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何以教我?不如我來教你吧

6.何以教我?不如我來教你吧

一大清早出門買個饅頭,被人尾隨、叫住,然後被要求“拜師”...

這是何等感受?

妙妙的感覺就是,神經病啊。

她停下腳步,目光掃了掃周圍,這裏是一條僻靜的甬道,灰黑色的瓦牆邊還斜放着農家曬着的東西,而再往前幾步就又是鬧市了。

此時,鬧市上人來人往,吆喝着叫賣着,很是熱鬧。

最關鍵的是,鬧市的巷道很多,就如城市的蛛網般,頗為複雜。

於是,妙妙頭也不回地冷冷道了句:“我考慮一下...”

說著考慮,她的黑色小靴子卻毫不猶豫地往前輕靈地挪動着,挪了幾步,看差不多了,便是猛然一下運力。

這運力雖看似沒什麼力道,但卻如貓兒軟軟的腳蹼拍地,帶着她直接“彈射”了出去,然後剛到鬧市口子,她就這麼飛快的“彈”遠了,

沒兩個呼吸的功夫就已經融入到了鬧市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再也無法辨別出來人在哪兒了。

妙妙才走過,那巷道便是走出了一道裹着紫紗外衣的身影。

那身影看着遠處的人群,不以為意地冷笑起來,口中輕聲道:“璞玉混於泥沙之中,何其可惜?

你現在逃,只不過是因為沒有看見真正的劍道,若是你看到了,怕便是我趕你走,你也不走了。

師父說的沒錯,我們這天劍一脈傳承真的很奇怪,

不僅是一脈單傳、只傳女子,而且收徒也是靠緣分。

師父說,當年他看到我時,就知道我是可以傳承她衣缽的人。

從前我還覺得玄乎的很,覺得師父騙我,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不過,這丫頭可比我當年調皮多了,至少我當年沒跑。”

那紫衣身影冷笑着,便竟是轉身,消隱於來時的巷道之中。

她冷笑倒不是懷着惡意,而是因為整個人太冷了,所以連笑都變冷了...某種程度上,妙妙也是這樣。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吧。

至少,兩人表面上看起來都很冷。

......

妙妙神色冰冷地趕回涼州城靠西的一座屋宅里。

夏極早就煮好了米粥,在小院子裏跑步。

這跑步只是別人眼裏的跑步,實則他此時全身都沉浸在最高明的法門裏,藉助“呼吸法”“觀想法”“鍛體法”等等,在以最快的速度修行着。

他每一步看似簡單,但卻是在“以全宇宙此時最適合他這身體的高明方式”鍛煉着全身的血肉筋骨。

初入冥古,兩眼一抹黑,若是等不到機緣,難道還一直不修鍊?

聽雪書院固然是一個必須要把握的機緣,但他自身卻是最大的機緣,舍近而求遠,何其愚蠢?

而且他即便加入聽雪書院,需要的也只是“資源”,是“灌頂式的力量”,以及“信息網的搭建”,而不是功法,或是其他。

妙妙看到院落後那身影,眸子裏對俗世的冰冷與警惕頓時融化了,

她也沒打擾夏極鍛煉,而是自顧自地跑到屋內,

來到粥鍋前,迅速地掀開鍋蓋,把剛買來的四個鹹菜饅頭丟了進去,燙饅頭的口感會更好些。

然後,她又開始撿拾些柴火,掰碎了再丟向只剩下餘燼的鐵爐里。

她先丟了些輕如片羽的柴屑,待到鐵爐里死灰復燃,漲起了紅色焰苗后,才把大塊的木柴丟進去...

做完這些,她則是取了劍,盤膝坐到屋檐下,按着“仙人給與的玄妙劍道”開始修行。

這劍道雖是仙人給她弟弟的,但她需要儘早學會了,以保護“自己那起步很晚,如今才開始修行”的弟弟,而且有她在前面探路,得了經驗教訓也可以告訴之後再修行此法的弟弟,以讓他可以更快地進步。

晨光燦金,照耀着這北地的涼州城。

在這入住上百萬居民,周邊又有北唐十多萬士兵駐防的大城市內,姐弟倆實在如是沙堆里地兩粒沙,既渺小,又難以發現。

夏極鍛煉完回到屋舍后,

妙妙也起了身。

她見到夏極要去盛米粥,便是提前一步攔着他,“你今後是要做學子的人,這些事便是我來吧。

如果你能入了聽雪書院,便安心讀書,回來後事情也都不要你做了。

聽雪書院不用學費,那我這些年存着的、本是給你做學費的錢足夠我們倆生活了。

等我熟悉了這裏,便是再尋些事情去做。”

