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只有看造化
“傻瓜,我怎麼會嫌棄你?高興還來不及呢。”陳晨笑着颳了刮林婉筠的鼻子,溫柔得不像話。
在遇到他之前,林婉筠從來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真的存在有如此美好的靈魂,溫暖到受慣了陸慕深的呵斥和陸母的嫌棄的她時常產生不真實感。
林婉筠默默垂了垂眸。
為什麼總有一種虛幻夢境就要破碎的預感?
——
月亮悄悄從東邊落下,魚肚白從地平線升了起來。
清晨的A市尚不像白晝時分那般具有活力,安安靜靜,只有時不時的幾聲鳥鳴從低空傳來。
安家。
緊閉的窗帘遮掩了本就不充沛的光線,安珊凝依舊抱着雙膝、蜷坐在與昨晚相同的角落裏。
長久保持相同姿勢讓她渾身上下都難受極了,可即便是這樣,安珊凝也從未挪動過半分,徒勞地借用身體上的痛苦來緩解心理所承受的折磨。
手機的位置是唯一變化。
起初,安珊凝還緊緊攥着它,每隔半分鐘就看一眼屏幕,生怕錯過了什麼來自陸閻寒和黃秋芳的新消息。一晚上過去,新消息倒的確是一打接着一打,卻沒有任何一條是來自想要的人,她索性就將它狠狠扔到了離自己最遠的角落。
“八個小時了,該死的,為什麼還沒有消失?!”
安珊凝佈滿血絲的眼睛從臂間露出,陰沉沉地盯着始終不斷推送新私信新話題的手機,整顆心臟都涼了個徹底。
伯母說立刻讓阿寒撤掉,可如果阿寒真的出手,豈會有整整一夜都撤不下來的新聞?
他不願意救她。
這是不是也說明,陸慕深講的都是真的?
拚命地搖着腦袋,安珊凝蜷縮得更加厲害——她不是沒有被陸閻寒傷過心,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難聽的風言風語,可但凡是個人,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不是嗎?
安凌七的責備,馮源的離開,陸閻寒的漠不關心……層層疊加在一起,接二連三的變故早已經讓她負擔了太多。
“不行,我得問個清楚。”抱着最後一絲殘破的希望,安珊凝心一橫,撐着牆壁和發麻的雙腿從原地站起,一瘸一拐地撿起手機,給黃秋芳撥去了電話。
忙音一聲聲有節奏地響起,每一秒都是煎熬。
“喂,伯母?”哽咽着開口,安珊凝聽起來疲憊又可憐,“這麼早給您打電話,真的很對不起,可是我也急得沒辦法了……”
安凌七雖沒有直接和她交流,但從夜裏門外傳來的細細碎碎的動靜來看,他大概也為撤熱搜的事忙了一宿。
真的沒辦法了。
被手機鈴從睡夢中吵醒,黃秋芳滿肚子起床氣在認出安珊凝聲音的那一刻瞬間消失,些許內疚,乾巴巴地笑了笑:“哈,是凝凝呀?”
“伯母,請問阿寒他……怎麼說?”咽了口唾沫,安珊凝空前緊張。
“你可別提了,唐詩那丫頭也不知道給我們閻寒灌了什麼迷魂湯,我昨晚去醫院找他,你猜猜他跟我說什麼?”
黃秋芳接下來說了什麼,安珊凝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飢餓和徹夜失眠本就讓她的身體逼近極限,如今再加上壓死駱駝的稻草,安珊凝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歪,昏了過去。
——
與此同時,醫院,重症監護室。
陸閻寒早早地醒來,按照習慣,睜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唐詩床邊,確認她是否安好。
看着女人沉靜卻了無生趣的臉龐,黝黑的眸種浮現出濃濃的心疼和想念。
他苦笑:“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肯睜眼?聽好了,我已經幫你懲罰了安珊凝,不想親眼看看她的下場嗎?”
守着唐詩的這段時間裏,陸閻寒不敢睡死,基本上每隔二十分鐘便會起身看看監控設備上的數字是否正常,生怕出半點差錯,即使護士再三勸說也無濟於事。
他俯下身,在唐詩額頭上落下一吻,字句溫柔:“今天的朝陽很好看,想必是個晴天,如果你醒來的話,我就可以帶你去晒晒太陽了。”
咚咚咚。
門外,白文帶着幾份檔案站定,彬彬有禮道:“陸總,我來送三份需要您親自簽署的合同,方便進來嗎?”
“嗯。”低低沉沉地應了聲,聽起來心情並不好。
白文推門,一眼就看見了背對着他站在床邊的陸閻寒。
愣了愣,他走上前,將檔案袋放在桌上,朝陸閻寒稍稍欠身:“陸總,三份合同都已經檢查過了,沒有問題,您可以放心簽署。”
說著,他忍不住用餘光多打量了幾眼。
那道背影依舊頎長筆挺,但也沒來由地多了幾分孤寂。
“好。”
直到陸閻寒轉身徑直拿起筆在簽名處落款,白文才看清他此時真正的模樣:眼瞼下方染了淡淡的青黑,眉目深邃,難掩疲憊。
龍飛鳳舞的字跡落下,陸閻寒隨手將檔案遞迴給白文:“還有別的事嗎?”
“陸總。”千言萬語彙在喉嚨里,白文抿了抿唇,最終只道了句,“注意休息,早日康復。”
退出監護室,白文離開前,透過磨砂玻璃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陸總和太太,也算是他眼睜睜看着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明明很般配的一對,為什麼總會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意外來阻礙他們的愛?
帶着複雜的情緒往電梯間走,途徑護士站,白文停下腳步,對着值班護士笑了笑,問:“您好,請問重症監護室的唐詩小姐情況怎麼樣?”
據說太太剛被送到醫院時情況很不好,也不知道有沒有起色。
值班護士正埋頭寫着些什麼,抬眼一看,喃喃重複:“唐詩啊。”嘆了口氣,她字裏行間帶着些同情,“據醫生檢查,唐小姐在車禍前不久已經遭受過一次重創,身體狀況本身不太好,再加上大量失血……怎麼說呢?能不能醒來,只有看造化。”
醫生也是人,有些事,也只能束手無策。
白文皺起眉頭:“醒來了,就會沒事嗎?”
“也不一定。”值班護士眼中的同情更甚,“如果唐小姐醒得及時,那便無事。但如果她醒得晚,即便是恢復了意識,長期只靠營養液維持機能運轉的身體恐怕也撐不到康復的那天。”
頓了頓,護士壓低了聲音,十分為難。
“這些話,我們都不敢和陸總直說。”
畢竟,陸閻寒對唐詩的珍視程度,科室的每一個人都清清楚楚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