要體會這種痛苦，雖然他的魂輪抵抗住了死亡的侵蝕，但是，那種肉身崩壞，肉身毀滅的感覺卻讓他生不如死！
楚慕媱看着眼前痛苦得瘋癲一般的男子，潔白無瑕的小臉上，眸瞳平靜，沒有一絲的波瀾，她一隻手捉着羽聰的手臂，另一隻手在霓裳下緊緊握着，晶瑩的指甲刺入手心，流下殷紅的血液。
吼！
沙啞的吼叫之中，死亡的力量從羽聰的心靈之中蔓延出來，化為死亡黑火把他全身覆蓋，恐怖的力量讓他的身體在逐漸消散，從指間、手掌到手臂，從雙腳到上半身，一切都在化為灰燼消散。
空！
羽聰的身影消失，被死亡的力量吞噬殆盡，原地只剩下一道魂輪在緩緩轉動，光輪之上的光芒也逐漸黯淡，然後徹底暗下。
楚慕媱的手心之中捉着一把灰，除卻那道魂輪之外，這也許便是那個少年最後的痕迹了。
嘩嘩！
天地之間，一片血紅，可怕的寂靜之中，死亡的氣息瀰漫至每一個角落。
呼呼！
有寒冷的陰風吹來，把一片片血霧捲起。
陰風把楚慕媱手中的灰燼吹走，消散在天地間。
女子美麗的眼眸之中忽然有光輝在涌動，像是有什麼沉睡的東西在蘇醒。
她嘴角微微上揚，笑容美得讓人窒息，卻像是在哭。
她應該沒有哭過，從誕生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刻起便沒有哭過，要不然怎麼會用微笑來代替哭泣呢？
空！
一滴晶瑩的水珠從女子的臉上滑落，滴落在天空之中，開出冰晶一般的花兒。
女子抬起手，撫摸着自己的臉，洋蔥玉指在羊脂玉一般的肌膚上劃過，沒有感受到一絲的溫度。
女子眼眸之中的那些晶瑩無暇的光芒黯淡下來，然後逐漸透露出失望。
濃濃的失望，就像死掉了一般。
死了。
真的死了。
肉身已經泯滅，化為塵灰消散在天地，神魂的氣息也停止了，都這樣了還有生還的可能嗎？
她原本以為在這世上總歸會有一個人是特殊的，對她來說也是特殊的，能夠跟她對視，能夠與她相望，能夠記住她的臉。
然而，還是沒有這樣的人嗎？
如果死了那便不能夠說是記住了。
數萬魔軍，甚至還有一尊神道境界的生靈慘死在了這裏，如果是平常時候，一下子死了這麼多的生命定然會產生無數的怨魂，然而如今卻沒有，因為連那些怨魂都被死亡淹沒了。
空！
冰冷的氣息籠罩天地，比那些氣息更冰冷的是女子的身體。
……
……
南宮祖地。
宮殿的深處，一道白色的倩影從睡夢之中驚醒。
夢可萱香汗淋漓，汗水浸濕身上的衣裳，女子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很是強烈。
“聰……”
她握着劇烈起伏的心口，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
一道紅裙的身影走進來，明吾九真雖然失去了雙眼，看不到白裙女子的狀況，但是卻能夠感覺到她身上那股混亂的氣息。
“萱兒，怎麼了？”明吾九真捉住白裙女子的手，關心問道，女子的手很冰涼，她還從未看到女子如此失態過，兩人一同住在偌大的月城之中，所在的宮殿相隔在一起，感應到情況的不對她便立馬趕了過來，卻是不知曉發生了何事。
“九真，我得走了，我必須要離開這裏了……”女子的聲音慌慌張張。
明吾九真緊緊捉着她的手，臉色也焦急起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你為何如此着急？還有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冷？有什麼我們可以幫你啊……”
“我來不及解釋了，我必須得走了，九真你幫我告訴南宮家主跟南宮少主他們一聲。”
嗖！
白色的倩影從殿宇之中飛出來，向南宮祖地之外飛去。
後方，明吾九真跑出宮殿的大門，有幾位侍女匆匆趕來。
“少奶奶，可是發生了什麼？”
“快通知少主！”
……
空！
夢可萱的身影化為一道光芒快速飛出南宮世家的祖地，她心中的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如同有一塊大石把她心口堵住，讓她快要窒息一般。
