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晉文公(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晉文公(下)

在城濮之戰中,有相當多的因果關係。

晉軍與楚軍對壘為什麼要“退避三舍”?

曾經晉獻公聽信讒言,殺害太子申生,又派人去殺害申生的弟弟重耳。重耳得到消息后逃亡國外。重耳歷經千辛萬苦來到楚國。楚成王尊其為上賓。一天,楚王宴請重耳,席間詢問他倘若他日重耳當上國君如何報答自己。重耳承諾將來如果自己當政,一旦楚晉交兵,晉軍會先退避三舍(一舍等於三十里)。後來,重耳真的回到晉國做了國君,即晉文公。

後來楚、晉交戰,也就是城濮之戰。晉文公為了實現諾言,命令軍隊後撤九十里在城濮紮營。楚軍輕敵追擊,結果被晉軍打敗。

楚國在攻打晉國時候,為什麼衛國和曹國沒有出兵?

成得臣派宛春去晉軍營中,他到了晉軍營中說:“請你們恢復衛國和曹國領土,我們楚軍自然也不會在圍困宋國。”狐偃生氣地斥責他無禮。而先軫卻看出了成得臣的陰謀,就勸晉文公說:“要是我們不答應,肯定會得罪了這三國,而楚國又得到了美名。不如我們私下同意曹、衛復國離間他們與楚國的關係,同時扣押宛春,激怒成得臣使楚軍來攻。”晉文公採納了先軫的意見。曹、衛復國后,立刻與楚斷絕。成得臣果真被激怒,從宋國撤兵后就直接攻打晉軍。

雖然敘述簡單,但是其中的智慧卻十分難得。

以前有一位大師,曾經做過一個相當詳細的評價。

魏子衡曾經有幸見看過這位大師的文章,如今談論起來,腦中又浮現了這文章的種種思想。

四月四日,歷史上第一次南北大戰爆發。楚、鄭、陳、蔡、許五國聯軍在楚軍統帥成得臣的率領下,大舉侵入到衛國的城濮,也就是今山東省菏澤市鄄城縣西南臨濮集一帶。而晉軍統帥“中軍將”先軫早已率領晉、秦、齊、宋四國聯軍嚴陣以待,並首先派出了晉軍第五把手“下軍將”胥臣率晉下軍,去攻打楚右師斗勃轄下的陳、蔡部隊。

這一招叫做:先捏軟柿

高手都是善於尋找對方弱點的,這就是高手的高明之處。而陳國和蔡國的部隊,正是楚右師中最薄弱的環節。這兩個小國,打從春秋初期開始,就是跑龍套的角色,跟在大國的後面分杯羹吃,不但不能增加己方的戰力,還處處搗亂,從前的周天子桓王攻打小霸鄭莊公,就是栽在了他們這群攪屎棍的手裏。在先軫看來,對於這樣超爛的軍隊,基本一個衝鋒就能擊潰。

這一招在兵法中又叫做:避實擊虛。

孫子就提出過這樣的看法:以弱勝強的關鍵,就在於先以自己的局部優勢和主動,向著敵人局部的劣勢和被動,一戰而勝,再及其餘,各個擊破,全局因而轉成了優勢,轉成了主動。

孫子這個最基本的軍事思想,就是源自我們先軫的首創。

先軫的另一個高明之處,就是讓胥臣把虎皮蒙在駕車的戰馬上,朝陳蔡部隊衝去。

雖然不清楚先軫哪裏搜集來的這麼多虎皮,但這一次,虎皮立大功了。

蒙上了虎皮的馬,當然嚇不了人,但是卻能嚇唬的了馬,陳蔡軍的戰馬一看老虎來了,嚇得掉頭就跑,拉都拉不住。

老馬老虎,傻傻分不清楚,馬虎一詞,大概就是這麼來的吧!

陳蔡的士兵本來打仗就很爛,現在戰馬一不聽指揮,他們更是武功全廢,一個個被晉軍打的抱頭鼠竄,潰不成軍!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們,從古到今,哪有人這麼打仗的!

也正是這些看起來相當愚蠢的戰爭之法,才促使了後來兵家的行程

但是怪就怪,先軫他太有創意了。此等怪招,曠古皆無,這簡直就是深層次的心理戰,它涉及到動物學和心理學等諸多層面,非常具有高科技含量,由此也可見先軫在戰前做了非常充足的準備工作。

結局可想而知,陳蔡部隊沖亂了楚軍的陣腳,楚右師於是大敗,楚將斗勃重傷離場。

楚右師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輸了,偏偏當天又是風沙蔽天,視野極其模糊,所以楚帥成得臣卻並不了解自己右翼的真實情況,他心急火燎,正要派斥候前去偵察,突然有幾個陳蔡的士兵前來報告:“右師已得勝,請元帥速速進兵,協同我師一起攻打晉中軍,共立大功!”

