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對她還有想法嗎

慈安寺還願，已是宋居安離開后，斯微做過的唯一一件與他有關的事。

此後每一天，她都是在過自己的日子。

久了便淡了。

因此，在許禾言提及此事時，她淡淡地“哦”了聲。

而許禾言則沒有多說，似乎那句話就是她隨口一提，當然作為旁觀者，她能說能做的也實在有限。

歸隊當晚，宋居安查看了這批新隊員的基本信息。

十來個人被分在三個班裏，其中只有一名是基層中隊選拔進來的，綜合成績很好。

宋居安記下這人的姓名，本想第二天訓練的時候親眼看看，結果倒讓他意外了。

清晨早訓集合，宋居安來得最早，看着隊員們陸續跑來站隊。

這樣一個個盯着，自然就發現一人——大楊。

他一下想到名單上的名字，楊大林，唯一一名來自基層中隊的新隊員。

毋庸置疑，就是他了。

早訓內容就是跑步，幾圈下來就到開飯的點。

解散了，大家都往食堂去，大楊跟同班幾個兄弟打了招呼，跑去宋居安那邊。

一上來就問：“隊長，你還記得我不？”

表情寫滿期待。

“大楊。”宋居安瞥他一眼，繼續往前走，“昨天我在隊伍里可沒看見你。”

大楊怪激動的，解釋：“班長說我太莽，非要讓我學點知識變他個大老細，所以昨天下午就把我扔去閱覽室了。”

宋居安贊同的點頭：“一下午肯定不夠，乾脆以後每周末挑出一天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吧。”

大楊內心抵觸，趕緊轉移話題。

幾句話基本意思就是求表揚，畢竟當初要沒有宋居安，他還就打算在基層混個幾年。

後來有了追求，特勤選拔時更是使出了一身本事，就為做最拔尖的那個。

好在最後被選中了，進的還是宋居安所在的特勤隊，分配來時，別提心裏多美。

聽完這些，宋居安也不吝嗇誇獎，讓他好好乾。

大楊聲音洪亮的回了聲“是”。

那幹勁那志氣，倒令宋居安有一瞬的恍惚。

吃飯時，他還不由在心裏感嘆，這一波又一波的人換得真快，想當年誰又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呢？

臨近周六，前一天要進行負重登樓訓練，正式開始前，宋居安提出了誘人的獎勵。

本次訓練中，誰的成績是最優的，就把自己這周末外出休息的名額給他。

這話一出，氛圍瞬間就燃了。

一幫小夥子一個賽一個認真賣力，熱火朝天的訓練一直進行到中午，身體都累慘了，可精神亢奮得不行。

晚上九點以後，宋居安出去查崗。

路過車庫，發現大蔣在消防車前徘徊。

聽到腳步聲，大蔣扭頭，看見是他，立正叫“隊長”。

宋居安走近問：“不睡覺在這兒幹嘛呢？”

大蔣憨笑：“怪習慣，晚上閑着就想來看看。”

放眼一排排消防車，人站在車前，還得仰視才能看到車頂。

宋居安收回目光，轉而問大蔣：“今天的獎勵你拿了，明天打算去哪？”

“回去看看我媽，上次出完任務還看到她來着，怕耽誤事就沒上去說話。”

宋居安沉了口氣，道：“多待一天也沒事，這一年你也辛苦了。”

周六全隊休息，可戰備狀態還得保持。

宋居安被羅清強叫去談事。

說是談事，其實就是指揮他跑腿。

這不端午節快到了嗎，好歹是個節日，得讓大傢伙兒過得特別點，私下裏就安排宋居安出去採購。

跑腿就算了，車也不給安排。

不僅如此，羅清強還嫌他那鬍子太礙眼，這樣出去有損形象，非讓他刮乾淨。

也只有宋居安自己知道，他那刮鬍刀三天前就摔壞了，否則也不至於連鬍子都不掛。

這樣一來，他只好換上便裝，想了想，又找出一隻口罩戴上。

——

家裏冰箱眼看就空了，趁着今天有空，斯微出門買菜。

以前大多是在小區超市買，今天破天荒想去一家大型連鎖超市逛逛，順便買點別的什麼。

公交車沒幾分鐘就來了，隔着車窗一瞧，滿車的人。

斯微上去的還算早，投了幣就往後走，走一半人就塞滿了，可這一站上車的人賊多，直到司機都看不下去了。

嚷着：“都別上了，等一下班吧，也用不了幾分鐘。”

扯着嗓門說完，就把前後門都關上了，車子啟動。

正值盛夏，一群人擠公交屬實折磨人，要是道路通暢還好，可要是走走停停就能把人磨死。

斯微站在車中間，原本還能拉着扶手，可車一停，前面的人就朝後仰。

她那一身板壓根扛不住這三番五次的衝擊，不說別的，胳膊都得被扯斷，支撐得太難受。

上車六七分鐘，斯微的背上已經出了一層汗，前後的人跟個大火爐似的，再加上人堵得密集，完全感覺不到兩側窗口吹進來的風。

經過一站，只有三兩人下去。

路況漸通，司機忽然提速，車上的人站得暈暈乎乎，反應不及慣性后倒。

斯微站不住身體，跟着后栽。

誰知身後的人卻不動如山，她這一倒，先是臀撞上一處堅硬，隨之腹部橫過一條手臂，一股力道將她向後帶。

轉瞬身體便被穩住，緊貼着溫熱。

與此同時，斯微更是在情急之下抽回拽着扶手的手，順勢按在那手臂上。

掌心觸及到那粗糙堅硬時，心驀地失節一拍。

扛過這陣兒，車內的人漸漸站好。

那條手臂也自覺放下去。

斯微吞了口唾沫，不動聲色地稍微往前站，可剛拉開一點點距離，耳後突然傳來暗沉的一聲。

“路上顛簸，小心點。”聲音悶悶的。

斯微耳熱，佯裝淡定：“謝謝。”

