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0章 初學
一個俊俏女兵,身穿量身定製的可拆卸軟甲,剛從軍備處領了幾塊鐵板,便很快綁縛在軟甲之上。
軍隊裏能有這種待遇的,簡直是鳳毛麟角。
可是那意氣風發的小白臉將軍,對這女兵就是如此之好。
少女滿臉春風的嬌驕模樣,好似比平時更要漂亮幾分,只是這一身的鎧甲,顯得她英姿颯爽。
軍隊就是人世間最大的銷金窟,無出其右。少女的這套鎧甲,價值不菲。
“唐將軍,謝謝您。”
少女軍規學得很一般,而唐琪將軍也不約束她,倒是顯得比旁人缺少一些軍隊裏的規矩。
唐琪一笑道:“你的武器呢,裝備處沒給你打造?”
少女嬌憨道:“他們在給五十名將軍衛隊騎兵日夜趕製,我不好搶了騎兵衛隊的風頭。”
少女是如何進入部隊,並且來到唐琪身邊的呢?
這還要從半個月前說起,她一個人扛着鋪蓋卷,拎着大刀,從登州府千里迢迢,跑來位於山東道濟寧府的新兵訓練營,見到站崗哨兵,便說要報名參軍。
站崗小兵哪裏敢決定她的去留,只是說李都尉直管登州府招兵,少女便去見李都尉。
她一見到那位名叫李當陽的都尉,少女就自報家門,說是登州府扈家莊亭長扈大貴的女兒,扈蘭花。
李當陽一抬眼,心中讚歎:好一個漂亮的大姑娘。
如若是長相平常的女子,李都尉早就一擺手把少女轟走了,可眼下少女如此俊秀,難道就讓她白白從自己面前溜走嗎?
駐軍部隊,校尉以上才有資格帶一個女眷,他李都尉當然沒有這個資格,就算以新兵名頭留用,他一個小小都尉,恐怕也無福消受。此時他腦海里閃現的第一個人,是那正直青春年華的神策軍第四中郎將唐琪。
屁顛屁顛跑來告訴唐將軍:“唐將軍,有一名女子,自稱會武功,要來參軍,按照軍隊招條例,我沒有權力拒絕。”
聽話聽風,這種小事兒何必來找中郎將裁決呢,心中疑惑,可唐琪卻不動聲色地說:“帶進來,我看看。”
這句話正中李都尉下懷,又屁顛屁顛跑出去,把少女直接領進了唐琪的將軍大帳。
見到少女,唐琪要求她亮兩手武功,扈蘭花毫不含糊,拎起大刀就砍向李都尉,把李都尉嚇得媽呀一聲,跳出去好遠。
唐琪大笑,問扈蘭花為何劈砍李都尉。
扈蘭花說,師父說過,練武不實戰,就是花架子,我想將軍肯定懂得這個道理,既然懂,您讓我亮兩手,自然是與人比武嘍。
中郎將比縣太爺官兒大多了,可少女見到唐琪,卻毫不打怵。
唐琪歡喜,便把她留在身邊,當個勤務小兵。
李都尉心滿意足,笑眯眯地離開了,每每碰見其它都尉,都說,唐將軍身邊漂亮女兵,是我李當陽引薦的。
其他都尉面面相覷,暗自咒罵李都尉踩了狗屎。
伊始,少女見唐將軍對自己如此好,竟想起了那句話“小白臉沒安好心眼”,心想:他別不是喜歡上我的美色,故意把我留在身邊,給他當丫鬟使。
可後來扈蘭花發現,唐將軍大帳內每日正襟危坐看書,規規矩矩練武,明明是一個文采天授英俊儒雅的少年儒將,偶爾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從來不覬覦她的美色,還給她量身定製鎧甲武器盡顯關懷。少女喜不自勝。
來時路上,每每想起父親的種種勸解之詞,少女心中稍顯焦慮,感覺自己跑到軍隊裏便是無根浮萍,可如今陪在唐將軍身邊,心中疑慮盡消,更喜。
前些日,她陪着唐琪在訓練場高台上望向下面,見到有扈家莊的新兵在訓練,她就一一點評這些人,提到唐虎陳豹時,她大加讚賞。
這兩位大漢能打,唐琪自然不以為意,可後來,扈蘭花又毫不吝嗇讚美之詞地誇讚唐淵,倒是讓少年將軍大感意外,從此他也盯上了唐淵。暗中觀察多時,發現扈蘭花對他的讚美,並非謬讚。尤其是在他知道扈庸是扈蘭花的堂兄之後,他還故意問扈蘭花,你為何不當我面誇讚你堂兄。
少女說,堂兄幾斤幾兩我心裏清楚,不是個能人,硬說他好,萬一誤了將軍,我心裏更難受。
少女爽直,唐琪高看她一眼。
後來,接到戰場大帥霍子珍令,要求各地新兵訓練營加緊訓練,快速集合,其中山東道訓練營集結於濮州,時刻準備呼應大部隊渡河作戰。
唐琪命令劉銘都尉,加快訓練節奏,並每一百個人里選拔一名好手,作為將軍衛隊騎兵。
這些事,扈蘭花只是知道表面,具體如何操作,她卻是沒資格知道的。
後來跟隨唐琪各個都尉營房檢閱,來到登州營的時候,少女格外緊張,倒要看看她心中的能人,是否被李都尉選中。
當時屋裏站着十一個人,竟然超出了原計劃一個。
當時扈蘭花緊跟在唐琪身後,而唐琪的身形還被雙戟將典檮當了個結結實實,眾人目光都落在了唐琪身上,卻沒發現站在將軍隊列這種的鎧甲女兵。
