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 垂簾參政
唐朝滅亡,梁朝建起。(架空歷史,非朱溫建立)
梁朝的制度,類似前朝三省六部制,但不完全相同,諸多改革,很是新穎。還修改和增加了許多地名,比如山東道,在前朝的時候就沒有這個說法。
當初為了權衡五大門閥利益,特設大司馬之職。前朝有左右兩個宰相,如今卻只設立一個相府。這也是門閥利益分配導致的異形結果。
但是,無論是大司馬還是丞相,他們的權力都被制度限制、分割。
比如大司馬,面對京都十二衛,他就沒轍。
十二衛本身是皇帝趙氏一脈的親兵,大司馬調不動。而大司馬手下的門閥勢力,是駐紮在漢中和隴右的神策軍。表面上聽皇帝調遣,實際只聽大司馬的話。就連軍內任職,除非部隊監察官以外,都是大司馬一人做主。所謂呈報兵部,只是給皇帝老兒一點面子罷了。
雖然權力極大,但是,神策軍過不了潼關。沒有皇帝命令,膽敢硬闖,那就是造反。將軍造反,留在皇城裏的家眷,一個也別想好,整個門閥也將受到牽連。
門閥勢力家屬,必須留在皇城裏,每日有內史省官員登記清點,少一個人也不行。如果少了,就滿城翻找,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
“雖然這次折了祁老將軍,可在哀家看來,神策軍里,還是有很多名將的。先帝在時,神策軍也是攻打桑臘的主力,那時先帝常對哀家說,這次戰爭,唐家貢獻最大,那麼就借他們一萬匹戰馬,五千掛鐵甲。”珠簾之後,曹太后鳳眼眯了眯,一笑道:“如果哀家沒記錯的話,戰後,那些裝備和馬匹,可都沒回收呢。”
皇太后曹氏,垂簾參政,簾幕對面坐着三名輔政大臣。雖然隔着簾幕,可晶瑩剔透的翡翠玉珠,遮擋不住曹太后的敏睿心智。
同樣,三位大臣抬眉側目之間,也能窺到曹太后不時瞥來的鋒銳目光。
這道帘子的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太后的一席話說完,殿內安靜了下來,似乎只能聽到呼吸聲。
她言外之意,這次神策軍貢獻了一個祁東陽,還不足以“報答”先帝的恩賜。那麼,再戰男賈,你們神策軍,還是要出出力的。
聞言,大司馬唐振略做思考,道:“先帝駕崩,從桑臘撤軍時,神策軍傷亡慘重,損失得可不僅僅是一萬匹戰馬,而五千掛鐵甲,都被祁東陽帶去河北了。”
唐振言外之意,你們皇室趙家的好處,我們唐家早就還完了,而且還多搭進去一個名將。這次再打男賈,你還是讓另外兩家門閥出出力吧。
曹太后表面看來情緒毫無變化,只是目光對準了另外兩家。
丞相孟丹青一笑道:“太后千歲不必慌張,現在他們男賈人其實也是腹背受敵。十年前,扶餘人在山海關外鬧騰得挺厲害,而那時,男賈人的主力就已經遷移到了燕雲十六州。男賈人與右律人聯盟,把扶餘人趕到了魚羊半島,從此一蹶不振。可此時,右律人卻撕毀了盟約,二十萬大軍囤在山海關,對燕雲十六州虎視眈眈。”
說罷,孟丹青瞅了身旁御史大夫西門真森一眼。
西門真森目光玩味,略作停頓,道:“老臣早就說過,男賈人之所以要呼應桑臘攻打大梁,其實也是形勢所迫。男賈王的目的,是佔據河北,這樣就有資本和右律人抗衡。如今他們已經得到了相州,控制了黃河北岸,就不再渡河南下了。這也印證了老臣先前的推測。其實我覺得,這樣的情況並不壞,只要男賈人控制河北,就可以替我們擋住勢頭正勁的右律人,否則我們拿下了男賈,還要面對右律。到時候,咱們已經打得人困馬乏、國庫空虛,別說對抗右律,就是面對江南晉朝,我們恐怕也控制不住了。所以現在‘求和’才是上策。”
