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日十年功
送走了狗娃他們，商洛好笑的關好門，回到裏屋坐定后，眸光隨即落到了手中的天星石上。
略顯扁平的石頭沒有經過打磨，手感粗糙，摸着像是摩擦砂紙一般。
想起天星石的用法，商洛隨即緊握住手中的石塊，閉眼感受。
眼皮的閉合使得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在黑暗中，靜謐無聲，少了視覺、聽覺的干擾，觸覺變得敏銳起來。
掌心處一道淡淡的清涼湧現，宛如涓涓細流滴落掌心，又彷彿三月的春風吹拂到了手心裏。
“果真玄奇。”
商洛驚呼，為自然的造化而驚嘆。隨着天星石的能量一點一滴湧入體內，他只感到身上的傷口、斷骨都立時湧現出一股酥酥麻麻、清清涼涼的舒爽感。
“難怪星洛平原能扛過北方涼國和南方石蠻的覬覦，按理說，鬆散的城邦制度絕對比不上完備的國家體制，這其中，天星石一定起了大用。”
淬鍊身體，治癒傷口，或許效果做不到立竿見影，但若是基於龐大的基數以及漫長的時間，哪怕是微末的效果也能發揮大用。
不止是商姓，星洛百族中靠近天星山脈的幾個家族都會派人專門開採天星石，而這些天星石恐怕也不光是留着自用，同樣會作為一批重要的物資援助給其他大族，比如南面那十幾個充當主力抵擋石蠻的大族。
星洛百族中，南北的大族因各自直面着石蠻、涼國，是以武力強盛，以成建制的武者隊伍聞名。東面則靠近天星山脈，更多會追尋個體的武力強大，此外，由於東面有數條商路連通外界，商業也是繁盛。至於西邊和中部，最為富庶，洛水廣袤，無人能渡、無人敢渡，沒有外敵侵擾，這兩地的大族也能安心經營，許多風靡百族上層的奢侈品都由中西部製成，像是上流常用的天星燈，便是東面開採出天星石，運至中西后，由兩地大族精細打磨出的一種工藝品。
將天星石放在清水中洗了三遍后，商洛撩起衣衫，把天星石用布包裹在斷骨處，好在這塊石頭兩頭長，中間薄，形狀扁平，豎著綁倒也方便。
既然這天星石對傷口有一定效用，那他索性隔着紗布包在傷口處，這樣傷也能好的快些。
處理好雜事，商洛繼續開始練字。
【書法】的進度比預計的快不少，到底傷勢對練字還是有些負面影響的，而隨着傷勢好轉，免於傷痛糾纏的商洛陡然間練字速度大增，也多了更多感悟，筆法揮灑自如，有一次甚至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狀態，回過神，【書法】的進度赫然間增長了10%。
時至今日，【書法】總進度已經到了67%，再過二十天怕就能升級。
到時候，傷勢徹底養好的他也能將重心暫時轉向【虎魔練骨功】上。
“不過，這說來也奇怪，我這字確實是肉眼可見的在變好。”
停下手中墨筆，商洛滿意的欣賞着剛剛揮墨寫好的《暉食集》，心中洋溢着滿足感。
原本藉著前身的遺澤，他就已經輕鬆掌握了手漂亮的書法，可到底，前身也不是什麼大家，書法漂亮卻也落入了獃滯刻板的窠臼。
用前世的話來說，就是莫得靈魂。
而現在，臨摹百家字帖的商洛，字或是雄健大氣，或是清雅秀麗，或是張揚肆意，或是方正規矩，已經隱隱顯露出了一股大家的氣魄來，或許還稍顯稚澀，不如成名多年的大家要來的老辣完美，但無疑，在書法上，商洛已經走向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這系統也不像想像中那般無用嗎。”商洛心中揣測起來。
自己的書法天賦有多爛，他心知肚明。
單是想想小時候被他氣哭過多次的書法興趣班的女老師，商洛就知道自己的書法天賦差不多已經爛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
而現在，能在十幾日間取得這種進步，固然和他練字練到吐的努力分不開，更多的一定是系統的功勞。
十日十年功，若非奇迹，這世上又怎麼可能發生？
……
時間一晃，又是十數日過去。
期間，商錫山又差人送來了一顆天星石，再加上周邊鄰家時不時會送他一些從山上采來的草藥，他的傷好的極快，已經無需拐杖便可下地行走。
練字讀書的日子久了，商洛也是靜極思動。
這日，推開屋門，望着東極處的煌煌大日，只覺得陽光明媚暖人，外面的新鮮空氣撲面而來，讓久在屋舍的商洛不由精神一震。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
嘴邊輕吟陶公詩句，只是心情卻又與陶公不大相同。
在商洛的記憶中，這個時間，恰好是村子裏的青少習武鍛體的日子。
當然時間已經不早，他過去大概也就趕上了末班車，不過，他本來也就只是想要看看，末班車自是也無妨。
一路上，村民極少，這個時間段，村民要不下地務農，要不去附近山林打獵，至於潑皮閑漢還各自在家中躺屍。
他不疾不徐的向前走着，步履緩慢，偶爾遇到些人，就嘮上幾句，聽聽村子裏的大事。
比如和隔壁太山村的武鬥中，商武又是怎麼拔得的頭籌。又比如商家鎮中的商府怎麼派人來請商武，送禮何等的闊綽。還比如村尾的葛老光棍老樹開花，娶了西蘑村的趙寡婦。
“張狗娃你又調皮，信不信老子喊你爹過來打爛你的屁股。”
甫一走到村頭，隔着老遠一段距離，商洛便聽到了一聲怒極的暴喝，聲震如雷，附近的草植都被震得亂晃。
