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誰來救救她
誰?……
瞳孔失焦,模糊不清的人影在面前晃動,冰冷的聲音好像隔着幾層厚重的玻璃,刻板沉悶的傳入郁可熙耳中。
“郁小姐,你是否認識到自己的病情了?”
不知哪個字眼刺激到了她的神經,郁可熙麻木灰暗的眸底陡然亮出一丁點驚人的光。
用盡全部力氣,才能小幅度的擺了擺頭,這是全身被綁在治療床上的郁可熙唯一可以做出的反抗性動作。
那個聲音不再與她溝通,轉而吩咐道:“再加20伏特。”
一瞬間!兇殘的電流通過貼片猛然導入身體。
那種宛如從靈魂深處迸發的凌遲劇痛,讓郁可熙的身體像蝦米一樣激烈的拱彈而起,又被束縛帶死死的壓了下去,只有破碎嘶啞的音調凄厲拔高,再拔高……
絕望又崩潰的哀嚎聲聲泣血,無論多聲嘶力竭,都得不到施暴者們的任何一點憐憫,誰來……救救她?
速凍過的濕毛巾狠狠擦過額頭,既能有效喚醒病人意識,又不會損傷連接在病人身上的儀器貼片。
刺骨低溫刺激的郁可熙微微一顫,聽到了高跟鞋噠噠噠的逼近聲音,她渾渾噩噩的抬起眼皮,視野中晃動着刺眼的光暈。
在嘔吐感里暈眩了好一會兒,郁可熙才逐漸看清面前昏暗的病房,斑駁的牆面,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冷漠眼睛的醫生和護士,以及……
瞳孔猛然收縮!郁可熙如墜冰窖,在生不如死又求救無門的精神病院裏,看到這張熟悉的臉,非但沒有讓她有半點見到親人的狂喜感,反而在束縛帶的桎梏中渾身戰慄起來。
“可熙,你受苦了。”
來人打扮雍容,神色不忍,彷彿帶着長輩的憐惜,嘆氣道:“見你這個樣子,叔母也很難過。”
郁可熙嘴唇青紫,用幾乎啞了的氣音咬緊了牙,眼底是仇恨的怒火,“凶……兇手!”
這不是她的叔母,也不是她的親人,而是殘酷謀害了她的家人,又誣陷她是精神病人強行送到這裏的無恥真兇——李怡!
她費儘力氣的控訴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醫護人員恍若未聞,李怡依然是悲天憫人的老好人表情,虛偽的讓郁可熙嗓眼欲嘔!
“可熙,你這又是何必呢?我送你來就是為了給你治病,你不僅不配合治療,反而胡言亂語的越來越嚴重了,這樣的狀態還怎麼當風馳集團的繼承人?風馳集團是你父親一輩子的心血,你也不想看他辛苦打拚的事業垮下去吧?”
風馳集團!
重點暴露在眼前,郁可熙嘴角牽出了一抹蒼白嘲諷的冷笑。
“只要你在股份轉讓書上籤了字,我保證你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下半生也會衣食無憂,繼續當你那個身份尊貴的千金小姐。”
李怡的語氣不軟不硬,眼神已有幾分狠辣,明白無誤的讓郁可熙知道拒絕的代價。
郁可熙的視線下移,定在李怡手中。
身為郁家大小姐,一紙合同,竟然能夠決定她未來的命運,可笑!
她太天真,在失去父親的保護后,懵懂輕易的被人設計,淪落到了這種境地還在心懷僥倖,還在懦弱無為,直到眼下被害死了母親的人逼着出賣父親畢生心血,這是怎樣的諷刺?
郁可熙笑了,自嘲的,痛恨的,瘋狂的笑着。
在李怡越來越黑的臉色中,笑聲戛然而止,郁可熙一字一頓的、用最狠絕的語調拒絕,“你、做、夢!”
“醫生!”李怡眼神怒極,冷冷的指着她道:“治到她好為止。”
前所未有的疼痛再一次的襲來!