曹太后笑容殆盡,眼帘低垂,繼續聽着。
大司馬唐振一言不發。
丞相孟丹青泰然笑道:“這一點,連桑臘王也看得清楚,所以他們只是口頭呼應男賈人,而並沒有真正發兵。”
御史大夫西門真森點頭道:“只要男賈人一與我們開戰,他桑臘就獲得了喘息的機會。”
話說到這裏,談判似乎是陷入了僵局。
可曹太後手裏的牌還沒打完,就在她準備再說話時,一個身穿玄黃錦衣的少年闖了進來,他身後跟着一名宮裝少女,和十二名體格健碩的武士。
少年橫眉冷目,怒道:“難道你們就眼睜睜看着河北大地被胡人霸佔嗎?從朕還是弘農王時起,整天看往年朝政,總能看到‘求和’字樣,可是求了二百年,割出去多少河山,嫁出去多少公主,送出去多少金銀絹匹,結果又如何?先帝把你們三個留給我當輔政大臣,可你們是在幫忙,還是在拆台?朕要打,你們還敢說求和,你們是想造反嗎?”
梁朝的軍隊,分為皇帝親屬部隊、門閥部隊、和地方武裝。
以前地方武裝,指的是節度使鎮所部隊,比較強盛,後來梁高祖和幾大門閥合作,解除了地方節度使的招兵權。因此次大規模撤藩,還曾經引發“康杜之亂”,范陽節度使康歆賢和登州節度使杜效忠,聯合反叛,從范陽和登州發兵,直逼洛陽八關。
那次戰爭,朝廷折損兩大門閥,但也徹底消滅了各地節度使反叛的心火,紛紛同意撤藩,降低部隊規模,增加各鎮所的朝廷特派官員的權力。從此節度使部隊的規模,被壓製得死死的,不允許超過兩個營,一個營最多六百人,否則就是叛逆,十惡不赦,株連九族的大罪,同時他們的家眷,也都被“請”進洛陽城裏。
有的人說,這次戰爭使大梁朝受了內傷;也有人說,這其實是皇帝的陰謀,藉此機會,徹底控制住地方武裝,也削去了兩個大門閥。
以前,趙氏家族本身就是一大門閥,依靠其它門閥勢力幫助,建立大梁政權,可後來,各門閥擁兵自重,威脅皇權。
雖然高祖採取了一些手段,可直到他死,也沒能徹底解除門閥勢力,二百年過去,現在再想消滅,就更是積重難返。
維持住平衡,已經實屬不易。
或許這多年來,三大門閥已經和皇權找到了平衡點。尤其是在面對有外族侵略的時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家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至於何時打破平衡,這個難題,還是交給沒有外族侵擾的年代去解決吧。
可大梁建國二百年,就沒消停過。內憂外患不斷。
各大門閥之間雖然暗流涌動,卻一直沒找到機會互相下手。
趙氏皇權幾次搖搖欲墜,竟然都挺了過來,不得不說這也算是一奇迹。
看着十六歲的小皇帝,凝眉瞪眼,曹太后一陣心酸,可這次,小皇帝卻底氣十足,因為他培養的十二名武藝高超的護衛,足可以把面前三個老頭重拳錘死。
但小皇帝並沒有這麼做,在得到三個老頭的肯定答覆后,便讓他們走了,讓他們回家想好作戰計劃,下午再來談。
御花園。
“皇妹,你看皇兄今日表現如何?”眉眼靈動的少年皇帝,溜溜達達,忽而站定,掐住一朵梅花。
長安公主趙雅乖巧站立在皇兄身旁,一笑道:“皇兄今日好大的脾氣,趙雅都不認識了吶。”
少年一笑,掐掉梅花,送給長安公主,“這三個老不死的,以為我還是剛登基時的十三歲小孩,欺我太甚。我遲早要主政,他們手裏的權力,應該適當收一收了。”
長安公主含顰帶笑,“皇兄不可操之過急,時候還早着呢。”
“都火燒眉毛了,還早?”小皇帝趙策一摔袖子,仰頭,伸手,一副指點江山的豪邁氣概,道:“我要三年之內收復河北,五年打通河西走廊,十年拿下遼東,十五年消滅南晉,二十年平定神州,五湖四海皆稱臣!”
