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蘇醒
“你再說一遍？！”
血紅色猛地漫上陸慕深的眸中，他猛地偏頭看她，正正對上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
都什麼時候了，這女人自身難保，竟然還在意別的男人？
對陸慕深的恐懼已經成為刻入骨髓的習慣，林婉筠肩膀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強作鎮定，倔強地盯着他：“我說，陳晨是無辜的，他是個好人，你有什麼氣沖我發就好。反正我都已經習慣了。”
“林婉筠，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那小子的命還輪不到你說話！與其為他求情，不如好好擔心擔心自己。”
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陸慕深氣極反笑，伸手捏住林婉筠的下巴，力氣大得彷彿要將她骨頭捏碎。
Adam雖然不能真把她怎麼樣，但折磨屈辱絕對不少。
“我？”林婉筠疼得微微吸氣，唇角卻扯出了笑，“我擔心自己又不會改變你的主意。”
陸慕深以前對她莫名其妙發脾氣的時候，她不是沒有勸過，沒有求過，但結局從未有過例外。
捏着下顎骨的手指僵硬了一瞬，林婉筠趁機掙脫他的禁錮。
隔着車窗望向華陽墅區的一幢幢歐式建築，她雙眼無神，像是在眺望遠方，也像是在凝視近處。她手腕間早已被領帶勒出紅色痕迹，動彈不得：“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在說出這句話時，林婉筠的心也痛得滴血。
無論如何，陸慕深也是她愛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少年，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但，即便難以割捨，也是時候做個決斷了。
陸慕深危險地打量着林婉筠，眸子裏的冷光刻薄而凌厲。接二連三的反抗讓他感到不悅至極，可偏偏找不到發泄的理由，心頭堵得像壓了塊石頭。
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獅子，陸慕深忽然解開安全帶走下去，繞到林婉筠身邊，打開車門，扯着她的頭髮將她往外拉：“給我滾出來！”
他不是因她的反抗的憤怒，而是為了自己那顆不受控制的心。
為什麼聽到她關心別人醋意就不可抑制地湧上來，為什麼一想到即將親手把她送上絕路，他竟然會捨不得……
“啊——”林婉筠被扯得穩不住重心，腰背磕在車門上，骨碌碌滾下地，狼狽地摔了一身泥。
由於雙手被困住，她嘗試着掙扎了兩下，還是沒能從地上撐坐起來，更別說站立。
一旁，陸慕深居高臨下地看着倒在自己腳邊的女人，目光複雜。
真的要把她送到Adam手上？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下定決心，可林婉筠柔弱倔強的眉眼卻讓他一次又一次動搖。
良久，陸慕深抬手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閉着眼睛冷哼一聲：“算了！這次就先放過你，滾吧！”
而後，他轉身獨自離開。
“喂，你到底要幹嘛？”原地，林婉筠一臉詫異地看着那道決絕的背影，懵了。她在原地翻了個身，一寸一寸朝車輪挪，藉著輪胎的力量艱難地坐起來，滿腦子都是霧水。
陸慕深每一步都走得很堅決。
他費盡心思登上金字塔尖，不就是為了不讓任何人凌駕於自己頭上、不被任何人逼迫做不願做的事？
大多數人總是拚命工作掙錢，一個勁兒擠時間，好創造一段安安心心遊樂放鬆的假期，享受快樂。可沒人察覺到的是，為了這份快樂，他們早已在日常生活中承擔了太多壓力，從而變得越來越不快樂。
為了“快樂”而變得“不快樂”，這本身就是悖論。
把妻子送給一個又老又丑的男人，他不願。
——
天色漸漸陰沉起來，雲朵聚集在一起凝結成小水滴，接二連三從半空中落下。起初只是寥寥幾點，隨後便越來越多，路上的行人們紛紛撐起傘，五顏六色的傘面為這突如其來的陰鬱氣氛增添了几絲活力。
醫院，重症監護室。
安靜的環境裏，除了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心電儀上的數字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有所升高，唐詩蒼白無力的手指動了動，隨後緩慢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是大片大片的潔白，朦朧，遙遠。
在白色的襯托之下，床沿處的黑色身影就顯得十分引人注意。
定睛看了好一會兒，唐詩才勉強從隱隱作痛的腦海中翻找出與那輪廓相關的記憶：“陸……陸閻寒？”
長期未曾進水的喉嚨乾燥得彷彿要着火，她張開嘴，試圖發出聲音，但最終說出口的只不過是三個幾不可聞的氣音。
男人明明有着一米八幾的個子，此時趴在床邊睡着，兩條長腿微蜷，看起來着實有些委屈。線條分明的臉上透露着淡淡的疏離感，冷峻高貴，即便緊閉的雙目間帶着掩藏不住的疲憊感，可渾身的氣質也沒折損半分。
唐詩偏頭，靜靜地看着他，心裏滿是說不出的複雜。
大概是因禍得福吧，從前的一切……她都想起來了，只是回憶起來還是有些彆扭陌生，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
“既然喜歡的是安珊凝，為什麼還要在我失憶時對我那麼好，害得我以為……等等。”想法進行到半處，唐詩瞳孔驀然睜大——如果她沉浸在黑暗中時聽見的都是來自真實世界的聲音，那……
陸閻寒曾經那些傷她心傷到極點的行為，其實都只是吃醋的報復？！
“不可能吧。”唐詩眨眨眼睛，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仔細回想陸閻寒的種種行徑，貌似還真有點兒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但……如果是真的，那姓陸的也太能憋了。
會不會那些話只是她昏迷時的潛意識在自我安慰？
糾結地蹙眉，唐詩目光再次投向像只守護主人的大型犬似的趴在身邊小憩的陸閻寒，試圖從他臉上讀出些什麼來。
黑眼圈，淡青的胡茬，整齊乾淨但長度稍長的髮絲。
彷彿感受到了唐詩的眼神，陸閻寒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識去看心電儀。
“嗯？”
在看清的瞬間，殘餘的睡意盡數消失。
陸閻寒表情迅速沉下來，站起身，渾身的肌肉都緊張地繃緊。
這幾天，唐詩的心率大多數時候維持在每分鐘六十到七十的水平，最高也只有七十五，可現在，監控儀器屏幕上顯示的數字卻遠遠超出了平均範圍：每分鐘八十九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