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蘭潛是賊
江抱荷余光中看見了朱氏耳朵上的南珠墜子,忽然像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樣,靈光一閃,急道,
“上次的南珠墜子不是明姨娘偷的!”
“是江若弗偷的!”
溫孤齊聞言,皺起了眉。
江抱荷看見溫孤齊的反應,心上得意,
絕對不能夠只有自己一個人吃虧!一定要把江若弗拉下水!
江伯啟站住了腳步,
“什麼?”
江抱荷急道,
“上次明明是七妹偷了南珠墜子,明姨娘卻替七妹頂了罪說是自己偷的,實際上,就是七妹偷的!”
江伯啟看向溫孤齊,這個七女兒剛剛說出來的東西還叫他有些刮目相看。
沒想到,竟是她偷了東西?
江家大宗嫡系最厭惡德行有虧的人,要是他家中出現這種手腳不幹凈的子女,被嫡系知道了,只怕是會對他的觀感更惡,往後還如何利用嫡系的人脈地位上位?
朱氏這時站起來,添油加醋道
“老爺,雖說明氏包庇了七姑娘,但是那墜子從七姑娘房間裏搜出來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朱氏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
“那墜子,確實是七姑娘偷拿的。”
朱氏裝作不在意地摸了摸耳畔的南珠耳墜,這可是她留着的後手,防的就是眼前這種情況。
為了讓老爺想起來,她還特地把這對墜子戴出門了。
江伯啟沉聲質問道,
“是你偷了墜子?”
溫孤齊看向朱氏,眯着眸子,滿不在意道,
“敢問夫人,你所說的耳墜,就是你耳上這副嗎?”
朱氏用帕子捂着半邊臉假裝哽咽,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卻沒忘了把那墜子露出來,叫江伯啟看得清清楚楚。
溫孤齊走向朱氏,伸手就摸上了朱氏的耳垂。
朱氏大驚,
“你做什麼!”
有些微涼的指尖劃過朱氏的耳垂,她不禁心頭髮顫。
溫孤齊面容輕蔑,笑了一笑,
“大夫人,借你的墜子一用。”
溫孤齊拿着那一條耳墜,當著堂上眾人的面,伸手握緊那顆光滑玉潤的南珠。
一股不妙的感覺湧上朱氏心頭。
果然,溫孤齊再鬆手時,那顆墜子竟然變成了齏粉!
一點點地從溫孤齊的指縫間落下。
而溫孤齊就那樣淡漠地看着那顆南珠被碾壓成粉末,隨風而逝。
“真正的南珠質地堅硬,絕不會這樣一捻就化成粉末。”
“我當真是不知道,大夫人是從哪裏看出這是副南珠的?”
溫孤齊語氣淺淡,聽不出一絲情緒。卻無由來讓人感到他的輕蔑。
堂上眾人都驚呆了。
這對南珠墜子,可是夫人看了左馮翎家夫人戴了,百般艷羨后,花五千兩才買到一模一樣的。
人人都說是極品呢!
怎麼…竟然是假的!
連朱氏自己都愣住了,臉一下子就綠了。
這南珠墜子…竟然,竟然是假的……
她可是花了五千兩啊!
朱氏只覺得她站不住腳跟了,江抱荷忙扶住她。
看着堂上的齏粉,
江伯啟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若非朱氏說,怕出門與眾夫人的衣着打扮相差甚遠,叫人瞧不起江府,他也不會同意她買一副五千兩的耳墜。
畢竟府里一個月的中饋開支,不過就是一千兩。
她竟是用一副假耳墜騙了他!