這幾個人當然是先軫派來迷惑楚軍的姦細。

這一招又有說道了,在兵法中叫做“用間”,也是先軫首創的。

成得臣得報后立刻登上戰車,拿起望遠鏡,往右面看去,但見晉下軍倉皇北奔,煙塵蔽天,不由大喜:“晉下軍果敗矣!子西(即楚左師指揮官斗宜申,字子西),你速率左師往攻晉上軍,我親自去進攻晉中軍。三軍全勝,則大事可成也!”

晉下軍當真跑了嗎?打贏了還跑?

當然不可能,原來這又是先軫的詭計,他派晉軍第六把手“下軍佐”欒枝率少量晉下軍將士在戰車後面拖着從附近山上砍下來的樹枝,跑起來塵土飛揚,造成下軍全軍撤退的假象,藉以迷惑楚軍,誘敵進攻,而事實上,胥臣的下軍主力早已在胥臣的指揮下嚴陣以待,隨時準備衝上來對楚中軍進行阻擊。我只能說,先軫,你真是世界上最早的特效大師,騙死人不賠命啊!

於是,子西領命,率領楚國的左師,直撲晉軍第三把手“上軍將”狐偃率領的晉上軍。

狐偃也不與其糾纏,略戰數合,回軍便走。

子西衝上來正要和晉軍決一死戰,突見晉上軍如同潮水般向後撤去,狐偃的帥車更是拉着兩面大旗,呼拉呼拉的,跑得比誰都快!

換做後世兵家,一看就知道狐偃是在徉退,孫子十三篇曰:“佯北勿從。”敵方戰,形勢未衰,便奔走而陣兵者,必有奇伏,這是千萬不能追的。但別忘了,當時還是“以戰為禮”的春秋初期,“徉退”這個詞壓根就還沒發明,那時候的軍隊只有打輸了或害怕了才會退,在戰略上的主動退卻可以說是聞所未聞。

所以子西雖然有些疑惑,但他也來不及想那麼多了,到手的勝利決不能讓它溜走,追吧!

就這樣,楚左師幾百輛戰車同時進發,浩浩蕩蕩的馳車猛追,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漫天的沙塵之中。

好了,楚國人已經上當了,現在晉軍要做的,就是把勝利裝進袋子,收緊袋口,拉上拉鏈,打包回家。

那個時候有一條戰禮:“逐奔不過百步,縱綏不過三舍”,意思是說擊敗敵人之後,在戰場內的追擊不能超過百步,而在戰場外追擊的縱深不得超過90里。這其實並不完全是禮節問題,也是戰法的需要。因為那時候的戰爭,靠的是戰車與步兵的協同作戰,一般來說,一輛戰車共配72名步兵,左右後各24名,負責掩護戰車兩翼及後方,以彌補戰車衝擊力強但防守薄弱的缺點。因此,以戰車追敵,其縱深絕對不可過長,否則步兵很有可能被拋在後面,導致兩邊被敵人各個擊破。

可惜,被勝利沖昏頭腦的子西,將這個戰場上最基本的道理,完全拋到了九霄雲外。他一個勁的追啊追,渾然不知後面狂跑的步兵早就跟前面的戰車脫節了。

楚國的戰車追的正起勁,晉軍卻突然停下來不跑了,飛揚的灰塵散盡,子西驚訝的發現:前方的晉國戰車竟然排成一道圓弧,緩緩的朝自己慢慢推進而來,戰鼓響起,一聲聲一下下,重重的敲在楚軍士兵們的心頭,就像是在敲響他們的喪鐘!

子西的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事情要遭!

果然,他的預感很快被證實了,在楚軍士兵驚慌失措的叫喊聲中,在自己的側后,無數晉軍士兵黑壓壓的朝他們湧來,竟然是本應與楚中軍鏖戰的晉中軍——晉軍中最為精銳的公族部隊!

子西的心頭閃過了一個極為可怕的想法:自己遭到了晉上軍和中軍的圍攻了,而晉中軍竟然能從和楚中軍的對峙中脫身前來夾攻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楚中軍遭到了另外一支部隊的阻擊,而哪支部隊難道就是——傳說中早已被楚右師擊潰的晉下軍?

可憐的子西,他真的完全懵了,按照老祖先傳下的規矩:雙方對陣,三軍應依次決戰,己方的左軍對敵方的右軍,己方的右軍對敵方的左軍,最後是中軍對中軍,鳴鼓而擊之,合計較量三次,其遊戲規則有點像今天的三局兩勝淘汰制球賽。而且每次較量的時候,其它各軍就等着看,直到決出勝負。他們晉國人怎麼能不按牌理出牌呢?

