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殘存的一排
時間:邊防團演習24天,演習目標區域外60公里處。這是演習中失蹤的二營六連一排,也是團部偵查連一排。
連長葛連晨,凌亂的衣衫,滿身土灰掛着一條手臂,正在粗暴的發脾氣:“張二蛋,你怎麼布的眼?啊?把兄弟們都帶到這個破山溝里來。你沒見到塌方堵路?啊?你長眼睛幹什麼吃了?這一路上,撞上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已經夠晦氣了。你愣是跟我說迷路。咋的,指南針不靈了你就瞎了?暗?”
“張二蛋我告訴你,今天太陽落山,那幫狗日的鬼東西爬起來之前你要是再找不到路,我非把你給喂山熊去!”
那個被罵的兵同樣滿身土灰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泥。張二蛋滿頭是汗,他是班裏的特招兵,特招的原因是野外生存技能熟練。什麼六星定位儀啊,日光定位啊,什麼羅盤定位啊,他平時都說的一套一套的。葛連晨也是器重這個張二蛋,每次都是他帶領着偵察連在密林。密林中快速穿插,奇迹般的摸清楚了地形和敵人的底細。
可是這一次,張二蛋不靈了,連天晝夜灰濛濛的天空,別說夜晚的星星,白天太陽走到哪兒了都不知道。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附近方圓數公里,地磁紊亂,指北針都是指向地面的,這讓張二蛋黔驢技窮,徹底的亂套了。他所學的那些定位知識在這裏完全沒有了用武之地,只好兩眼一抹黑,憑感覺去指引方向,也不知道是運氣還是什麼,前面一頭扎進了一個滿地狂屍的村落,連隊迅速的排好陣地跟狂屍群幹了一架,好不容易將幾百號狂屍給屠盡,換來的是葛連晨的愁眉苦臉和全連減員一半。
幾百號狂屍悍不畏死不成人形,他們去的時候正在追咬着幾個活人。把葛連晨看了個睚眥嘴裂,當下腦子一熱,下令連隊原地展開,架上班用機槍直接對準狂屍就突突。可惜狂屍可不是雞牛羊野獸,不但沒有被密集的火力殺的四散逃跑,反而悍不畏死的包圍了上了,更危險的是,背後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狂屍殺入了連隊,短兵相接,葛連晨也隨即親自帶着通訊班殺敵。反正通訊班也沒有了用武之地乾脆葛連晨讓他們配裝步槍,上陣混編戰鬥。
陣亡的士兵絕大部分死在了背後的突襲,那些狂屍不管有多少子彈往他們身上招呼,撲倒一個人就地撕咬吞吃,直至被亂槍打死。因此被狂屍抓住的很少有生還的人,葛連晨也因此受了傷,手臂被一個狂屍臨死前咬下了一大塊肉。殺光了這裏的狂屍,葛連晨看着滿地的屍體血肉。
當他聽到陣亡數量的時候,旁邊的通訊兵看見他腮幫子直哆嗦。二十幾條好漢就這樣不清不楚的沒了。天上下着冰雨,溫度驟降,葛連晨臉色難看的看着眼前這座死村,緊了緊身上新發放的迷彩作戰服(連隊的人叫它:迷彩風衣,穿起來拉風帥氣的緊),只能讓部隊進村,原地休整一邊安埋屍體一邊搜尋倖存者。
剩餘的十幾個人收拾好東西,在村裡搜尋了一些食物開灶做飯。他們找到了一個被塞在灶孔里的小孩,那小孩全身赤裸,滿嘴煙黑,紅着眼,見人就咬。大家手忙腳亂的制服了,這才發現,這哪兒是什麼小孩,嘴巴裂成四瓣張開口腔裏面全是倒刺,彷彿要擇人而噬的怪物。
