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城雙解元(三)
就在何家歡宴不夜天的同時,幾匹快馬正在官道上疾馳着,這是陝西趕往莒州的報喜隊伍。由於躲避地震,梁家都暫住莒州,報喜的隊伍到達朝邑梁家時,只有幾個僕人看家,報子們討了喜錢之後便回西安了,但梁家的下人們不敢怠慢,幾位年輕力壯的便騎上快馬向莒州趕去......
而遠在西安的梁月松得到中第的消息后,參加完本省的鹿鳴宴后,一刻也沒有耽誤,直接坐上馬車向北京趕去。
九月初三一早,何志遠與眾人分別坐上馬車踏上了回家的路程,有道是“功成名就好還鄉”,這些科舉子們一個個歸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去,跟家裏的親人共享登第的榮耀。
九月初十,何志遠坐着馬車與尹立夫一起到了莒州北城門口,守城的兵丁上前盤問。尹立夫走下馬車對那兵丁硬氣地說道:“這是何老爺的馬車,還不趕快行禮!”
那兵丁傲然反問道:“哪個何老爺?”
“新科解元何老爺,你竟然不知道?”
那兵丁一聽說是解元公回來了,便忙不迭的磕頭行禮。何志遠從車裏探出頭來對那兵丁說道:“免禮,快起來吧!”現在他還不習慣別人叫他老爺。
那名兵丁道謝后爬將起來,然後對着城內興奮的叫道:“解元公何老爺回來嘍!”
這一嗓子登時引來了圍觀人群,但是這些人都只是站在道路兩邊遠遠的看着,沒有一個人敢湊上來搭話。何志遠沒有再上馬車,而是步行走在城內的街道上,目光所及,眾人便鞠躬作揖,態度十分恭謹,倒把他弄得不好意思。於是他趕緊又上了馬車,問仍然步行的尹立夫:“你說今天街上的人怎麼都顯得那麼拘謹呢?”
尹立夫笑着說道:“聽老人說,舉人老爺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大人您是解元,那就得是文魁星下凡,誰敢靠近啊。”
“一派胡言。”何志遠笑罵道:“大明兩京一十三省都有解元,你何時見過天上有十幾顆文魁星來着?”
尹立夫想想也是,便憨笑道:“看來老人們是胡說來的。”
暢通無阻的回到家,何志遠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對嶄新大門,門上方的匾額也換成了“解元府邸”四個大字。何志遠知道這叫改換門庭,從此以後他們家就不再是平民階層,而是官員老爺了,看到此,他不由笑着搖搖頭,但也覺得確實挺自毫的。
不過更誇張的是,門子也換了新人!只見一個青衣小帽的中年人,站在門口很專業的客氣問道:“請問這位官人是否投過拜帖......”
尹立夫罵一聲道:“這是我們大人自己的家,要個么拜帖?!”
那門子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少爺回來了,趕緊跪下請安,並自我介紹,說是新來的門房,叫孟老六。
何志遠從車上跳下來,笑着叫他起來道:“老孟啊,來了多長時間了?”
“回少爺的話,兩天。”孟老六趕緊答道:“咱家是解元第了,要改換門庭,不但門窗換了,門房也要換,所以我就來了。”
這時裏面人也聽到消息出來,好傢夥,滿院子站了二十多號人,其中有有多半都是生面孔,這些一齊朝他行禮道:“恭迎少爺回家!”
何志遠看到月季也在人群里,於是把月季從人堆里叫出來,低聲問道:“怎麼家裏多了這麼多下人?”
月季理直氣壯的回答道:“少爺,咱家是解元府邸了,要多配幾個下人,夫人說這叫體面。”
何志遠的聲音小,可月季的聲音不小。月季的話剛說完,那些生面孔們便七嘴八舌地說道:“少爺,咱家是解元第了,只有一個廚子可不行。”
“解元第不能沒有園丁。”
聽到這話,何志遠一陣鬱悶,這只是一個三進的宅院,連個花園都沒有,要園丁幹嗎?
更可笑的是一位年輕的少婦竟然說:“奶媽也不能缺!”
何志遠怒道:“你看我們家有要吃奶的嗎?”
那個年輕少婦小聲說道:“少爺您成了親,少奶奶十月懷胎,自然就有吃奶的了。”
“等那時候,你還有奶嗎?”何志遠被打敗了,無力的問道。
“這個您放心。”那個少婦得意地說道:“我還沒懷上呢,專等少爺您成親,我再要孩子,保准不耽誤小少爺吃奶,民婦想的周到着呢。”
何志遠氣得臉都綠了,忍着沒有發作。之後把月季叫到書房,怒氣沖沖的問道:“這都是我那老娘乾的好事?”
月季小聲道:“自從少爺中了那個解元,便有許多人來奉承,有送田產的,有送店鋪的,有送珠寶玉器、古玩字畫的。還有那些破落戶,兩口子來投身為仆圖蔭庇的,這才幾天功夫,便堆滿滿一屋子。”
“人家給就收着?”何志遠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沒好氣的說道:“人家來就留着?”
“夫人說,權且先收留着,等少爺您回來再說。”月季繃著個臉道:“您快把他們都趕走吧,咱們這麼家,有十來個人就能忙得過來,可不能白養這麼多遊手好閒的。”
何志遠被她這話逗笑了,端起茶杯道:“我父親呢?又去何家鎮了?”
“哪能呢?”月季見少爺不置可否,微微有些失望地說道:“您現在是解元了,老爺再說管理那些作坊,失了咱家的體統。”
何志遠微皺眉頭,心道難道我中了解元,連老爹也不能去作坊了?但他沒有說什麼,而是問道:“那他去哪了?”
“忙啊,簡直太忙了。”月季感同身受地說道:“先是接連三天的流水席,然後和夫人忙着準備婚禮,忙得腳不沾地,嘴上都起了一圈大泡。”
結婚的事情是與周家早就商量好的,等秋闈過了以後,就準備婚禮,何志遠也是知道的。不過他在家只有二十多天就要去北京,完全來不及。所以他對月季說道:“不必準備了,先不結婚了。”
月季聽了這話嚇了一跳,失口說道:“哎呦,不是你中了解元,看不上周小姐了吧!”
“你胡說八道個啥!凈瞎猜!”何志遠罵道,然後解釋說:“我得到消息揚州陸傑的案子有反覆,我決定提前去北京,月底就要動身去北京。等春闈結束后,再回家結婚也不遲!”
月季聽到這話才放下心來,不過仍然說道:“老爺夫人都開始準備了,現在又不結了,就是普通人家碰上這種事也難免讓外人瞎猜疑,更何況......”
“更何況還是解元家呢。是吧?”何志遠搶白她一句,再瞪眼說道:“以後少把這兩個字掛在嘴上。”
月季縮縮脖子,小聲說道:“知道了,以後不說了就是。”
何志遠一摸茶杯,竟然是空的,不悅道:“那麼多人閑着,卻還讓本少爺的茶碗空着,養這麼多人何用?”
月季知道這是少爺在借題發作了,便自告奮勇的說道:“我把他們都攆了。”
“卻也不能都攆了。”何志遠說道:“傳出去說我何家不能容人,且先留下五六個聽話的,其餘的都發些銀子遣散了吧。”
“還發銀子?”月季瞪大眼睛說道:“他們什麼都沒幹,光好吃懶做去了。”
“廢話真多!”何志遠罵了一聲,然後又說道:“又不是讓你掏銀子,你着什麼急?每人五兩銀子,去吧。”
見月季還在那磨磨蹭蹭的,他嚇唬道:“再不去,你也拿五兩銀子走人。”
嚇得月季屁滾尿流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