子西很搞笑,先軫為啥要按牌理出牌,他就不能自定牌理么?他的牌理,就是集中優勢兵力攻敵一部打殲滅戰,日後所有兵家都必須學他這個牌理,不學就是得打敗仗。這也就是孫子所謂“並敵一向;我專而敵分。”

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這就是宋襄公、子西之輩的悲哀所在。

可憐的子西,他越想越混亂,完全忘記了指揮軍隊。戰場上瞬息萬變,當子西還在傻傻愣神的時候,先軫率領的晉中軍已經迅速的殺上來,包圍了落在後面的楚軍步兵,沒有戰車的掩護,手持短兵且疲憊不堪的楚軍步兵只有任由晉軍戰車屠殺的份兒。子西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步兵被晉軍巨大的戰車壓成肉餅,僥倖逃脫的也被戰車上的甲兵揮戈砍成兩半,死傷無數。

與此同時,前面的晉上軍也衝進了楚軍車陣中,沒有了步兵在戰車兩翼及後方的掩護,只擁有單一長兵器的楚軍車兵也變得不堪一擊,紛紛敗逃。子西見大勢已去,只好長嘆一聲,在少數親兵的保護下衝出重圍,狼狽的爬山逃命去了。另外一邊,成得臣已經知道自己中計了,因為他的中軍部隊遭到了傳說中已經覆滅的晉下軍的頑強阻擊。精通車陣的晉“下軍將”胥臣與下軍佐“欒枝”用數十輛巨大的重車首尾相連,結成環狀,在陣前橫列,以為屏障,再將弓箭手和長戈兵部署在重車的後方,而其他機動兵力則躲在陣內,層層佈防,密不透風,楚中軍好幾次衝鋒都無功而返,反而在陣前留下了數千具楚國勇士的屍體。成得臣的臉都綠了,左右二師生死未卜,自己又難寸進,這可怎麼辦哪!他明白,他在這裏拖的越久,局面對自己越不利,勝利正從他的手邊一點一點兒溜走。

於是他瘋了般的命令,沖,沖,沖!!

胥臣當然不會讓楚軍得逞,先軫交給他的是一個死任務:晉下軍雖然是晉國三軍中戰鬥力最弱的一支,但攻雖不足,守則有餘,所以先軫要胥臣一定要守住陣地,就算殺到最後一個人,也決不能退後半步,總之一定要保證晉國中、上二軍對楚國左、右二師的全面碾壓。

當然,楚國中軍畢竟是成得臣最引以為傲的“若敖私卒”成得臣屬於楚國若敖族,乃楚國公族中的最強戰力,晉下軍很快陷入了苦戰之中。此時此刻,雙方的士兵們踏着腳下如山的屍體、如河的鮮血,睜着已經殺紅了的雙眼,扯着已經沙啞的喉嚨,不斷的戰鬥着,廝殺着,直到拼盡自己身上最後一絲力氣,最後一滴鮮血。

面對楚軍如潮水般的攻擊,胥臣終於撐不住了,眼看就要崩潰,戰場左右兩方的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了兩道漫長無邊的黑線。很快,黑線就變成了黑壓壓的兩大片,晉軍士兵堅毅而興奮的臉龐清晰可視。

“辛苦了,欒枝、胥臣,現在跟我們一起接收戰果吧!”先軫負手站在高高的戰車上,衣袂飄拂,長發飛揚,宛如戰神下凡。

成得臣終於面對面見到了這個宿命的對手,絕望的感覺從腳底蔓延上來,讓他的身體一陣陣的虛脫。完了完了,左右二師都完了!我輸了先軫,我輸的心服口服。

如今,楚國只剩下了楚中軍這一支孤軍,又被晉三軍合圍,大勢已去。

成得臣重重的一跺腳:“撤!”

先軫跟在後面掩殺了一陣,最終還是放成得臣跑了。他可沒有子西那麼傻,窮追猛打,乃是車戰的大忌。

此一役,不可一世的無敵楚師在城濮損失了三分之二約七萬多的兵力,從此元氣大傷,經年未復,楚國的霸業至此中落,晉國的霸業自此而始,並一直延續到了春秋時代結束,中間除了一鳴驚人的南天神鳥楚莊王,基本上無人能動之分毫。

成得臣逃往楚國后,無顏見江東父老,而且楚軍自古就有“覆軍殺將”這種傳統,於是在楚王的威逼下,成得臣走到半路就伏劍自殺了。

每一個英雄的誕生,腳下都會伏上幾具失敗者的屍體,先軫戰神的祭台,當然也不會例外。

成得臣之敗,不在其不勇,而在其少算。孫子曰:“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而況於無算乎!”成得臣恃勇輕進,謀狹算少,他率領的軍隊戰鬥力再強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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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韜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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