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險境
而這樣近的距離,獵犬若是飛撲上來跳躍的衝勁必然會讓它錯過葉凌漪撞在石壁上,到時候就算它幸運,就算沒撞斷脖子也少不了要昏厥。
那時就正是她脫身的好時機!
而依目前形勢來看,她離預想成功就差腳下這一小步了。
隨着獵犬一點點兇狠起來,恐懼反倒從少女枯瘦漆黑的小臉上緩緩褪了下去,取而代之流露出來的是巨大的興奮。
她的腳步奮力落下。
可就在這至關重要的一刻,沉悶的馬蹄聲卻突然近前。
穿過山谷茫茫雪霧,大隊人馬就這麼“及時”站在了她的面前。
葉凌漪臉上興奮的表情如被潑了盆冷水般迅速掉了下去,緊跟着抬起眼眸,冷若冰霜的看着馬背上那些人。
為首男人拉緊韁繩,微微眯起眼眸看着伏地擺好架勢的獵犬又看看眼神銳利的少女,突然嘴角一勾,表情十分欠揍的朝她惡笑了起來:“小丫頭,你若能贏過黑豹子的話,我就姑且相信你是這次三年選拔的魁首,往後作為赫連一族的殺士,錦衣玉食自是少不了你的,可若你連黑豹子都贏不過……”
話未說完,男人的眼鋒驟然一狠,衝著黑色獵犬厲聲大呵到:“黑豹子,還在等什麼?給我上!咬碎她!”
收到指令的獵犬一瞬間瞪圓了赤紅雙目,如瘋了般飛撲上來。
葉凌漪深深呼吸一口,竭力按住自己抖若篩糠的手,心裏不斷安慰自己:葉凌漪,你可以的!你已經死過一次了,這一次誰也別想再奪走你的性命!
驀然抬眼,少女眸中如投出猛烈閃電,不待那獵犬撲過來,便拔腿往獵犬的方向衝去。
眾人錯愕,彷彿沒想到她會主動送死般,紛紛瞪大眼睛等着看完這場好戲,就連邪氣男人的臉上都因此多了絲意外。
只是他們不知道他們眼前這個看似弱小的少女其實是個已經和世事周旋甚多的現代女人,面臨這樣的事情少女尚可能不知所措,但她已經死過一次了,求生的慾望早已泯滅了一切,包括那所謂的理智。
此刻她只要能活着,其他的什麼根本不重要。
獵犬飛身騰空,瘋狂張開滿是尖牙的血盆大口,貪婪盯着在它瞳仁中越變越大的人影,卻沒想到還沒等撲到她的身上,下一秒少女就利落側過身,與之擦邊而過。
緊接着,漫天飛舞着白色雪花的雪霧山坳里驚起一聲凄厲的動物慘叫,直入雲霄。
獵犬迎面直直碰上石壁,被撞暈在了雪地里,再也沒能動彈一下。
葉凌漪回眸望去,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了一道惡狠狠的嗓音。
“你敢傷我的狗!”
眼睜睜瞧着剛剛一幕的男人氣得雙目發直,恨不得吃了她般的眼神緊緊鎖定在少女身上,拉緊韁繩的手指微微發白,連同那張邪氣的臉都一同變得煞白無比。
葉凌漪一愣,醒過神來才了解到自己高興的真不是時候,畢竟解決了一個難纏的,還有身後這一幫呢。
也罷,她混了二十多年的社會好歹總結出來一個經驗叫識時務者為俊傑,眼前看來這句話簡直就是為自己量身打造的,對面這群不知道是什麼人的人他們人多勢眾又有馬,相比之下她拖着這具孱弱的身子跑兩步都費勁,這樣鮮明的對比很容易就叫她方才的輕鬆心情瞬間化為了泡影。
“這位兄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她盡量示好,努力保持着微笑使自己枯瘦如柴的臉看起來不那麼恐怖。
可惜男人好像並不買賬,唯那道刀子般鋒利的眼神定在她身上。
葉凌漪只覺得腦仁發疼,長吁一口就聽見馬屁精討厭鬼出聲朝她叱道:“你這賤畜牲,黑豹子是大哥最寶貝的獵犬,你敢傷它?我看你是活膩了。”
幾乎是與話音落下的同時,一條鞭子從她頭頂氣勢洶洶的壓了下來。
縱然葉凌漪心裏早有防備,卻仍然是躲不開這猝不及防的一鞭。
“夠了。”
一道冷靜的聲音響徹山坳。
那條鞭子並沒有像眾人想的那般落在少女的身上,而是突然失力的掉進了雪地里。
葉凌漪垂下眼眸,看着腳邊逐漸與雪地融為一體的棕色長鞭,再抬頭放眼望去,正見身着墨青色衣袍的少年表情淡淡的收回了原本藏在寬大衣袍里的長劍。
而他的身邊,一身玄衣的討厭鬼目瞪口呆地坐在馬背上,雙手甚至保持着揚鞭的姿勢,好一會兒才緩過神怒氣沖沖道:“赫連澈,我警告你別欺人太甚!”
