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要后媽。
五年後,C城。
黑色的賓利緩緩從大廈地下車庫駛出,顧寒時揉了揉眉心,偶有光影從車窗外晃進來,打在他俊朗深邃的輪廓上,格外立體精緻,只是那眉眼上有着些許的疲憊。
等待前面車子通行的間隙,他把目光移向窗外。
天色已經昏沉,路燈齊齊亮起,霓虹閃爍里流光迷離。
入了秋,C城早早便下起了羊毛細雨,路上行人縮着脖子匆匆而過。
目光不經意間掠過一對男女,女子身上是幹練的職業套裝,黑色魚尾裙白色襯衣,身段修長勻稱,背對着這邊,看不到面容。
年輕的男子從車上下來,撐傘迎上來,接過女子手中的包,親昵地揉着她的髮絲,女子低笑躲閃,嬌俏快樂。
隔得不大遠,他似乎能夠看見男子眼中的炙熱,那是熱戀中方有的情深意切。
他伸手把她撈了過來,低頭便要去吻她,她嬌笑着縮着身子躲閃,溫軟嬌嗔的女兒態,伸出手去撫摸男子的面容,然後轉成了輕拍。
微側了身溫柔淺笑說了什麼,男子眼神越發柔軟愛慕,把她往懷裏拖了去,抱了個緊。
愛得正好,纏綿熱烈。
顧寒時剛想把目光拉回來,不經意掠過去,那對男女身體稍微轉了方向,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眉眼裏都是溫柔淺笑,流光溢彩的霓虹打在她臉上,把她的面容照得透亮。
顧寒時感覺心口處好似被人重重擂了一拳,那顆心,頓時血肉模糊!
前面的車子已經往前開去,司機驅車準備離開,猛然聽見後座上的男人暗聲:“停車!”
這命令來得突然,他猛的急剎車。
司機嚇得出了冷汗,連忙轉頭道歉:“對不起顧先生……”
再看人,後座哪裏還有人,那人已經推開車門往廣場快步走去,腳步都失去了往日裏的從容沉穩。
在人來人往的廣場裏不知道找什麼,四處環顧,匆促失態。
像是在找尋什麼心肝寶貝,最終找不到,站在薄雨里一動不動的,那冷峻眉眼上,都是焦躁難安。
唐現愣了一下,他跟在顧寒時身邊五年多,何曾見過這個男人這般失魂落魄焦躁不安過?
五年多,顧家錯綜複雜的家族企業爭奪戰,處處暗埋殺機,顧寒時硬是從當年那個飛揚熱烈脾氣暴躁的紈絝公子哥變得冷靜決斷。
其中經歷了多少血腥廝殺,絕望掙扎,唐現雖然知道,但是他到底不是顧寒時,不知道他的隱忍和痛苦。
五年多家族權力爭奪戰里,顧寒時以狠辣決斷的手段,成為了家族權勢的上位者,盡控偌大顧家企業。
並且在這短短五年時間裏,把顧家企業從一個局限於國內的上市公司擴展為全球性質的巨大跨國集團。
他在商界的手段,無人能及。
以至於男人們把他當做狼,天生的掠奪者,短短五年時間裏,他坐擁顧家,在商界攻城掠地。
成為C城的一個傳奇。
唐現見過他狠辣無情的那面,卻從沒見過他這般焦躁。
外面還在下着雨,他拿了雨傘追了出去:“顧先生……”
顧寒時背對着他,身姿挺拔,高定手工西裝下,是男人修長的腿,這人很高,站在那裏,便有了獨當一面的氣勢。
但是此刻的他,卻萬分躁動。
“我看到她了!”
顧寒時的嗓音有些暗啞,唐現愣了一下,一時難以反映過來他說的是誰!
“溫涼。”
黃昏霓虹閃過,唐現驚詫地睜大眼睛:“溫小姐不是已經……”
顧寒時倏然轉過身來,深幽的眸子看過來,唐現後面的話哽在喉嚨。
五年前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派往加州的三撥人馬回饋回來的信息無比統一:溫涼出車禍身亡,加州警察局有備案。
她真的死了!
他以為五年過去,一切都已經風平浪靜,溫涼是過去的人,雖然在顧寒時的生命中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段。
但終究,是過去。
沒想到,在五年後的這個深秋傍晚,顧寒時猝不及防的,提起了溫涼。
“她回來了!”
顧寒時呢喃着,忽然唇邊便有了笑意。
瀲灧無雙的男人,自是有男色無雙的,這一笑,恍如凍雪開始融化。
唐現覺得後腦勺有些發涼,習慣了顧寒時沉穩無情,寡言少語,如今這般,倒是讓人覺得萬般詭異了。
他沒有繼續再找,轉身上車,唐現連忙去開車門,黑色的賓利在夜色昏沉的街道上疾馳而過。
然後拐入一條有地標標識私家公路,那石頭標識上寫的是:顧宅。
顧家老宅在C城中心,卻鬧中取靜,延綿,那是一座擁有百年歷史的古式宅子,白色的牆壁上爬了青苔,自然卻不隨意。
隱藏在深深園林之中的老宅子,據老人說,顧家清朝年間是官家,這座房子被研習下來,透出厚重的莊重歷史感。
已經有人等在門邊,見着車子開來,雕花大門徐徐打開,車子開進庭院。
車子剛剛停下,便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客廳里疾奔而出,身上穿着西裝褲白T恤配黑色小馬甲。
跑得極快,顧寒時剛從車上下來,便感覺腿上軟乎乎地黏了一個物件兒。
男人倦怠的眉目終於柔軟了一些,彎下身來把黏在腿上的小東西抱了起來,軟乎乎的小東西抱在懷裏,他那懸着的心,多少有些落定。
抱着他的脖頸的小東西奶聲奶氣地問:“二哥,你怎麼才回來?”
也不等他回答,他又眨了眨眼睛,皺着眉頭鬼精靈地說:“那個討厭的女人又來了!”
顧寒時用手揉了揉他小小的腦袋,嚴肅地叫他:“顧景年。”
顧景年賴在父親的懷裏,委屈兮兮的看着顧寒時,也就這麼一小會,那雙黑漆的大眼睛裏已經包了一眼眶的淚水。
“周姨說那個女人想要當我的后媽,我不要后媽,后媽最壞了!”顧景年揉着那包着眼淚的眼眶,哭得煞是可憐。
顧寒時冰雕的容顏更加冷沉,看向從門內走出來的女子開口:“你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