這富有鮮明個人特色的聲線一下子勾起了商洛的記憶。
太洛村武教頭，商斧，上一輩中的明勁高手，據說若非是曾經受過重傷，耽擱了幾年功夫，如今極有可能成為暗勁高手。
暗勁高手，往上幾十年，太洛村也不曾出過多少。
僅有的幾個，後來也都接受了商府的邀請，去了商家鎮生活。
又走了幾步，穿過一片鬱鬱蔥蔥的小樹林，隨之入目的是一個極其寬闊的空地，能看得出被修整的很用心，兩側各自擺放着一個兵器架，其中西邊的兵器架都是真刀真槍，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道凌冽寒光。武器種類琳琅滿目，不過多是長刀，畢竟百兵中刀最容易入門，也是最容易練出成果。至於東邊的兵器架上全是些木製兵器，有些還是袖珍版本，一眼望去，倒頗有童趣。而武場四角，還有些煉力的石墩，大小不同，有十幾個之多。
武場中，上百人分成兩組，涇渭分明。
東邊是一群年歲不大的稚童，此時一個個正擺着千奇百怪的造型，好像一個個東扭西歪的小蘿蔔頭兒。
而這群小蘿蔔頭兒的正前方，只見一個壯碩魁梧宛如暴熊的黑臉漢子正攥着一小孩的衣領將其提到了半空，一張黑臉貼上前去，銅鈴大般的雙眼惡狠狠的瞪去，而那小孩面對着壯漢，絲毫不露怯，小腳胡亂蹬着，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咕嚕嚕轉個不停，好像在思索着脫身之計。
“嘿，總算有人能治你小子了。”
看到這幕，商洛心中一股鬱結之氣頓消，眉眼彎彎，笑了起來。
這些日子，這小傢伙可把他折磨的不輕。
幾個故事翻來覆去的講，講到後來，商洛自己都快講吐了，這個小傢伙卻還是聽得津津有味，只能說太洛村的精神文明建設堪憂，人民依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洛哥救我，洛哥救我。”
小傢伙眼賊的要命，儘管商洛有意識的隱匿在樹后，可還是被發現了身形。
商斧見狀，也隨之望去，只見武場邊緣處，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靜靜站着，一身素白的袍子分外乾淨，身形瘦削，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一般。
常理來說，對於這種弱不禁風的男人，他是有些不恥。可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少年卻有一股從容氣度來，讓人禁不住心生出好感。何況兩人這些天還有過交際，想到這兒，商斧微微點了點頭，也算是打了個招呼。
商洛笑着招手，以示回應。
心中卻是在想，等【書法】升級后，寫上一幅字給商斧送過去。
前兩日，商斧求字的場景他還歷歷在目，看得出，那個長相粗獷的壯漢頗喜歡他的文墨，尤其是筆鋒凌厲的武靈體。
【虎魔練骨功】的事還放在心中，商斧作為太洛村武場教頭，又是明勁高手，兩人日後打交道的地方不會少。提前交好商斧，對他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洛哥，洛哥，快救我，快救我呀，這頭大黑熊要吃了我。”狗娃還在掙扎，雙腳拚命地想要去踹商斧，可兩隻小短腿離着最近的地方都好像有千里之遙。
大黑熊？
說我？
商斧嘴角一抽，黑炭似的臉登時更黑上三分。
“洛哥，你要再不救我，我就把你偷偷喜歡二妮姐的事告訴其他人。”眼見着商洛安然不動、老神自在的樣子，小傢伙立馬急了，扯着嗓子嚎了起來。
“商洛這小子喜歡河西村的二妮子啊。”
“看不出來，不過二妮子確實挺好看的，怎麼看上了商洛這傢伙。”
“什麼看上？沒聽狗娃說嘛，商洛是暗戀。是他喜歡二妮，可不是二妮喜歡他。”
“你這麼急，怎麼，看上二妮子了？”
“胡說？你怎恁憑空污人清白？”
“說笑而已，臉都紅了。”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很快，武場中，許多人竊竊私語起來，紛紛用着怪異的目光看着商洛，當然，其中自然免不了幾道充滿敵意的目光。
附近的幾個村子裏，未出閣的姑娘中，河西村的二妮算得上漂亮，不止一個人惦記過。只是，若他真喜歡二妮，這些敵意受着不虧。
可現在，他分明是遭了不白之冤。
商洛聽得滿臉黑線，腦門青筋猛跳，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想了想，他忽地跳入武場，走近兩步，雙眼彷彿懷着無限柔情，直勾勾地看向狗娃。
這眸光柔中帶冰，冰中透寒，看得小傢伙心中直打哆嗦。
然後他就看到自家的商洛哥雙手抱拳，拱手衝著那頭可惡的大黑熊道：“商斧教頭，舍弟頑劣。俗話說棍棒底下出孝子，嬌養造就忤逆兒。若是他再胡鬧，您可千萬別客氣，狠狠抽他兩頓。打得多了，人也就乖了。只要不骨折，不留什麼後患，怎麼疼怎麼招呼。如果您擔心張叔張嬸生氣，我一會兒就去給他們二人說道說道，保證怪不得您頭上。唉，說起來，咱們這也是為了孩子的未來考慮，為太洛村的未來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