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臭腳楊(下)
我和臭腳楊用手把那塊地皮翻了翻,沒費多少力氣就挖到了新土;再讓臭腳楊拿身體往那新土上的某一點往上一壓,果然那層地皮順勢就鬆動了,再拿手往地皮里一翻,一個約莫一人左右寬度的窟窿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我當時年輕氣盛,且求功心切,急於想下地摸寶,便忘了爺爺曾經對我講述盜墓這一行的行規。據我爺爺羅三炮所述,大凡專業的盜墓者在下墓之前通需要把雞鴨鵝之類的飛禽趕近墓穴里,然後將墓穴用有篩子眼的簸籮蓋住,飛禽受到了驚嚇就會往墓穴深處走,然後盜墓者會根據飛禽發出的聲音和迴音來檢測這個墓穴的深度和含氧量的程度,以此來判斷墓穴的安全程度和墓室的大小。
我當時屬於愣頭青,自知地下有寶,便根本就沒顧上這盜墓的行規,也沒讓臭腳和小曼留下一個人在盜墓口望風,自己直接就拿着手電筒下了盜洞;這個盜洞打得並不專業,有稜有角,凹凸不平,時寬時窄,且洞壁的沙石岩層非常的粗糙,騰挪扭動間時不時地摩擦在身體的各處,不知爬了多久,等我快爬到洞底的時候,突然感覺洞口被放大了,肢體與洞壁一下子失去了摩擦力,從半空摔了下去,左腿上的一塊皮直接被洞壁口的沙石給磨掉了一大片,所幸垂直距離不高,我並沒有摔傷,只是胸口有點發悶,等我緩過氣,想高聲把這個發現傳遞給洞外的二個人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晚了;尾隨而來的臭腳楊和徐小曼已經爬到了洞壁低端,我趕緊把身體往外側滾了幾滾;接着就聽到“砰砰”二聲悶響,臭腳楊和徐小曼都應聲摔了下來,幸虧臭腳楊皮糙肉厚,這一摔對他根本造不成傷害,徐小曼因為是緊跟老楊進的洞,所以直接摔在了他身上,所以也沒大礙。
我看二人無事,趕緊拿手電筒先往四處照了一照,幾幅灰褐色的壁畫豁然出現在我眼前,我在用手敲了敲地面,用手指沾了點灰土,再拿鼻子聞了聞,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裏暗罵道:“他奶奶的,這裏哪有什麼敵情,這裏分明就是個安葬死人的墓室啊”從這墓室墓壁上的磚石基料和接觸地面基料的感覺來看,我們三人現在所在的地方應該至少是一個西漢時期所建的冥宮。之所以說是西漢時期的古墓是因為從遠古時期以來,人類就有刨坑裹屍的習俗,進入階級社會以後,墓葬制度開始逐漸形成,變成皇權和統制階級的象徵,其中蘊含著嚴格的等級劃分和禮儀制度,權位越是大的墓主,墓室的規格也就越大,越複雜;雖然規格不同,但限於當時的建築技術,漢代之前的墓室多為用天然木結構,所用的棺槨也是木頭棺槨,俗稱木槨墓室,只有到了漢代早期才出現了特有的磚石築墓室,而且多為空心磚墓,像我們現在所處的石墓室多為西漢晚期才出現,且多為貴族才能享用。由於我剛進入墓室,眼睛還不能完全適應這裏的黑暗,還無法看清四周的情況做出更加精確的判斷。
臭腳楊和徐小曼順着光亮摸着黑,找到了我。徐小曼嘟囔道:“楊哥,羅哥,咱們還是走吧,這裏黑漆漆的,看都看不清,咱回去上報給組織,不也一樣能換水果糖嗎?”臭腳一聽這話,便說到:“嘿,我說你個小妮子,剛剛還革命覺悟特別高來着,怎麼剛遇到一點困難就想着要退縮呀,咱要記住咱們的革命傳統和信念,小車不倒只管推,眾人拾材火焰高啊!”我趁着臭腳說話這功夫,把四周又仔細地打量了一遍,心裏不禁又咯噔了一下,按照我們所處墓室的規格和牆上的裝飾壁畫,我確定我們現在就應該正處在一個漢代冥殿的側殿裏。我把這個發現告訴給了臭腳和小曼。臭腳楊正教育徐小曼教育得起勁,聽到我說這是個漢代的古墓,頓時來了精神,趕忙轉過頭對我說道:“哎,羅司令,你怎麼知道這是個漢代的古墓,我聽人家說這古董越老越值錢,就是一個痰盂罐放到現在也能值老鼻子錢了。”徐小曼也說:“我爸家裏有個清代的鼻煙壺,之前有個古董商人開價二條小黃魚我爸都沒肯賣!這漢代的老物件,別說是個痰盂罐,就是臭腳楊的臭襪子也能當國寶放在博物館裏給世人瞻仰。”
我拿手電筒往牆上的一幅壁畫照了照,只見牆壁上正畫著一群人駕着四五輛馬車從東向西行飛馳,還有四五個騎兵模樣的人在前方護航,全圖構圖簡單,風格素樸。我對臭腳和小曼說:“你們看這副圖,畫面雖然簡單,看似沒什麼故事,但你們仔細看圖那些坐在馬車上人衣服的衣袖和衣領;漢代男子服裝樣式多分為二種,一種為曲裾,一種為直裾,領口很低,袖口大多鑲邊,且多為窄袖緊身的繞襟深衣;且畫中有個戴着漢代冠的人,正從車廂內探出頭來向外張望;漢代冠與其他朝代戴冠的方法有所不同;一般的冠戴的時候就像我們戴安全帽一樣,有一條帶子頂在下顎,但漢代冠戴的方法是直接罩在髮髻上,且多為青,朱,黃,白,黑五色。”臭腳楊把眼睛瞪得溜圓,盯着那人的頭冠看了老半天,嘟囔道:“哎,你說這些古人真他媽的有意思,出去還要給自己戴個高帽子,遠看就像個痰盂罐,他們就不怕得頸椎病嗎?”