皇兄又開始說大話了,長安公主不好直接反駁,而是婉轉道:“如今安西都護府的問題還沒解決呢,閔悅將軍二十歲出征,六十歲還沒能回來,人家都拿這事兒寫詩了。”
“我要打通河西走廊,不就是為了讓他能回來嗎?到時候,我還要出兵西域,跨過不周山,倒要看看那些宵小能奈我何!”趙策突然一皺眉:“哎,皇妹,聽你口氣,好像對皇兄的宏圖大志不是很樂觀呀,怎麼著,你也不看好皇兄?”
“怎麼敢呢。皇兄雄才偉略,必然是高祖一樣的英明之主。”長安公主手拈梅花,“不過呀,現在咱們可是腹背受敵,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能眼高於頂,如今北方草原兩個勢力崛起,他們之所以沒來侵擾中原,只是因為他們還在互相爭奪地盤,等他們之間的問題解決了呀,大同一帶需要增兵才是。”
“你是說外新人和扶悍人?嗯,皇妹不愧是朕的伴讀,倒是學了不少知識。”趙策看起來有些得意,好像是說,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趙家和唐家,都是少子家族,家丁不旺。唐家男兒少,與連年戰爭有關係,而皇族趙家,卻不是那麼回事。最近一百年,皇帝幾乎都是一脈單傳。危危險險的,真不知哪一代就斷了香火。到了趙策這一代,可算生了兩個兒子,可太子死得比他爹還早三年。
實在是皇家之不幸。
雖然也有許多姓趙的皇親,可親屬關係已經有些遠了。還多是一些不學無術之輩。否則選拔皇帝陪讀,也不至於選了個公主來。這些年,小公主沒少替太子挨打手板。
皇帝家的老師很嚴厲,可他不能打太子,太子犯錯,只能讓陪讀替太子挨打。
公主眨了眨眼,察言觀色,覺得應該給皇兄潑一潑冷水了,斟酌一番,道:“前一陣聽說蜀漢偽皇死了(當著皇兄的面,不能管蜀漢的皇帝叫皇帝,死了也不能說駕崩),兒子劉洵登基,厲兵秣馬,正要去打大理國。如果消滅了大理,我猜他也要來攪亂時局。咱們在漢中和隴右的駐軍,應該再加強一些才是。”
趙策皺眉,道:“這些也在我的預料之中,不過等他消滅了大理,我也消滅男賈人了,到時候我不發兵打他,就已經是他的造化了,他還敢來攪亂中原形勢?哼!想得美!”
見皇帝有了些脾氣,公主笑道:“我猜太後娘娘和三位輔政大臣一會兒就能定下反攻的計劃,如果不出意料,可能四家各出一支部隊。如果是這個結果,到時候誰來指揮這四支部隊,卻是一個大難題了。四支部隊屬於四大門閥,很容易出現各自為戰、互不接應的局面。”
“如若真是那樣,朕!要御駕親征!”趙策滿臉怒氣:“還有,以後你不要再跟我提什麼門閥不門閥的,哪有什麼門閥部隊?都是朕的部隊!”
聞言,公主目光獃滯。
公主以為,皇兄真不應該這麼著急,三個輔政大臣年事已高,最年輕的都七十二歲了,而你才多大年紀呢。他們後人要繼承他們的位置,到時候你再樹威也不遲。而那時他們手中的輔政大臣的權力,就不取自消了。
如今面對男賈人,雖然丞相和御史大夫嘴上說求和,可他們其實是在找借口,這樣就可以少出兵,保留自己的實力。
但是,他們不會眼瞅着大梁王朝被消滅,他們都深深明白“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