朱氏一下子頭腦發懵,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滿腦子都是溫孤齊徒手捏碎那顆南珠的樣子。
她那顆價值千金的南珠,就這樣化成灰了。
那灰還少許地留在了木地板上,朱氏就那樣直勾勾地盯着那點灰,整個人都呆了。
溫孤齊將銀耳鉤放在桌上,
“大夫人,倘若要污衊,也要找點切實的證據,我既然能輕易辨別你這副耳墜的真假,就不會還想着去偷你這副石末粉捏成的假珠子,畢竟流言鑠金,還請管好自己的嘴。不要白白叫人看了笑話。”
溫孤齊直接退出前廳,沒有管接下來的事情。
眾人也是驚了,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腦子還轉不過來,也無人注意到溫孤齊離開了。
溫孤齊對這種境況只覺得可笑。
果然,為權勢所驅的人,只要聽見權勢金銀就會昏了腦袋。
江伯啟對溫孤齊的行徑是對是錯全然不顧了,轉頭便去責難害他少了權財的人。
而朱氏知道那南珠墜子是假的后,也失魂落魄,神思恍惚。
朱氏眼裏迷亂,沒有焦點,朱氏的手忍不住顫抖。
她的南珠…
就這樣碎了,就這樣碎了。
對上江伯啟慍怒的面色,
她不禁腿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二小姐江蘭潛一身墨綠色長裙,容色秀麗。
她就那樣淡然地站在堂上,視線緩緩移向那一地的碎末,眸光微怔。
————
溫孤齊回到清暉苑的時候,小玉和江懷隱已經吃完飯了。
待把一切都收拾好,溫孤齊躺在鋪了一層棉被的床板上,單手枕在頸下,藉著熹微的月光,看着滿屋的蕭然,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江若弗。
她含淚的雙眸恍然出現在眼前。
“我在府中,最要緊的就是忍氣吞聲,只有如此,才能活下去。”
溫孤齊猛地睜開雙眼,眸光在黯淡的夜色中格外清亮。
他越想越覺得心亂,
忍氣吞聲有什麼用?
面對會時時坑害自己的家人,她一味忍讓,只會惹來變本加厲的針對。
她不惹禍端,可禍端是會來主動招惹人的。不是忍氣吞聲,想方設法地道躲就躲得過去。
他那雙清亮的眼睛,在黑夜裏,逐漸染上意味不明的情緒,像火光一樣閃爍跳動,在朦朧的月色中越發明滅不清。
————
陳王府。
江若弗坐在院子裏,安安靜靜地看着書,溫孤齊的書房裏有許多書,不論是四書五經還是稗官野史,應有盡有。
江府的書房只有父親和大哥能進。
她在江府的時候,是沒有看書的機會的。
頌卷覺得自家世子爺這幾日未免太過安靜了些,從前面對他的時候,也總有一種重重的疏離感,這幾日,爺竟然十分聽勸,也容得他絮絮叨叨了。
爺這是怎麼了?
頌卷看着更漏,小心翼翼地問道,
“爺,您都看了兩個時辰了,看太長時間對眼睛不好,不如就歇歇吧。”
江若弗聞言,順從地將書合上,
“好。”
頌卷還是不太習慣。
他平時若是這樣說話,世子只會冷冷地抬頭瞥他一眼,然後繼續看。
根本不會因為他說一句話,就改變自己的想法。
江若弗放下書,進了屋子裏,頌卷忙跟進去,
“爺,要不就傳膳吧,如今也快到時候了。”
江若弗從善如流地應道,
“好。”
還沒等江若弗坐下,就有一道嬌軟的聲音傳入屋中,
“表哥!”
江若弗回頭,頌卷忙恭敬行禮道,
“陸小姐。”
江若弗微微皺了皺眉,但未曾作他色,
“有急事尋我?”
陸丹若一襲紅色衣裳,發上也簪着紅色明玉,兩廂映襯,愈發襯得她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江若弗手中還拿着書卷,獃獃地看着陸丹若,而陸丹若上前,去奪她手上的書,
“表哥你讀的是什麼書?”
江若弗下意識退避了一步,將書後移一些。
陸丹若不滿地嘟了嘟嘴,
“表哥。”
江若弗看向頌卷,她屬實不知怎麼與陸丹若相處的好。
頌卷看見江若弗的眼神,上前道,
“陸小姐,我們世子今兒個還有事兒要辦,倘若您並無急事的話,您看是不是……”
陸丹若鬆了抓住江若弗衣袖的手,看向頌卷,不喜道,
“難不成我來找我表哥都不行嗎?”
頌卷忙道,
“並非不可。”
“只是…”
江若弗接過了頌卷的話頭,
“今日我確實還有事要做,表妹若無要事,便先回去吧。”
陸丹若聞言,面色一變,
“表哥,你以前都叫我丹若的!”
江若弗不知溫孤齊如何稱呼陸丹若,乍一聽聞陸丹若指出,只覺自己漏了餡,不禁霎時間一身冷汗。
還未等江若弗想到開解之辭,陸丹若便委屈道,
“表哥心裏可是與丹若疏遠了?”
“該不會是太後娘娘給表哥賜了姬妾,表哥自此厭倦丹若了?”