“我只是公事公辦,三弟如此胡鬧,就不怕父親責怪嗎?三年光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試煉全部付諸東流,敗了赫連家前程,你負得了責嗎?”
“赫連澈,你……”
藏在面具後面的雙眼投射出寒冷徹骨的光芒,掃了眼玄衣少年以後,終於望向了為首男人。
男人開始只是冷臉沉默着,旋即擰身,彷彿發泄情緒般揚手當眾給了玄衣討厭鬼一記響亮的耳光。
討厭鬼的腦袋不可抗拒地一偏,再回眸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聲音生硬又委屈:“大哥?”
這個年紀最長的男人眼裏噙滿了陰毒,視線繞過討厭鬼落在面具少年身上,咬緊牙關一字一字道:“赫連塗,這一巴掌你最好給我記住了!下次再敢任性妄為,做出有悖父命的事的話,那就不僅僅是這一巴掌了。”
名為赫連塗的討厭鬼聞言愣了愣,最後捂着被打的臉頰,低頭瓮聲瓮氣的回了:“是。”
面具少年輕輕揚起唇角,絲毫不理會為首男人火熱的視線,倒是垂下眼帘沖身後低呼了聲:“丹青。”
隨着冷清的嗓音落定,人群中立刻有個身材矮小的少年拉着一匹同樣有些矮小的馬兒,深一腳淺一腳走了過來。
一直走到赫連澈面前才停下,表情十分虔敬,動作卻十分笨拙的朝其拱手行禮:“粼少爺。”
赫連澈點頭微笑,目光緩緩轉到了葉凌漪身上:“丹青啊,我讓你做的事情,可完成妥當了?”
名為丹青的矮小少年神情肅穆地看看葉凌漪,隨即點頭從馬背上大力拽下一隻染着血跡的棕色布袋子,一把丟在了葉凌漪腳邊。
這是?
葉凌漪表情有些茫然,腳下很是自然的後退了一步。
目睹她這一細微動作的赫連澈微微詫異,一雙藏在面具後面的眼睛裏流過懷疑神色,卻不待其他人洞悉就立馬開口到:“赫連氏世代為西朝效力,培養出來的殺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剛剛那條惡犬險些傷了你,那麼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你需要滅絕後患……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滅絕後患?”
葉凌漪喃喃細語,臉上滿是震驚。
赫連澈藏在面具後面的雙眼冷冷掃了眼旁邊目眥欲裂的二人,回眸聲線低沉卻不容抗拒的說了聲:“你還在等什麼?殺了它!殺了那條狗!”
名為丹青的矮小少年冷眼看着杵在雪地里縮着肩膀瑟瑟發抖,面色發黑嘴唇卻如紙煞白的少女,她單薄的像是隨時會被風吹走一般,這叫這個少年的心裏竟然起了絲漣漪,甚至有些同情起她來了。
不過弱者之間的憐憫向來只是個笑話,無謂的抱團取暖罷了,他自己尚且是個卑微的存在,無端的同情又能為她和他自己帶來什麼好事呢?
答案無疑是淺顯易見的,若他表現出絲毫的不忍心,那些騎着高頭大馬的貴族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揮刀終結了他們這些如螻蟻般的存在。
況且,按照赫連澈之前下達的命令,若她無法完成交代的任務的話,那麼他就得代替赫連澈殺了她,這樣的情況,他豈能因為心中一時的婦人之仁去違背自己的主子?
再待了一會,看葉凌漪還是無所動作,丹青只好默默取出了別在腰間的小匕首,一步步走向染血的布袋子,臉上的表情凍若寒霜。
葉凌漪步步後退,腦袋裏卻是一片混亂,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她為什麼會在這裏?究竟是不是她在做夢?若不是的話,眼下危機又該如何解除?
諸多問題困擾着葉凌漪,當她再瞧向丹青時,一條血淋淋的動物屍體已經被隨意丟在了自己面前。
葉凌漪定睛一看,赫然發現眼前竟然是條死去的狼。
從屍首看上去這是條體型健碩的野狼,縱然已經死去了多時,但深灰和淺灰色交錯的皮毛卻依舊保持着鮮亮的光澤,長長的身體被丟在雪地里留下了一個深陷的印子,若不是因為它脖子上插着一根手指粗細的木簽,而鮮血已經順着木椎將它頸下的皮毛完全染成了暗紅色,葉凌漪幾乎都要以為這是條正閉着眼睛小憩的活狼。
此時寒風襲過,無形的血腥味在空氣里蔓延開來。
葉凌漪只感覺胃裏開始翻江倒海。
這種噁心的感覺還來不及有所表現於臉上,就聽見頭頂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傳來:“去啊!用你殺這頭狼王的辦法去殺了黑豹子,否則弱肉強食,你該知道你的下場!”
心頭猛地一跳……
葉凌漪強忍着噁心抬頭,見到的正是表情結冰的丹青,他烏黑的眼珠直愣愣的盯着她看,彷彿無聲的催促般:殺了那條狗!殺了那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