晚上,一股末日的言論迅速的在排里剩下的十幾個人中傳開了,有人說這個村落連通了地獄,住在裏面的人都會變成怪物,有人說神秘的病毒感染沒有抵抗力的人都會中招,他們部隊新來的密封作戰服就是防病毒的裝備。。有人說是外星人入侵等等。。。眾人七嘴八舌,倒也說到了一些真相。葛連晨沒有呵斥他們,見過白天地獄般的一幕之後他自己都犯了嘀咕。他心裏不由得開始焦急,想要儘快的跟團部匯合。無緣無故折損了這半個排,他還要想好回去怎麼打這個報告,職務是保不住了。弄不好他還要被軍事法庭審判,判處徒刑。
只是他還不知道,他與團部這一散,竟成了永訣。
二十餘天後,他們在山區跌跌撞撞,完全迷失了方向。在又經過了一個小型的幾十人的村莊,在付出了8人的代價,剿滅了其中所有的狂屍,他們再不敢進入村莊了。葛連晨帶着連隊在野外亂晃,在經歷最初幾天他們驚奇的目睹了山野上草木幾天之內全部枯死之後,一場雨,又讓他們看到了瘋狂冒出的一片又一片的小樹叢,山區的樣貌一天天的肉眼可見的變化着。這讓原本就已經喪失了一些方向感的十來個人更加的無所適從。
他們的糧食消耗光了,彈藥幾乎見底了,又不敢接近人口聚居地。只能在山野里打獵維持,直至最近,他們發現動物也開始大變樣,許多平時較為膽小的動物開始富有攻擊性,在一次狩獵一隻紅皮豬的時候,兩名戰士犧牲了之後,他們連狩獵動物都要全員行動才能吃到一頓飽飯了,新生的植物也沒有驗證其毒性,沒有人敢憑經驗去採摘野菜,好在以植物為食的大部分昆蟲因為植物的大量枯萎和更替也開始大量的死亡。否則估計山野裏面的昆蟲就足夠他們全軍覆沒了。
而在這個時候,更恐慌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他們眼皮底下,一名戰士有一天瘋狂的撕開了自己的作戰服,大家才發現,這名戰士全身已經乾癟的不像話了,骨骼不正常的生長,有些骨骼刺出了皮膚,變得扭曲而詭異。這名戰士紅着眼嘶吼着向葛連晨撲過去的時候,被旁邊的一個通訊兵拿着槍一槍給結果了。剩下了七個人,他們相聚沉默,開始彼此防備。
這天,在山洞裏剛訓斥完張二蛋,另外三個戰士持槍站了起來,他們默默的對視了一眼,向著葛連晨說道:“葛連長,我們就剩下這麼幾個人了,大家在一起摸爬滾打,迷路、沒有了糧食、也沒有了通訊,三兒還變異了,昨天當著我們的面被槍決。現在我們與其互相防備,還不如就這樣把東西一分,散夥了吧。”
“你們說什麼?你們是想叛逃么?想做逃兵?”葛連晨面無表情的盯着三人,抄起了腰上的“東星”手槍(東國軍官配裝手槍),這三人一看不能善了,也端起了手中的步槍,一面上膛一面說道,“葛排長,我知道您是一位好排長。身先士卒,幾次帶我們完成了高難度的任務。為兄弟們負過傷,背過鍋。否則您現在也不是排長了。可是,人各有志,我們失蹤了二十多天,在這個山區轉悠,全排42人也死光了就剩下我們幾個了。我們還要彼此防備等死。”其中一個說道,“對呀,我們不想等死,我也不想到時候變成怪物,還要死在自己兄弟的槍口下。”“葛排,您就放我們走吧,至少我們在外面自身自滅活路自己找。連隊就剩下我們幾個了,我們這個排早就已經沒有了。。。”
葛連晨手心捏着槍柄捏到發白,良久,終於泄氣了。。把槍收回了槍套。
“走吧,你們誰還想走的,都一起走吧。張二蛋,你去把彈藥物資分成七份,每個想走的人,自己領一份趕緊滾蛋!”