“我說臭腳,你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先,他們戴的不是高帽子,那東西叫作冠,是種地位階級的象徵;你們再看看那些前面護航的騎兵。在中國歷史上,當屬漢朝時期的中國騎兵最為發達,漢武帝為了抗擊匈奴而特別訓練了大批的精英騎兵而且為他們配備了一種特殊武器,名為環首刀,而這些畫中護航的騎兵佩戴的正是這種環首刀。因此我判斷這副壁畫屬於漢代的敘事壁畫,而我們所處的墓室也應該是個漢代墓室。”
臭腳楊和徐小曼聽我煞有介事的分析完,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臭腳楊嬉皮笑臉地道:“唉,照羅司令的說法,我們豈不是黑耗子掉進了白米缸,木頭打幹貝,發大財了嗎?”我略有遲疑地回道:“楊參謀長別高興得太早,我剛剛發現我們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你們現在轉身看看你們身後的那個盜洞。”徐小曼和臭腳楊轉身往身後望去,只見咱們剛剛進來的那個盜洞正懸在半空中離我們至少有四五丈的垂直距離,且四壁毫無凹凸借力之處,靠攀爬根本無法觸摸到洞壁。如果墓口有人接應還好,可現在我們三人全部都在墓室裏面,根本就沒法子出去!徐小曼是聰明人,一看這情形當即就哭了,眼淚哇啦哇啦地往下掉。我趕緊拿手捂住了徐小曼的嘴,讓她不要哭出來,拉低聲音對着她耳朵悄聲說道:“千萬別在古墓里哭,否則要鬼上身!你沒聽說過鬼哭棺嗎?”
大凡盜墓多年的老墓手,都得遵循那麼幾個規則,就好像你去一家西餐廳不會去點大餅油條,小籠包子一樣;所以盜墓這行就有那麼一個規矩:下了地,就別哭,否則就會被墓主上身,弄不好,大家都得死。其實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就是古墓里的含氧量本來就不高,一個人在哭泣的時候會消耗大量的氧氣,容易在低氧環境裏造成缺氧狀態從而導致神志不清,被誤認為是鬼上身,而隨行的夥伴也會因為驚嚇而過量消耗氧氣,最後導致全隊腦缺氧而死,所以在狹小的古墓中哭泣是絕對被禁止的。徐小曼被我連嚇帶騙得一弄,果然就不哭了,屏住眼淚,用嘶啞的嗓音小心對我說:“羅哥,你剛剛說的那什麼鬼哭棺,是什麼?什麼叫鬼哭棺?”臭腳楊爺也來了興緻說道:“哎,你說的那個是不是湘西那邊所謂的鬼串門,以前趕屍匠為了懲罰那些故意拖欠工資的資本家,就把一堆人的屍體拿鎖鏈木架子按順序串好,然後半夜拉着這一幫屍體假扮成殭屍圍着資本家的家繞圈叫門哭喪討薪水,是那個嗎?”我擺了擺手,對臭腳說道:“你那個是湘西趕屍術,你別嚇小曼,咱可不能宣揚封建迷信思想,要堅持破四舊的原則,再說的我說的鬼哭棺不是這個,咱們還是先到墓穴里去探探,我這手電筒的電池剛剛換了沒多久,應該還能支持一會兒,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希望明天點名之前咱們出去,否則老書記就要扣咱們工分了,咱還是留着力氣找出路吧。”臭腳楊一聽這話也對,便也不再追問,一手拉着徐小曼跟着我往墓室的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