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就重傷
暮晚昏黃,星洛平原,商家鎮,太洛村。
在一處青磚紅瓦的小院前,商錫山揚起了頭,略顯渾濁的雙目眺望東方,連綿起伏的群山間,雲彩泛着大片橘黃,黃中泛紅,紅中透紫,瑰麗異常。
一束淡淡的星光透過被暈染的雲彩直直照耀在群山之巔——天星山。
這座似乎從亘古便挺立人間的神山雖不像洛水孕育了這片肥沃的泥土,但其特有的礦產天星石卻是直接催生出了採石人這麼一個特殊職業,帶給了星洛百族無邊的好處。
只是,不知為何,今日的神山風采依舊,但卻讓商錫山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個時辰,唔,也該回來了,不會又出什麼事了吧?”
老者心頭泛起嘀咕,有些不太確定。
他看着六十上下,頭髮花白,穿着一身寬鬆的白褂白褲,面容雖有褶皺卻顯得紅潤,脊背微微躬着,行走間卻不顯龍鍾老態,反而精神矍鑠。
作為商家鎮西南邊的小村子——太洛村的村長,商錫山難免擔心起村裏的採石隊來。
以往,他還沒這麼擔憂,只是數日前,村裏的一隻日採石隊才負傷而歸,他心中難免生出不安來。
對於太洛村這種依附於商家鎮的小村子,每月都要繳納給商姓主家一大批的天星石。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天星山脈深林密佈,潛藏着無數危險,黑熊、猛虎、蟒蛇都只是等閑,還有成了精的妖獸,更是常常從山林中走出,襲擊村子,動輒吞噬村民。
而且,每隔數年,還總有那麼一次席捲整個星洛平原東側的巨大獸潮,在這種毀天滅地的災難下,非有大族庇護難保平安。
此外,這片土地上,星洛百族整體態勢固然趨於平和,但若是脫離了商姓的保護,那其他姓氏的大族也不會放棄太洛村這種嘴邊肉。被吞併之後,該交錢的還是交錢,如此一來,與其將安危託庇於其他族姓,反倒是商家鎮更可靠些,畢竟雙方的血緣雖是淡了些,但太洛村終歸也曾是商姓分流出的一支血脈。
躬起的腰背稍稍挺直了一些,商錫山很快搖了搖頭。
人老了,難免會胡思亂想。
不同於上次採石隊的單薄陣容,這次的採石隊乃是由村中的三個明勁高手帶隊。
明勁高手,一拳可斷巨樹,能力搏虎豹。
三個帶隊,總不至於像上次那麼倒霉了,況且就算真是霉運附體,再次碰到天星蟒那種蛇妖,三個明勁高手不敵,可帶着村裏的娃娃全身而退卻也不成問題,只是這樣一來,今日的收穫能有幾成卻又不好說了。
“唉,這日子。”
心事驟多,商錫山也是嘆了口氣,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作為一村之長,他不得不為村子的前途煩憂。自從去年南邊的蠻子重啟戰火后,這日子就越發的不好過了。時至今日,或許是大戰將停,蠻子想要在最後的關頭拼一把,發起的進攻越發猛烈起來,簡直不拿人命當人命。
村子裏小半青壯被徵調去打仗,也不知最後能活着回來幾個。
……
“洛娃,爺爺來看你了。”
院門外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很快,木門被推開,吱吱呀呀的聲音泛起,帶着一股年久失修的陳腐。
這幢曾是太洛村最雅緻的小院隨着歲月的流逝,慢慢變得古舊起來,破了一個大洞的水瓮,被灰塵覆蓋的石槽,還有被棄在角落裏的石磨,這小院就像是一個漆了金的木器,當被時間腐去了表面的光華后,只剩下一塊散發著陳腐氣味的爛木頭。
屋內,一盞油燈兀自燃着,略顯昏暗的舍內於一角處綻放光明。
聽到老者的聲音,一個伏案練字的少年微微抬起了頭,臉上也流露出一抹晦明難言的複雜。少年面容秀氣,帶着些許病態的蒼白,一層白色的裏衣外裹着兩件厚厚的灰衫。
“果然,我是真的穿越了。”
儘管這三日的時間已經讓他對自己的處境有了一個基本的認識,可再一想起來,商洛的心中還是難免生出荒唐錯愕之感。
生於21世紀的他,居然在某次熟睡后,穿越了。
還是穿越到了一個身受重傷的少年身上,而巧合的是,這少年也叫作商洛。
“神靈的惡作劇?蟲洞效應?還是什麼其他的東西?”
腦海中屬於從前少年的記憶翻滾而出。
視線如水波般抖動,一幕幕畫面猶如電影放映般在眼前飛速掠過。
最初降生時的嚎啕大哭,稚童時的咿呀學語,站在自家院子中蹣跚學步,在慈祥婦人懷中撒嬌耍賴,讀第一本書,寫第一個字。
緊接着,畫面陡然一轉,一對年輕的夫婦揮手,小小的身影倚在門后,噩耗傳來,父母雙亡。
……
無數的畫面交織在一起,凌亂模糊。
直到最後,彷彿劇院中卡門被刺死的高潮一幕,那名商洛陌生卻又熟悉的少年也在驚惶中不知所措,視線的最後一幕定格在一頭恐怖的銀色巨蟒,蟒皮上點點星光,彷彿點綴在漆黑夜幕中的閃耀群星。
這些畫面在三天中繼而連三的浮現,時間不定,或是清晨,或是中午,或是傍晚。內容也不定,每一次的側重都有不同。或是聚焦於幼兒時成長,或是着眼於稚童時的等待,有的重在讀書練字的辛苦,有的主在練武不成的煩悶。
左小腿的傷口處不斷傳來撕裂般的痛苦,隨着腳步聲的逼近,商洛輕嘆了一口氣,停住了手中的筆。
“你這娃子不知道讓我怎麼說你,受傷了還不好好休息。”
推開屋門,商錫山走進房內,看到攙扶着椅背正掙扎着站起身來的少年,頓時臉色一變,嗔怪道:“別亂動,身子沒好,就趕緊躺床上休息。”
一邊說著,一邊扶起着商洛上床。
移動中,傷口觸動,痛的商洛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這具身體受的傷可不僅僅只是左小腿,全身各處也都有損傷,只是有大有小罷了。
“疼嗎?”
“還好,麻煩您了。”
“你這娃子,受個傷,怎麼還生分了?都姓商,都住在一個村裡,互幫互助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而且,你別忘了,你爹是我看着長大的,得喊我一聲叔,你這娃子不就是老頭子的孫子,客氣個啥。”老者擺了擺手,渾不在意。
商洛點點頭,知道老者所言非虛,在他的記憶中,老者對他確實多有照顧,不然一個五六歲就失去父母的孩子很難想像能長大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