接下來的路走得還算順暢，斯微是一動不敢動，僵硬地站在那兒，全靠雙腿作支撐。

又經過兩站，終於有人下車。

“來，讓一讓、謝謝。”

前面一個胖子邊說邊往後門走，經過斯微身邊時，她自覺側過身，面對車窗那邊。

車子繼續行駛。

上一站下去不少乘客，現在前邊過道上就分散着兩三個人。

至於後面，斯微試圖用餘光去瞥，奈何被身邊的人擋住了，視野內只能看到他健壯的手臂，目光又不自覺地轉到另一邊。

他手腕處套着護腕，視線上移分寸，斯微思緒一滯，默默可恥地別開眼。

理智告訴她，不該對一個陌生人太過關注。

車廂內的溫度慢慢降下去。

斯微暗暗舒了口氣，通過分神來轉移注意力。

又經過一站地，車子停下。

幾秒種后，再次發動。

“要坐嗎？”

斯微還在走神，忽地聽見這麼一句，下意識抬頭。

只是一眼，撞進他眼中。

她怔住，一時竟忘了收回目光，就這樣直愣愣地和他對視。

這時，車內有人點開語音，尖刺的聲音驚回了神思。

斯微挪開眼，視線落在那張空座上，語氣無波。

“不用了，再有一站我就下車了，謝謝。”

那人沒再說什麼。

然而下一站，兩人是一起下的車。

斯微一下車就沖超市的方向走，走出不遠再回頭，那人還停在公交站牌前。

看了幾眼，她面無表情走遠。

站牌前，宋居安摘掉口罩，朝她離開的方向掃一眼，繼而低下頭。

她認出來了嗎？

應該沒有。

也是，他在期待什麼？

思慮至此，他自嘲地搖搖頭，重新戴上口罩，朝一樣的方向走去。

但宋居安沒想到的，還在後面。

……

午後，宋居安採購了兩大包回來，一般人得用麻袋扛。

到門衛室，就讓劉哥打電話，叫幾個人出來拎東西。

不到三分鐘，大楊跟着一班另外兩人衝出來，人手提兩小包，樂呵呵地帶進去。

宋居安身心俱疲，吩咐完他們放東西，獨自回宿捨去了。

回去先沖個澡，把桶面泡上，又跟食堂大媽要了兩饅頭，一頓飯吃得也算滋潤。

宿舍進行了重分，現在跟他一屋住的是三個班長。

三人都在下面打牌娛樂，沒人打擾又趕上沒接警，宋居安一睡就是一下午。

晚飯後，他拿着消費單去找指導員。

不是去辦公室，是去操場。

羅清強年紀是大了，但那精神可不輸年輕人，周末最喜歡打籃球，閑下來就跟大家組隊切磋。

宋居安拉開操場側門，遠遠地朝草坪中央看去，一眼瞧見羅清強跳起來，下一秒精準灌籃！

旁邊的小夥子們歡呼鼓掌。

羅清強抬手壓了壓，呼聲漸漸平息。

“這都是小場面，我年輕那會兒打球才真厲害，現在還是不行了。”

話落，眾人吹着口哨依舊是一片叫好，一個個快趕上馬屁精了。

不過，嘴上雖說低調，實則老人家還是很享受這感覺的，樂得眼角的魚尾紋都冒出來了。

羅清強沉浸在這氛圍中，餘光發現宋居安就站在跑道邊上，轉頭跟他們交代幾句，下場了。

二人去圍欄邊坐着。

羅清強拿過消費單，快速瀏覽完，隨意問：“還打折了，超市搞活動？”

宋居安用舌.尖頂了頂臉頰，敷衍回答：“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

“就是的確是超市做活動，會員八八折，然後，有個熱心市民用她的會員給我打的折。”

話說明白了，自然就沒什麼可追問的。

但羅清強就是瞅他的表情不對勁，扯着胳膊把人拽過來面向他。

宋居安半眯着眼，“我都說了，打折就是這麼來的。”

“還不老實？”指導員臉一橫，怪嚴肅的。

“得！我說。那位熱心市民就是斯微。”說完，轉過去看操場。

羅清強斜他一眼：“一年沒見了，就沒說點別的？”

宋居安回憶起來，在收銀台結賬時，服務員問他有沒有辦理會員，可以打折，他剛想說沒有，後面有道女聲插進來。

其實後來只後悔，不該戴口罩的。

最後，當然是用了斯微的會員名額打了折。

“問你話呢。”耳邊催促。

宋居安說：“我戴着口罩，她沒認出我，去的時候又偶然坐了同一輛公交，我順手幫她一個小忙，所以她就是還個人情。”

這都是實話，親口說出來，心裏鬱悶得慌。

要擱老早以前追她一會兒，才不至於這麼藏着掖着。

可現在不一樣，關係鬧這麼尷尬，他也不好意思跟沒事人似的，再在人姑娘眼前晃悠。

即便是他真能做到沒皮沒臉，可一想像到斯微那木訥冷淡的性子，他就覺得，自己如今說什麼做什麼都顯得掉價……還掉臉。

最重要的是，她固執冷靜，當初她有多堅定的想和他共渡難關，現在對他就有多決絕。

這些，宋居安早就明白了。

隔了半晌，他起身。

緊接着，聽見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給句準話，對她還有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