少女一走進屋裏,就看到了陳豹唐虎兩個大個子,說來也巧,此時唐淵站在唐虎身前,唐虎的寬大背影,竟然擋住了少女的視線。她沒見到唐淵,就抻着脖子,檢索目光分辨每一個背影。
結果不久后,唐淵竟然鬧出事端,還說身後有人放屁,他要瞪一眼,云云。少女忍俊不禁。
其實在那時,唐琪早就關注唐淵多日,越發了解他的性格,因此當時沒懲罰與他,而事後,還讓祁琪告訴李都尉,說半個月以後,要讓他來比武。想以此激勵唐淵。
“你曾經說,唐淵會《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這話可是玩笑?”唐琪看了看衣裝整齊的扈蘭花,這姑娘長得好大個子,比自己還要高上兩寸。人群中站立,比普通男子還要高。
扈蘭花道:“我跟別人開玩笑,跟唐將軍可從來不開玩笑,我曾經聽唐淵說過,軍中無戲言。有的時候,一句玩笑,可能就要了人命。”
少女平時爽直,略顯魯莽,可心中卻也知道交淺言深的道理,這唐將軍對自己很好,並不代表沒有將軍虎威。
沒事找事去碰老虎的鬍鬚,隨便試探別人的底線,何其愚蠢。
——
曲徑幽深的小道盡頭,是一座烽火台,在這軍營附近,看到烽燧烽子本不是什麼新鮮事,可這烽火台據說是千年前留下的古迹,不由得讓人心生敬畏。
烽火台的北面,有一片空地,兩匹戰馬忽而碰到一起,馬上之人齊舉大槍互相刺殺。
十個回合過去,其中一人被挑落馬下,摔得咯嘍一聲,好不狼狽。
幸虧對方用的是頓頭木搶,否則這一招,足以要了落馬之人的命。
“白教官,您到底是什麼出身,怎麼如此厲害?”唐淵灰頭土臉從地上爬起來。從今天開始,白恪不去教學了,一整天單練唐淵。
唐淵不怕累,可他也不是鐵打的,一天摔幾十個跟頭,身上讓人戳得青一塊紫一塊,青上加青,紫上加姿,扒了衣服一看,唐虎驚呼:花斑豹。
其實唐虎也沒好哪裏去,他被雙戟將典檮打得也是遍體鱗傷。
“《七絕槍》,七招二十一種變化,把槍法中的攔、拿、滑、扎、撩、挑、絞、砸、劈、掃發揮得淋漓盡致,卻又毫不拖沓累贅,可謂招招致命。只要練會這七招,其它槍法都不必學。不過這套槍法也最是挑人,只適合有天分的人修鍊,如若是蠢笨之人,學來卻是找挨打的招式。”白恪盯着唐淵的眼睛道:“這槍法我可不隨便外傳。”
而且白恪也不會把所有招式都傳授給唐淵,其中最致命同時也是最兇險的一招叫做“玉石俱焚”,他要留在心底。
唐淵沉默。
白恪眼中略顯失望,道:“怎麼,覺得自己練不成?”
唐淵抬頭道:“不,我在想剛才如果我用滑槍,或許就能躲過你那一招。”
白恪大笑道:“你能想到這一層,你就有可能跟我打到二十個回合,來,繼續練。”
“等一等,我還在想,如果我躲過你這一招,再給你一招‘回馬槍’,你是不是也很難躲開?”唐淵眼睛裏劃過一道亮光。
“你敢用回馬槍,我就會在你腦袋上戳一個洞。記住練武要紮實,貪多嚼不爛。”白恪一拉馬,又跑遠了,準備再戰。
第一招“打草驚蛇”,往往是開場的一招,看起來波瀾不驚,卻暗藏殺機,異常兇險。
至今為止,唐淵還不能完全掌握這一招,就更別提後面六招了。
與白恪對打,除了“打草驚蛇”這一招,他都是用一些平常槍法。其實對他來說,用那些稍微熟練的一點槍法,更覺得得心應手。
經過一天的訓練,唐淵從一開始的過不去三招,變成能抗住十招,已經有些一些實戰的心得。
想從白恪這裏得到一些指點,可白恪卻顯得十分吝嗇,打半個時辰,有時都不說一句話。
練到深夜,突然一朵雲擋住了月光,白恪才肯放唐淵回營。
“唐淵,你怎麼才回來?”李都尉掐腰站在寨門口,罵道:“下次回來晚了,記得先去我那裏領罰。”
“是白教官留住我的。”唐淵聲音不大。
“白教官?”李都尉把臉湊過來,幾乎鼻尖對鼻尖:“咱們登州營里是都尉大,還是教官大?”
李都尉的口臭簡直能把人熏得昏厥,距離這麼近,唐淵很想給他一拳。
可這種想法,也就在心裏說說,豈敢冒犯軍規。
這個李都尉,官兒不是很大,官架子卻不小。沒什麼真本事,平時訓練的時候,裝模作樣地瞎指揮,有的時候還跑到新兵面前訓話。
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懲罰新兵,那個倒霉蛋如果被教官送到他這裏接受懲罰,那簡直就是要從鬼門關前走一遭。打你個半死。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找唐淵麻煩了。
他的臉很近,還把耳朵湊近唐淵的嘴,似乎是讓唐淵快點告訴他,到底是都尉大,還是教官大。
唐淵突然嗷地大吼一聲,聲如驚雷,“報告李都尉,都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