女子慌忙忙地張望四周，卻尋不到那個方向。
“在哪，在哪，到底在哪……”
那感覺很強烈，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強烈，然而方向卻很朦朧，宛如被什麼東西給擋住。
嗖！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道光芒從天空之中落下，出現在白裙女子的身前，那是一個老者，一身修為跟境界深不可測，身上瀰漫著強大的氣息。
“姑娘如此急忙似乎是在找人？我可以幫你。”老者笑道。
“你是誰？”
夢可萱警惕起來，她剛出了南宮祖地的地界，這老者便出現了，事情不止是巧合那麼簡單。
“我想邀請姑娘到天之地一觀，不知道姑娘是否願意？”老者臉上的笑容更甚。
夢可萱知曉天之地是一個什麼地方，同南宮世家的祖地一樣，天之地乃是天道三大家之中鍾家的祖地，是九州最接近天的地方。
夢可萱忽然一笑，恭敬道，“多謝前輩，不過此次我有急事，便不打擾了，往後有空了定然前去拜訪，前輩告辭。”
嗖！
夢可萱轉身離去。
過了不久女子忽然停下來，因為前方出現一道身影。
女子眉頭一皺，換個方向遁去，然而過了不久那個老者再次出現在她前方。
她嘗試了數次，然而都是一樣的結果，始終擺脫不了那個老者，那個老者看起來明明沒有動，為何總是會出現在她前方的位置？
夢可萱心中一沉，對方把這裏周圍整片空間都截斷了！
“前輩這是什麼意思？晚輩有急事，還請不要跟晚輩開玩笑。”
老者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平靜的臉上浮現出一股威嚴，只有經常身居高位的人才會如此。
“在這九州，沒有多少個人敢忤逆我，丫頭，我勸你莫要動手，還是乖乖跟我回天之地吧。”
夢可萱長眉一動，對方這是看出了她想要出手的意思，所以撕破了臉面，不再偽裝下去。
“我聽不懂前輩的意思，我跟前輩無冤無仇，還請前輩讓我離開。”
“是無冤無仇，不過你跟我天之地可以有另外的關係。”
空！
那老者忽然出手，只是輕輕抬起手，此間整片天地都被老者截去。
夢可萱臉色大變，她甚至來不及出手，便被那老者連同整片空間一起收走。
空空！
老者離去。
後方，一道身影出現。
南宮尚天心中一沉，來遲一步了嗎，那個人帶走萱兒要做什麼？
……
嘩嘩！
老者的身影在天之地落下。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落在老者前方。
“南宮家主果然了得，竟然這麼快便追上來了。”老者感嘆，他全力趕路，沒有絲毫放滿速度，竟然還是被對方追上，能夠當上天道三大家之一南宮世家的家主，果然不可小瞧。
“她是我南宮世家的朋友，不知道大長老為何要帶走她？”
“她也是我天之地的朋友。”
“竟然是朋友，為何要強迫？”南宮家主看着老者。
老者雙眼忽然眯起來，“我便不跟南宮家主繞圈子了，你我都嫌麻煩，她不過只是暫時居住在你們南宮世家，並不是你們南宮世家的人，所以南宮家主也沒有理由阻擋我。如果南宮家主擔心她的安危那請放心，她是我天之地看中的人，我們不會讓她有危險，反而會如同貴賓一般對待她。”
“如果南宮家主不信，或者非要跟我動手，那南宮家主可要想好了，這裏是天之地，即便你能夠從我手上搶走那女子，你也帶不走她！”
老者把話說絕，讓南宮家主沉默下來，這老者在九州擁有莫大的威望，然而他並非不能夠對對方出手，只是這裏是天之地，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如同老者所說的地方，即便他能夠把那女子搶回來，也帶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