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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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姑娘,你……”
帳子外蒼朮還在着急地用各種理由挽留南星,帳子裏的三人則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又把目光定在了顧千里的身上。
“南星姑娘要走了?”
“五公子,你怎麼惹她了?”
“我……”
確實惹了,可那又怎麼說出口呢?說自己一時氣憤,腦子發熱,就把人家姑娘給強吻了?
“我去看看!”
顧千里陰鷺着一張俊臉就撩開了帳子,幾個大步就走了出去。
蒼朮正急得撓頭搔耳地找理由,把南星姑娘留下,可說了半天,固執的南星反而緊抿着小嘴,冷着一張臉,一言不發,搞得蒼朮正着急呢,見自家公子初來了,仿若看到救星一般,扯着大嗓門就高聲叫起來:
“公子,公子,你來了,南星姑娘不知怎麼的,一心要走,你快讓她留下吧,一個姑娘家回去多不放心呀!”
顧千里看了一眼蒼朮,點頭示意他離開。
蒼朮到底是從小跟在顧千里身邊的,一個眼神也就明白了,撓撓腦袋,對南星笑笑,就離開了。
蒼朮離開的時候,還順便招手讓周圍其他的人都離開了,很快,帳子外的空地上就只剩下了南星和顧千里,兩人四目相對,一個略顯尷尬,一個一臉冷漠。
“你……怎麼突然要走?”
顧千里先開口。
“我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該走了!”
南星冷着一張小臉,不帶絲毫感情地說。
“你……我大哥還沒徹底康復,你這個大夫怎麼能走?”
顧千里其實心裏有些歉意,但那些道歉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給一個女人道歉,也太丟面子了,而且親了就親了,她不是第一次就親了自己嘛,再說以後就是自己的女人了,多疼疼不就行了,女人誰不是這樣?
“湯藥我都交待給了蒼朮,還有軍醫,我也沒有留下的必要,再說我離家已經太久了。”
“哼……我就從沒見過你這麼不負責任的大夫,病人還未痊癒,你就離開,萬一有個什麼,爺不會放過你!”
本來想好好說的挽留話,不知道怎麼說著說著就變成了這樣傷人的狠話,而南星聽了這話,本來就堵着的心裏,更加心塞,一股無名之火也騰騰地冒了上來,嘴角翹翹,一臉的輕蔑與嘲諷,脫口而出的話也尖酸刻薄。
“哼……是,你是貴家公子,隻手遮天,想把我擄來就擄來,不想讓我走就不讓我走,捏捏手指頭也會要了我們這些斗升小民的命,在你眼中,你們才是人,我們都賤如螻蟻,必須要無條件的聽命於你們,服從於你們,才能滿足你們心裏的私慾,可顧千里,那可能是別人,但絕對不是我南星,我是什麼樣的大夫,我自己知道,我想,我走不走,走到哪裏去,那也是我的自由,你要真不放過我,那儘管放馬過來吧,大不了就一條命,我陪你試試!”
顧千里沒想到南星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其實在那句話出口時,就有了悔意,可到底覆水難收,只是沒想到卻激出南星的怨氣,還有那眼神里看向自己時,濃濃的厭惡,他握緊了拳頭,桃花眸子低垂,一時語塞。
“你……看你能耐的?你以為你能逃過我的手掌心?”
南星氣結,腦門子都突突的疼,這人還真當自己是霸王了!
“話別說的那麼滿,這世上也有你想不到的地方。”
“哼哼……那就拭目以待!”
兩人就像發怒的獅子一樣,互相對視着,誰也不讓誰,隔得老遠,都能感覺到兩人劍拔弩張。
“南星姑娘,世子爺好像又燒了起來,你快過來看看。”
胡叔跑了過來,拉着南星就進了帳子,經過顧千里的身邊時,微不可見地嘆了一口氣,眼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哀怨。
南星進來后,看到顧千定好好地坐在床榻上,有些蒼白和虛弱,但不像發病的樣子,眸光微閃,立下明白了這是兩人給自己和那頭沙豬台階下呢!
“南星姑娘,我這個弟弟就是嘴巴壞,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顧千定真誠地給南星說,從他的閱歷看來,南星這姑娘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不怕苦累,遇事冷靜,最主要的是有一手好醫術,只是不知道身家背景如何。
“世子爺眼中,誰被狗咬了還要咬回去呢,那不是自降身價嗎?”
南星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顧千定臉上的表情獃滯了一瞬,立馬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是,是,是,不要因為這些壞了心情。只是這裏的戰事還未結束,我這個身體呢,也還未康復,還需要南星姑娘多留幾天,等戰事稍緩后,我再吩咐人送姑娘回家,可好?”