也許是充血,又或許是缺氧,耳膜開始嗡嗡作響,郁可熙的臉上血色褪盡,身體隨着電擊結束而重重回落,砸在病床上,隨後整個人在一陣劇烈的疼痛中昏迷了過去。
但酷刑在夢境裏也沒有結束,無數張臉在混亂的在她腦海里翻湧,無數個聲音在她耳邊高高低低的叫囂。
染血白布拉過父親的頭頂、母親無力垂落在床邊的手、在門外聽到真相時恐怖的窒息……
那些不斷快進的嘈雜聲音,不斷扭曲的荒誕畫面,在劇痛中暴虐的擠壓着她的思維,她張口想要呼喚,聲帶卻好似被掐斷一般發不出聲音,隨後整片意識陷入黑暗。
再醒來的時候,郁可熙聞到風中有咸濕的氣息,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輪子碾壓碎石,咯吱咯吱的響聲不絕,抬目就能遠眺到的海天一線,日光照耀的海面波光粼粼,郁可熙卻沒有半分欣賞,因為她正在被不斷推向前,而五十米開外,就是一處斷崖!
徹底脫力的身體只能委頓在輪椅中,郁可熙僵硬的伸出毫無知覺的手攀在扶手上,使出僅有的力氣想要翻下要把她送往死亡的輪椅。
然而一隻手按住了她。
“現在害怕已經晚了。”李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着惡毒的陰森笑意。
“郁可熙,你以為你不簽字,我就拿你沒有辦法了嗎?只要弄死你,無人繼承的股份終究是要落在你二叔手裏。”
說話間,輪椅已被推到斷崖邊緣,腳下就是懸空的百米高度。
烈烈寒風呼嘯刮過,郁可熙驚出一身冷汗,不敢去看那令人目眩的場景,她憎恨的有心無力,無論如何也不理解親人反目的原因,僅僅是因為空置的利益?
“你們這樣,怎麼對得起我爸……”
郁可熙以為,對方至少會沉默,卻沒想到李怡笑的竟然無比得意。
“傻孩子,原來你還沒想到嗎?哪有這麼巧的車禍,當然是你二叔使的手段啊,郁天行生了你這麼個傻女兒,真是幫了大忙。好了,可熙,陪你爸媽去吧!”
郁可熙一瞬間面如死灰,遲來的真相殘酷的讓她連眼淚都無法流出,就在這時,輪椅被重重推出懸崖!
失重感傳來,她越來越快的朝下墜落,拼盡全力轉頭向上看,要用自己生命最後的時光記住那個懸崖上正沖她揮手的身影。
到了黃泉路,到了下輩子,她也絕不忘記害死她一家的惡毒兇手!
另一邊的遊艇上,手持魚竿的男人坐得端正筆直,連餌都沒下,自然也不會有收穫可言,但這樣的無聊消遣,對他來說卻是百忙之中絕佳的放鬆,能夠讓他更好的做出重大決策。
兀地,男人鷹隼一樣銳利的眸子眯起,緊緊盯住遠處海面的一個黑點。
“靠過去。”
一聲令下,遊艇迅速駛出,破開白浪離得近前,幾個船員划著放下的救生船,帶回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
徐厲行信手撩開她濕漉漉黏在臉上的長發,對着那張臉看了片刻,覺得似曾相識。
“把她帶回去。”徐厲行對着手下說道。
當晚,萬盛集團總裁別墅中,醫生在床邊忙碌的掛上吊水,儀器滴滴輕響。
徐厲行翻閱完手裏的調查資料,目光掃過一寸照片上明媚到一塵不染的燦爛笑容,又輕輕落在床上那個哪怕昏迷也緊皺眉頭、面色苦痛的女人臉上。
幾分鐘前,這人剛登上新聞,正是那位意外落海而死的風馳集團繼承人——郁家大小姐,郁天行奉若公主的掌上千金。
難怪他會覺得有點眼熟。
指腹摩挲着資料里“意外落海”四字,徐厲行眼底露出意味深長的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