說著,她也不提什麼“東海劍仙”的事,便是盛了米粥饅頭,放到桌上,然後自己則是坐到了同一邊。

為了節省,這屋裏還是只有一條長椅。

夏極經過這些日子和妙妙的相處,大抵也是明白妙妙是什麼樣的人了。

總體來說,內里的本質還是前世那樣兒,只不過外面多了一層“殼”。

這層“殼”冰冷、警惕、甚至還有些內斂寒芒,暗藏危險。

只有和他在一起時,這“殼”才會稍稍的卸掉。

而一起久了,偶爾還會露出“本來面目”。

妙妙看了一眼夏極,道:“從今天開始,你帶些錢,要多去書院周圍轉轉,如果需要購買教材,或者結交什麼人,都不用省錢...如果不夠,我來想辦法。”

夏極正在想問題,聽到妙妙的話,只感到一種強烈地被保護感,抬頭溫和地笑了笑,應了聲:“我知道了。”

妙妙看着他那溫和地笑容,只覺得心底有點怪怪的,好似這位弟弟...不知何時已經長大了,而且似乎還很有魅力。

想到這裏,她又認真地補了句:“如果進了書院,要好好讀書,不可以談戀愛。”

夏極愕然了下,繼而哈哈大笑。

......

下午,

夏極牽了馬,出了宅院,順着巷道很快走到了主路。

這馬正是拉着兩人來涼州的那匹馬,不算什麼好品種,毛色黑黃交雜,唯一值得稱道的是這一路跑下來也沒病倒,算是“正當壯年”了。

而且這匹馬還是一匹母馬,

妙妙當初挑馬的時候,也是看中了這一點。

畢竟母馬還能配種,之後生下不少小馬駒,還能再賺一筆。

夏極出了西城門,便是直接跨坐在這匹雜毛母馬背上,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便跑了起來,順着官道往東而去。

聽雪學院不在城內,而是在涼州城外的蒼雲山下,依山傍水。

此時,因為書院還有兩三天便要開門招生,距離書院數裡外的入口竟已是人山人海了。

夏極只見遠處有不少人在排隊,似乎在進行了某種“預測試”,便是牽着馬先入了馬廄,給了馬廄里的小童二十枚銅板,然後得了一塊“取馬牌”,便是湊近了那“預測試”之處。

這“預測試”其實只是一個類似“提前報名”的制度,算不上測試。

可是,你要報名,至少得有些基本的水平吧?要認字吧?琴棋書畫得會一點兒,至少了解一點吧?

夏極倒是沒去參加什麼“預測試”,

他來這裏是想看看聽雪書院行不行,是什麼層次,能不能給他一個博弈的起手舞台。

於是,他便是直接走過了入口牌坊,往裏踏去。

他才踏入,就聽到不遠處一些人竊竊的笑聲。

笑聲似乎是針對他。

大概是說“這牌坊后存在着不少聽雪書院的學子,甚至還有老師,如果貿然進入,卻又因為無禮和無知惹怒了那些人,那麼便是無緣書院了...

而書院的許多信息也是共通的,你若是在這裏無緣了,別處書院難道還會收一個被聽雪書院棄了的學子?

從前是有些恃才自傲的人,想要通過入內的方式,而獲得一些所謂的機緣,但結果卻都是做了惹人笑話的小丑。

這聽雪書院,可不是普通的書院,內藏玄機...便是北唐皇室都對其頗為尊重。”

夏極無所謂這些話。

他進來,也不是尋機緣。

而是為了看看此處值不值得自己來。

如果不值得,那麼他寧可想其他辦法,再看看其他勢力,也不會弔死在這兒。

他與天道的這一局,遠遠沒有上一局那麼緊湊急促,但卻更兇險。

可謂是“無聲之處,藏盡驚雷,止水之中,暗潮洶湧”

因為,天道有着信息優勢,有着奇異的“死神文化”優勢,而自己能夠依仗的只有“異宇宙的融合道韻”,以及妙妙這位天命之女。

上一局,決戰隨時可能進行,容不得半點喘息的機會。

這一局,很多時候卻是看起步,看佈局。

無論是他還是天道,開局速度若是稍稍偏了一點,便會被時間拉開無窮的差距。

這一世,他雖是阿彌陀佛身,但既是博弈,自然不可能再修佛道,否則豈不是直接指着天道告訴他“別找了,我就在這兒”?

