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把酒祝東風

第2章 把酒祝東風

(No.7~11)

No.7

坐在考場裏和等待分數公佈,前者一對一錯,掌握得失;後者結局已定,空有懸念。到底哪個更難受呢?

“準備考試的時候最難受。”陳森啃着粽子給出答案,“像我現在這樣。”

“你能不能別吃了?”陳念斜眼瞅他,好言提醒道,“都第三個了,待會兒別真難受。”

“‘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你到底懂不懂?”

“哇,陳森你厲害呀,都會背八年級的古文了!怎麼可能寫不來五年級的題?自己寫去!”陳念丟了筆,拍拍他聰明的腦袋瓜,轉身就走。

“哎哎,姐,我錯了,這題我真不會。”陳森想去抱陳念的胳膊,撲了個空,他扯着喉嚨撒潑似的大喊,“姐,你教下嘛!”

這一大聲叫喊驚動了在廚房忙的媽媽,“你老師說你在學校里教同學題都挺耐心的,怎麼每次在家裏教你弟弟兩道題就急。”

“朽木不可雕也。”同一類型的應用題她昨天才教過他。陳念倒了杯水喝,不打算再搭理弟弟,“媽,我來幫你洗菜吧!”

“他還小,你輔導功課要耐心的。”

迫於媽媽的淫威之下,晚上陳念又乖乖地去輔導陳森了。

他解着數學題,突然側頭說:“姐,你明天就知道中考分數了。”

見姐姐眼神淡定,只輕聲“嗯”了一聲,他不滿意她這反應似的,追問:“你怕不怕?萬一你沒考上一中怎麼辦?”

陳念低着頭用熒光筆在他語文課本上划重點,沒吭聲搭理他。他反而來勁了,主動幫她分析,“所謂平時了了,期末未必。從你的分數折線統計圖來看,你一直有期末必渣的魔咒,上學期的期末成績就比平時成績低了整整30分!”

“記性不錯啊!來,考你一句古詩填空‘笛弄晚風三四聲’上一句是什麼?”

“‘草鋪橫野六七里’。”

“誰寫的?”

“呂……”陳森張口結舌了一會兒,抓着後腦勺想,“呂什麼來着。”

“你還是多擔心下自己的期末成績吧。”

姐姐我啊,沒有萬一。

No.8

乘家裏白天沒人,陳念備好筆紙,撥通了准考證上分數查詢號碼,開啟免提,按照語音指示輸入准考證號,差點按錯。她咬着手指,聽一門接一門的分數蹦出來,最後在對方報出總分之前她已經算出來了。

為了再次確認,陳念掛斷後打算再輸入考生號試一次,何田田打來電話,噼里啪啦倒出一串數字,“快幫姐姐查一下分!”陳念堪堪記下,在開罵前何田田機智地掛斷了,在浙江玩的張螢也打電話來求助。

幫她們查好分且彙報完畢后,陳念再次確認了一遍自己的分,然後打電話給花笙。

“我正想給你打電話來着,我問了大大,這次還是你第一,第二竟然是肖東,徐一鳴好像考砸了。”花笙的消息更為靈通,她的語氣難掩激動和喜悅。

陳念放寬心了,猜,“你是不是也考得挺好的?”

“嗯!比平時都好!我媽打電話問過新中招生辦老師,我這個分數可以進重點班。念念,太感謝你了!最後關頭拯救了我的物化!你的分數如果來新中,肯定能進最好的火箭班,不過你去一中重點班肯定也是跑不了的!”

“田田考得也不錯,張螢稍微差一點,進新中應該都沒什麼問題,夢雅怎麼樣?”

“不太好,上江中有點難,擇校費又太貴了,她說去四中了。以後都沒人跟我天天爭誰更帥了。”

“你們打個電話就可以開吵了。”兩邊都笑了起來。

“哎,念念,你什麼時候有手機一定一定要記得把號碼給我,還有QQ號,老忘記給我。”

“那個QQ號碼我是真想不起來了。手機號碼一定會給你。”

“你說要是我和田田她們分到一個班就好了,不過這個可能性太小了。但是我們肯定能住在一層樓,互相串串門還是可以的。我暑假是沒得玩了,江中七月份就開始軍訓補課,對外都說是夏令營……”

陳念靜靜地聽着,花笙眉飛色舞的神態如在眼前。

她們對未來高中的新生活懷着無限憧憬,彷彿跨過了中考的門檻,進入重點中學,一隻腳已經踏入了大學的門裏,剩下的事情只需要交給時間。

不像她,在夢中側轉,只覺得前路漫漫,沒有盡頭。畢業的時候,她本能地害怕新的開始,不得不被推着往前走。

No.9

等錄取消息的幾天裏,陳念配好了眼鏡,買好了生活用品,備好了床上用品,至於手機,媽媽親自挑的:白色諾基亞按鍵手機。

她可憐兮兮地看着媽媽,希望她大發慈悲換成當時盛行的什麼4.7英寸720p高清觸控屏的智能手機。

“你高中要那麼功能花俏的手機幹嘛,這手機能聽歌能打電話不就夠你用了,”媽媽一字一句地掐掉她的希望,陳念一把拉住媽媽,阻止她去換一款更過分的老年機的,“就用這個諾基亞,我高考完再換手機。”

晚上,陳念正取出舊MP3里的儲存卡安到新手機里,考完期末考試后無所事事的陳森走進來幸災樂禍地擺弄她的眼鏡,“叫你平時跟我搶電視看,這下近視了吧。”

“出去看《西遊記》去!別煩我!”陳念帶上耳機,準備聽歌。

“姐,你現在算不算‘萬事俱新,只欠東風’。”

“誰知道東風去哪了。”

都等到六月末了,報江中和二中的同學早收到錄取通知,陳念打電話問班主任,他說不清楚。

“東風不來,你不能過去嗎?”