陸丹若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抬頭看着江若弗。
江若弗避開陸丹若的眼神,被她這樣看着,江若弗着實有點心虛。
不知為何,江若弗忽然想起她和溫孤齊第三次互換時,溫孤齊說的話,那時他面色平淡地與她交換信息,
“陸丹若是我母親好友的女兒,性子偏大膽些,她若剖白心意,你拒絕便是,只記得不要傷了她。”
江若弗那時多嘴問了一句,
“世子不喜歡這位陸小姐?”
溫孤齊拿着杯子的手一停,沉默了片刻,才道,
“我不會娶她。”
他的眸色沉沉,又低聲補了一句,
“若沒有意外的話。”
他將杯子裏的茶水一飲而盡。
江若弗那時看着他,便猜想,溫孤齊並不是不喜歡陸丹若,只是並不把陸丹若作為他成婚的人選罷了。
可若是情況有變,他大抵是不介意娶她的。
陸丹若,對溫孤齊而言,可以說是一個極特殊的人。
不是真正的親人,也不是真正的戀人。
卻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陸丹若看着江若弗,見江若弗不理她,陸丹若只囁嚅道,
“本來今日想與表哥一起去選花朝節的花紙,現如今,看來表哥也是不會陪我去了,往常都是表哥陪着,這一次,我自己去也罷,說不定往後表哥都不會陪着我了。”
江若弗聞言,忙道,
“我陪你去。”
萬一世子回來發現自己和陸丹若關係變得疏離,一定會不喜。
既然世子往常都會陪陸小姐去,為了不露餡,還是去的好。
免得露出更多破綻。
江若弗放下書卷,
“好吧。”
陸丹若這才轉悲為喜,笑了起來。
剛剛下過雨,長街上來往的人少了一些。
天空一抹煙雲,碧藍如洗,青瓦濕透,屋檐還在緩緩凝聚水珠,再高高墜下。
江蘭潛和隨身的丫鬟走在街上,
丫鬟輕聲道,
“小姐,如今夫人和四小姐被罰禁足反思,真是天助咱們,您可要抓緊機會。”
江蘭潛撫了撫腕子上的手釧,一雙秀目溫婉,
“大夫人和四妹倒台了又有什麼用?只可惜,其他兩個妹妹都有姨娘幫她們謀算計劃,我卻是一無所有的,怎麼能和她們爭?”
“我雖然有心爭,卻只怕沒有這個命數。”
丫鬟忙安慰道,
“小姐,您和她們比起來,算是這江府姐妹里生得最美的一個了,而且比她們穩重,怎麼就爭不贏?”
江蘭潛只是笑笑,沒有再說話,那雙眸子依舊溫婉。
一個穿着黑色衣裳的人從巷子裏衝出來,手裏拿着一個大包袱。
後面還有尖叫聲和叫喊聲,
“別跑!”
“給我站住!”
“抓賊啊!”
賊人猛地把江蘭潛撞倒,丫鬟忙扶,
“小姐!”
那個包袱一下子砸進了江蘭潛懷裏。
江蘭潛下意識抱住了那個包袱。
而追趕的人到了,看見江蘭潛抱着那個包袱,高聲喊了一句,
“那個偷了包袱的賊在這兒呢!”
江蘭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抓住了。
丫鬟上前去扒開那些人,
“你們做什麼!”
“我家小姐可是官家小姐!你們敢對我家小姐不敬,有你們好果子吃!”
為首的那個猛漢一把將那個包袱奪過來。
滿臉橫肉,表情兇狠,他狠狠地啐了一口,
“我呸!”
“什麼狗屁官家小姐?都人贓俱獲了還不識好歹!”
“別和這娘們廢話這麼多”
“拉她去見官!”
丫鬟忙拉開那些人,
“走開!別碰我們小姐!”
只可惜她拉不開。
江蘭潛咬牙,周圍的大漢圍住她,她拚命地與他們保持着距離。
一聲略低而陰翳的聲音想起,
“抓到了?”
為首的大漢看過去。
一個穿着黑色衣裳的男子從人群中拿着一把摺扇走出,容貌俊美,眉目間卻有些陰鬱。
臉蒼白無血色,天生自帶一股陰鷙。
為首的大漢忙道,
“公子,惡賊抓到了!”
他一指江蘭潛,
“就是她!”
江蘭潛被指到,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而那黑衣公子揚了揚摺扇,也沒有看江蘭潛,悠悠道,
“那就捆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