其實剛才說要走也是有些氣憤在裏面,離開了楓香鎮好幾天了,又走了那麼許多路,彎彎繞繞地不知道走到了哪裏,如果讓自己一個人回去,南星還真沒把握可以安全地回到楓香鎮,現在既然顧千定都開口了,那就借坡下驢,再待幾天,讓人送回去也好過自己迷路。
“行,既然你是我的病人,我也要為你負責任,再過幾天,還要麻煩世子爺派人送我回去。”
“一定,一定,那是一定,我在這裏多謝姑娘了!”
“不用客氣,你好好休息,晚上的葯我已經吩咐給了蒼朮,我出去找他!”
“那姑娘請便!”
“嗯!”
南星出帳子的時候,看到顧千里站在門口,她定定心神,按下怒氣,目不斜視,把他當成空氣般忽視而去。
“唉!我說五公子呀,你在京中招蜂引蝶的本事哪去了?”
胡叔看着南星的背影,搖搖頭,嘆着氣嘀咕。
山野靜謐,寂靜無聲,滿天星辰,卻無人有心去欣賞。
南星連用晚飯都沒有出帳子,蒼朮專門給端進去的,顧千里時不時地看一眼那帳帘子,紋絲不動,不知怎的,心下冒出了一股失落。
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整個軍營不知怎麼的,開始騷動起來,南星聽到動靜,連忙一骨碌地爬起來,走出帳子就看到士兵們在集結,是出什麼事了嗎?
“南星姑娘,你起來了,你今天就別出帳子了,敵軍來襲了!”
蒼朮急急忙忙地說完,人就不見了蹤影。
“快,快,拿上兵器,準備迎敵。你們,你們,守好大帳,還有糧草,其他人,跟着本將去迎敵。”
急促的腳步聲不斷響起,南星的眼前浮現出很多身影,都是不停地在跑動,很快,軍營里就恢復了平靜,只是那幾個裝滿糧草的帳子外,卻多了重兵把守。
“南星姑娘,你怎麼還在這裏獃著,敵軍來了,可能顧及不到你,你千萬不要亂跑,待在你的帳子就安穩了!”
蒼朮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見她還傻愣愣地待在那裏,又嘮叨了一遍。
南星點點頭,轉身準備回自己帳子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她還沒有經歷過戰爭,但在她的認知里,戰爭都是殘酷的,她能做點什麼呢?
去軍醫那裏,對,去軍醫那裏,看自己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杜軍醫,我能幫什麼忙?”
一個四十多歲,留着一撮小鬍子的中年白面男人停下手來,看着剛進門的南星,滿臉悲傷地說:
“我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只有在這裏等着,等着看送回來的是什麼樣子的人,缺胳膊斷腿的都好,至少能保住命,只是有時候這一雙手也太無力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閉上眼睛,唉!等着吧!”
南星挨着門口坐了下來,她看着遠處的群山,若隱若現地聽見鼓聲和嘶吼聲,不用閉上眼,彷彿也能看到迸射的獻血,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壓得她心臟發疼,喘不過氣,只盼着,這些人能平安而歸。
半個時辰后,一些人抬着受傷的士兵回來了,喧囂、雜亂,軍醫帳子裏的人全都開始忙碌起來。
“快,把他放到這裏!”
“你來,用力,按住這裏,給他止血。”
“你來,給他包紮!”
“金瘡葯,剪子,快給我拿過來。”
“燒酒,刀,準備好,等會把他的箭頭拔下來。”
“……”
南星沒有時間再去想那麼多,她也像那些軍醫和他們的小徒弟一樣,去給那些受傷的士兵包紮,上藥,爭取更多的時間,拯救一條條活着的生命。
“南星姑娘,南星姑娘,你在哪裏?”
南星正在給一位頭上受傷的士兵清洗傷口,就聽見了蒼朮慌亂而又着急地喊聲,她連忙出聲。
“我在這裏,怎麼了,是誰出事了?”
“南星姑娘,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南星拉過從身邊走過的一位軍醫學徒,示意他來接手處理那位受傷的士兵,幾步就跑到門口,又着急地問了一遍。
“誰出事了?”
“你快來,我們邊走邊說。”
“世子爺和我們公子帶了幾路人包抄了敵軍,大獲全勝,我們趁勢也追了過去,不過追到了一片林子后,不知怎麼的,才走了幾步,士兵們一個個的都頭痛難忍,噁心嘔吐,像中了方術一樣,再也沒有戰鬥的力氣了,我們公子怕這是敵軍的詭計,連忙讓人撤了出來,只是有很多兄弟們已經中招了,胡大叔說南星姑娘是南方人,肯定知道是什麼,讓我趕緊找你去看看,南星姑娘,你說這是什麼,這麼厲害?”
聽蒼朮說完,南星心裏已經隱隱地知道那是什麼了。
南方的林子植被茂盛,潮濕又陰暗,容易滋生瘴氣,多半是敵軍知道那是一片瘴氣林子,特意把顧家的軍隊往裏面引的。
不過,是瘴氣也好辦,瘴氣林子旁多半也長了許多金絲草,這種藥草是瘴氣的剋星,只是從未來過西南境地的顧家軍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