有理!她立刻去打聽曾經來學校招生的一中老師的號碼。

非工作時間被擾,對方極其不耐煩,劈頭蓋臉地問,“你哪個學校的學生?中考分數多少?”聽到分數后,對方立刻讓她明天早上九點趕緊來學校報道,順便辦理住宿手續,溫聲細語地又提醒了她一邊需要帶上的各項證件。

優異的成績猶如強大的“東土大唐”,永遠都是無往而不利的通關文牒。

“此去一中,路途遙遠,日久年深,姐姐可進此酒,寧戀本鄉一拈土,莫愛他鄉萬兩金。”陳森拿來兩瓶已打開的可樂。

“只在三年,徑回上國。”陳念用唐三藏的原話回他,接過其中一瓶,喝了一口。

“姐,其實……”陳森欲言又止。

“你往裏面放土了?”陳念大駭。

“沒有沒有!”

她鬆了一口氣。

“其實有個‘東風’來過一次,被我扇回去了。”陳森偷偷看了眼姐姐的臉色,繼續說:“下午放學回來,我接了個電話,是之前那個江中的老師打來的,他知道你分數,問你願不願來新中,什麼條件都好商量。我說,我姐已經去一中報道了,然後那老師說了句祝你學業有成就掛電話了。”

“你,過來。”

“我去看《西遊記》了。”

No.10

一中是省首批優秀重點中學,歷史悠久,行事低調,沒想到竟低調得連大門都沒有牌子。陳念一度懷疑被出租車司機坑了。門衛處的保安大叔熱心腸地告訴她因為暑假要翻新所以牌子才沒了,再三強調,“放心,沒來錯地。”

走過國旗廣場,來到政教樓面前的高大的石柱門。東中西三棟教學樓練成一線,加上政教樓,俯視恰好構成倒立的“凸”字。政教樓單獨看則是疊加版“凸”字,如果看成頒獎台,那麼最高處站着特等獎,兩邊往下依次是一等獎、二等獎、三等獎。後來有人笑她,“明明是鼓勵莘莘學子拾級而上,登上頂峰。”

呃,昨天忘記問去哪報道了,陳念在東風中凌亂了一會兒。

下課鈴聲驟然大作,西邊的教學樓喧鬧起來,一個女生從西教學樓走出來,個子不高,戴着眼鏡,手裏拿着一大摞試卷,步履匆匆,像陣風一樣從陳念的身邊刮過,快走到主樓大廳時,停住腳步,回頭看了陳念一眼,“新生?”

陳念連忙點頭,女生心領神會,已經給她指明方向,“這邊上去三樓左轉第二個是招生辦。”

話音未落,人已經“蹬蹬蹬”地從另一邊樓梯上去了,轉眼間消失不見。風風火火的,差一件白大衣,就成了趕着去做大手術的醫生。

到三樓后,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找,那裏已經聚集了不少學生家長,意外的是她碰到了老同學徐一鳴。

徐一鳴頗為遺憾地說:“最後一次都沒考過你。”

“你考多少?”陳念沒忍住問。

“勉強夠上一中重點班的邊。”

門檻跨過就好,不必在意姿態。陳念說:“反正都進一中了,你以後有的是機會超過我。聽說高中的難度翻了幾倍,我腦袋轉得慢,估計一時半會兒還真轉不過來。”

No.11

辦好入學手續,時間尚早,陳念決定四處逛一逛。

一中這片土地在很久以前是山清水秀的寶地,宜遊覽宜隱居,不少文人墨客來此依山種茶,臨泉煮水品茗,可謂人文底蘊濃厚。物換星移,山林泉水早已不復存在,如今只能從校園裏與樓比高、遮天蔽日的大樹和這片茶園中依稀可見當年的光景。

她沿着青石板路,來到茶園中央的古亭,亭子頂上的壁畫斑斕,柱子上的紅漆剝落了一些。一片鬱鬱蔥蔥的小竹林掩映着亭子,擋住了大部分陽光,很是陰涼舒服。再往前走驚覺包圍着這片茶園的高大石階給人一種錯覺,像半個羅馬斗獸場。翻越過“羅馬斗獸場”,可以看到食堂和女生公寓,由一條林蔭道相連接,道路兩旁種滿了香樟樹。右轉就進入了后操場。

夏至剛過,暑氣就急不可耐地佔領了這個南方小城,十點鐘的太陽已經擔得起“烈日炎炎”四個字,足球場上居然有人在踢球。

跑偏的足球滴溜溜得一路滾到跑道上來,一位挺拔的少年從球場中央跑過來,轉身之間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視若無睹,一言不發地把球踢回去。

風捲起熱浪迎面打來,她站在樹蔭下,一時呼吸困難,收住了到嘴邊的“嗨”。算了,做人最重要的是開心。何旭眼瞎,自己近視,她看不清他,他看不見她,又不是第一次了。

半個月前的中考考場上,這位仁兄機緣巧合地坐在陳念旁邊。陌生考場喜逢舊友,她兩眼直發亮,可是連續考了三天人家壓根也沒認出她的意思。為此,事後她對着院子裏的桃樹指桑罵槐:知道你成績好,對天發誓,她絕對沒有不良企圖,至於全程黑臉裝不熟嘛?

何旭的球友看見那個女生從另一個門出了操場,笑眯眯地問,“剛剛那球……”

“我故意的!”

專註於腳下運球的少年抬起頭,額頭汗珠密佈,兩頰帶着運動后的健康紅潤,眼神明亮,嗓音清朗,笑容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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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念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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