夏極入了“聽雪書院”的山門牌坊,往前走了數百米,便是到了一片光禿禿的桃林之中,抬目望去,入眼皆是,顯然這書院裏的老師頗為喜歡桃花,否則也不至於種植如此之多。

再往前走,則可以看到一些隱於常青山木后的小築、亭台、樓閣之類,隱約有琴聲飄來,有高談闊論,有靜誦詩文,有兩人對弈...

夏極靜靜地看着,只覺沒什麼稀奇,這應該是一個以“儒道”為主的勢力。

而這冥古時代的儒道顯然比後世強了不少,這隻從妙妙說“碧落書院的院長傳聞有通天徹地之能,便是可見一斑了”。

再走了一會兒,他隱約已經看到遠處的“聽雪書院”了。

那是一個依照蒼雲山地勢而建的建築群,頗有些雅緻。

而距離書院以東數百米之處,有個瀑布。

銀練般的水流正從山上飛流直下,落於遠處的碧潭之中,衝起陣陣水霧。

雖是枯水的深秋時節,卻猶有一番風味。

夏極轉頭向著四處觀察了下,忽然發現瀑佈下的碧潭旁有一位老者,正在釣魚。

他看了一下那老者,便是微微一笑走了過去。

走到近處,卻是聽到那老者正在喃喃自語。

反反覆復地重複着一句話。

待到走近了,那話音便是清晰了。

老者似是入執般地在反問着:“可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

他顯然在思考這個問題...

而且思考的時間並不短,卻依然沒有答案。

忽然,寒潭裏的魚線沉了沉,魚兒已經咬住了魚餌。

但那老者竟也是絲毫不為所動,便是任由那魚兒吃掉魚餌。

他的目光也正看着天外的浮雲,而非那眼下的一畝三分的碧潭。

他明顯感到了有人前來,卻是連回頭都不願,因為來人顯然是個凡人。

夏極站定,眺望着這深秋美景。

耳中依然傳來老者那句喃喃自問的話語。

“可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

夏極隨口道了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說完這句話,他便是準備離開了。

但才走幾步,那沉浸於自己世界裏的老者竟是忽地回過神來,出聲道:“請留步。”

然後,那老者霍然起身,側頭看向身後之人,然後愣了愣,顯然他沒想到說話之人如此年輕。

而就是這年輕人用短短八字解了自己的困惑。

老者正要說什麼,卻猛然察覺眼前這少年...有些特殊。

不,他雖是不諳力量,但一身氣質卻很是不凡,他便是曾經閱人無數,也不曾見過這樣的少年人。

他嘴乾裂的唇嚅動了幾下,欲要開口,卻又還是停下了。

倒是夏極直接道:“何以教我?”

這話沒頭沒尾,但老者卻已經瞬間明白,這並非穿着聽雪學院學子服的少年,很可能是外來即將參與三天後招生的人。

只不過,這人不求機緣,不問如何進門,卻問“何以教我”。

短短四字,顯出何等的傲氣與猖狂。

然而,那少年卻是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的這些話。

甚至老者都感覺不到半點傲氣的味道,更沒有年輕人恃才傲物、飛揚跋扈的勁兒。

“奇怪,真是奇怪...”

老者喃喃自言着。

而他對面的少年卻是溫和地笑着看向他。

老者回了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學否?”

夏極笑了笑。

老者在他笑容里,忽然心底一顫,竟然是感到了一種“羞愧”的情緒,仿是“魯班門前弄大斧”。

他壓下心底着古怪的感覺,又道:“經史子集書海無涯,學否?”

夏極神色溫和。

老者咬咬牙,直接拋出一個猛料:“通天徹地騰雲駕霧,學否?”

夏極神色不變。

老者有些困惑了...感到了某種莫名的“信心受挫”。

夏極問了聲:“不知你在聽雪書院擔當何位?”

老者聽到着問話,便是笑了起來,有一種即將尋回信心的感覺...他笑道:“老夫便是這書院院長。”

然而,這完全可以讓任何學子震驚的話,卻沒有讓眼前之人動容。

而這老者偏偏又覺得面前少年的態度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他本就不該動容。

夏極笑道:“不若我教你?可好?”

老者:.........

他沉默了下,搖搖頭笑道:“年輕人,你又何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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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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