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 窮人窮算計
經過“談判”,白手的獅子大開口沒有完全實現,但也收穫頗豐。
三個收穫,除了現金一百二十塊,每年上交大隊的提留款,前十年由陳家兄弟負擔。
還有,白家的義務工,前五年也由陳家兄弟完成。
白紙黑字,白陳兩家的協議,和家庭聯產承包合同,都送到白家,交由名義上的戶主郭彩娥蓋章摁印。
白手還沒成年,可以自封戶主,但正兒八經的事兒,還得躺在床上的母親出手。
母親不住的嘆息,還流眼淚,大兒子的苦心和無奈之舉,她豈能不知。
尖壺嘴的三畝水田,就這樣成了白家的承包田。
還有半畝是秧田,老隊長特別照顧,就在白家的屋旁,出門就是,幹活時倒也算方便。
與母親的唉聲嘆氣相反,白手高興,一下子把八十幾塊的債還清了,手頭還有三十幾塊現金,讓他很有暴富的感覺。
不過,除了母親,弟弟妹妹們也都數落大哥。
他們一致認為,老爸要是回來得知此事,大哥少不了又要挨一頓暴揍。
吃晚飯時,弟弟妹妹們嘰嘰喳喳,惹得白手高聲呵斥,連笑帶罵。
說起來,弟弟妹妹們都很聽話,大哥是他們的支柱,長兄如父,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
只是弟弟妹妹們的名字,個個都很奇葩,跟大哥的一樣,實在叫不出嘴。
二弟白當,這個當字,是因為他出生在公社衛生院,當時衛生院的掛鐘正噹噹的響。
白當十三歲,正讀初二,成績一塌糊塗,據說就沒有及格過。個頭倒長得不差,比肩大哥,還特能吃,飯量也直追大哥,家裏人也叫他吃貨。
三弟白面,這個面字,是麵條的面,源於他出生時,老爸當時手裏正拿着一把米面。
白面十一歲,正讀小學五年級,書讀得比大哥二哥都好,時不時的往家裏的破牆上貼獎狀。
只是人如其名,白面性格太面,姑娘似的。長得瘦不拉幾,在學校沒少受欺負,大哥二哥跟人家打架,十有八、九是為了他。
大妹白米,柴米油鹽的米,她出生時,父親正在淘米,靈感起來,名字張口而出。
白米九歲,讀小學三年級。黃毛丫頭,小大人似的,六歲就學會了燒火做飯,是幹家務的好手。
小妹白雪,兄弟姐妹里名字最好聽的一個。生她那天晚上,大雪飄飄,母親起名,父親沒有反對。
白雪七歲,剛讀小學一年級,長得好看,倆小辮子,人挺聰明。用大哥的話講,小妹屬於將來不愁嫁的那類姑娘。
說完白家的人,再說白家的房。
白家住的是白振興的義父童老五的房子。
位於村西口,四間又舊又破的平房,卻有前院和後院。
前院門外就是穿村而過的大路,後院稍小,緊挨小河。前院有樹,兩棵石榴兩棵桂樹,一棵銀杏一棵楊樹。後院有竹,有棕櫚樹,還有一棵棗樹一棵柿樹。
房子坐北朝南,東頭第一間父母住着,第二間一半是雜房,一半歸倆丫頭住。
第三間也分兩半,前半部分是堂屋,後面約三分之一是廚房。堂屋是全家吃飯的地方,但因為母親行動不便,現在吃飯都在母親的屋內。
西頭那間歸仨兄弟住,三張板床,白手和三弟白面的緊挨着,二弟白當的離門最近。
木磚結構的房子,上面是灰瓦,雖有百年歷史,下雨時漏水,但也還能居住。
白手不操心房子的事,因為沒錢,操心也沒有用。
一邊吃飯,白手一邊琢磨,口袋裏的三十塊錢怎麼花,該花在什麼地方。
因為白手當家以來,還從沒有這麼富裕過。
讓白手沒想到的是,弟弟妹妹們嘮嘮叨叨,其實也惦記他口袋裏的錢。
白手知道,但只顧吃飯,裝不知道。
二弟白當不敢說,怕大哥揍他,他拿腳踢了一下三弟白面。
白面道:“大哥,該發,該發零花錢了吧。”
白手不吭聲。
大妹白米拿手拽了拽小妹白雪的衣角。
白雪道:“大哥,已經倆月沒發零花錢了。”
“聽媽的。”白手咧嘴一樂,老二老四算是摸准了他這個大哥的脈,老三老五開口,他很難抵擋。
母親微笑道:“手啊,你看着給。”
白手放下碗筷,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零錢,剛放到桌上,就有八隻手來搶。
哼了一聲,白手伸手打手,特別是二弟的手,被他摁在桌上打。
二弟哇哇直叫,“大哥,你幹嗎只打我啊。”
“呵呵,你的手經打。”
白手分錢,零花錢一人兩角,弟弟妹妹都還在讀書,他又每人給了兩角錢買學習用品。
“都省着花啊。到過年前,你們都沒零花錢了。”
三弟與大妹和小妹,拿到錢后,立即各拿出兩角,交由母親保管。
“大哥,剩下的錢你打算幹啥?”二弟一邊問,一邊把自己的四角錢塞進兜里,這傢伙有錢就花,估計四角錢在他兜里待不了三天。
白手瞪了二弟一眼,“家裏的錢,用不着你惦記。”拿出三十元錢,交到母親手上,“媽,十元是他們下學期的學雜費,再十元是你和他們過年做新衣服的錢,還有十元是咱家過年的開銷。”
母親一邊點頭,一邊把錢收了起來。
白手兜里的錢,只剩下了五塊六角七分。
吃罷晚飯,三弟與大妹和小妹收拾家務。
二弟早沒了人影。
母親對白手道:“手啊,過年的柴禾,你要早點備好。”
“哎呀,我差點忘了這茬。”
“手,要不……要不你去外公家要點?”母親柔聲道。
白手沒有張嘴,臉色不好。他怕走親戚,就是因為他是“災星”,外公外婆也不大待見他,他懂事以後就沒再去過外公外婆家。
母親嘆了一聲,“算了,再想別的法子吧。”
窮人窮算計,離過年還有一個半月,過年的打算必須早做。
晚稻進倉,暫時餓不着肚子,柴米油鹽,柴字當頭,怎麼能不準備柴禾。
白手又坐在堂屋的門檻上,迎着冷嗖嗖的夜風琢磨,該到哪兒去弄柴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