說完這句話,葛連晨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樣,坐在石頭上,斜攤着身子,又補充了一句:“一排今天起,解散,我再不是你們的排長了。”
三人眼見如此,沉默的收起了槍,默默的跟着張二蛋去領足了自己那一份槍彈和肉乾。又默默的回頭看了葛連晨一眼,手舉過頭,默默對葛連晨行了一個軍禮。葛連晨閉上眼揮了揮手。偏頭過去,卻自己偷偷的抹着淚。
剩下的兩個人,其中就有張二蛋。張二蛋上前問道:“葛排,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別叫我排長了,一排已經沒有了。你們有什麼未了的心愿說出來吧。我看啊,遲早哥幾個是要在下面見面的。現在能實現一個算一個。”葛連晨覺得自己的傷口隱隱作痛有氣無力的說道。
“葛排,這都世界末日了,俺想回家看看俺老娘。老爹死得早,俺家裏就老娘和妹妹。去年老娘的身子骨不好了,妹妹在照顧。剩下的時間,俺想回老家。。”張二蛋望着山洞口朝外說道。“排長,我也想回家看看。”另一名戰士也說道。
葛連晨苦笑,誰不想回家看看呢,可是他看着這片越來越茂密的樹林。心想,不久他們就會徹底的迷失在這片廣袤的叢林裏面。這裏的植被幾乎是一天一個變化,有的地方突然冒出了湖泊,有的峽谷溝壑被植物遮蓋地貌完全改變,地圖幾乎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三人等到天亮,灰濛濛的霧氣如同液體一般流動在樹林間。三個人相互攙扶着,從塌方的峽谷下方走了出來。
“排長,你看有條路!”張二蛋登高遠眺,前方的山側從大山裡蜿蜒出來一條公路,雖然已經被雜草和樹根切割的支離破碎。但是依稀能判斷這是一條公路。幾人興奮的朝着公路跑去。真的是公路,三人腳踏在公路上的時候難掩心中的激動。這表示他們沿着路走,總能走出這片大山,回到市區,也許能想辦法找到部隊。葛連晨三人在馬路上走着,走在前面的張二蛋突然停下來,鼻子仔細的嗅了嗅,“奇怪,排長,怎麼會有血腥味。”
葛二蛋三人停下來了,因為他們看到前面不到四米寬的公路面塌了一半,路邊花花綠綠的雜草上,到處飛濺着血跡,可是卻沒有看到屍體。他們在附近搜索出了已經嚴重變形的制式步槍,周圍還灑落着子彈和空彈殼,葛連晨想起了前半夜出走的三人。
葛連晨摸了摸地上已經凝固發黑的血跡,心裏警惕了起來。只有戰鬥痕迹沒有屍體,說明有人受傷,或者全軍覆沒。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另一個戰士佈滿血絲的眼珠越來越紅,被周圍血腥味的刺激,喉嚨里逐漸傳來了屬於野獸的那一份咆哮。
葛連晨三人警惕的走在大路上,面臨著之前看到的詭異的戰鬥現場。他們心理都充滿着十二分的危機感。他們的水早就喝光了,早上的時候,張二蛋用水壺採集了一些露水也都早已經見底。走着走着,只聽見撲通的一聲,另一個戰士跌了一跤。走在前面的葛連晨回頭望去,正好看見張二蛋過去攙扶。這時候,這名跌倒的戰士匍匐在地上,眼睛發出嗜血的光芒。
張二蛋就這樣一愣神,瞬間被撲倒在地。葛連晨急忙掏出手槍,瞄準變異的戰士望着和張二蛋扭打在一起的變異戰士,他沒有把握一直遲遲不敢開槍。
這時候,張二蛋用手將這名變異戰士的頭抱住,高舉起來,嘴裏大喊:“排長,開槍!”
“啪!啪!啪!”槍聲回蕩在山谷,張二蛋和變異體倒在了一起,不動彈了。好半天,張二蛋才慢悠悠的從屍體上翻起來,葛連晨鬆了一口氣,可是隨即他彷彿預感到自己開槍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不知道什麼時候,四周涌動的霧氣似乎停滯了,寂靜無聲的霧氣,帶來的是更佳沉重的壓抑。葛連晨越發的感覺到不妙,他捏緊了手中的鋼槍。
“排長,我感覺我們好像碰上大麻煩了。。。”張二蛋回頭哭喪着臉對葛連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