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隱居
深山的叢林枝葉繁茂，看不到行人留下的路。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突然安靜的林間傳來狗叫聲，兩人喜出望外。
綠葉遮眼，賀小安撥開面前的樹葉，不遠處的叢林露出一雙眼睛，一個穿着動物皮毛，露着臂膀的男人正拿着弓箭對準他們。一旁的狼狗蓄勢待發，要朝兩人撲過來。
賀小安嚇得驚聲尖叫，隨即捂着眼睛，不敢看對方。魏燾也停下腳步。
對方看清是兩個年輕人，便放下了弓箭，喚住了一直朝他們叫的狼狗。
“我們是漠南的商隊，因龍捲風與同伴走散，我和我家娘子想穿過賀蘭山去朔州城，途經此處，沒有惡意”魏燾與對方打了個照面。
生得高大威猛的魏燾顯然讓對方有些懼怕，但是一旁的女子開口說道：
“大叔，我的腳受了傷，想找個地方修養一下，不知道可否方便”
對方盯着兩人看了一會兒，點頭說道：
“跟我來吧”
穿過一片密林后，露出一片山坳，錯落在山間有十來座木房子，周邊還有開墾的農田。這裏竟然有個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莊。
大叔告訴他們自己叫“韋祖勝”，整個村子裏的人都是族人，十年前落難至此，靠打獵為生。
韋祖勝帶領他們去自己家，是一個三間的茅草木屋。室內陳設簡單，只有一張破舊的桌子，桌台上放着一盞松油燈。他的老婆萬氏是個大方熱情的人，長得也十分和氣，簡略的問了問情況，就領着他們進屋，並安排他們住在一側的偏房。
偏房的門帘是一張用草編製的席子，推開門帘，房間有一張木床，靠牆的地方堆着一些雜物，上面放着一床被子。
“家裏很簡陋，兩位不要嫌棄，就安心住下養傷吧”她客氣的說道。
山裏的農戶，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如果是放在從前，賀小安肯定是不願住的。但是在沙漠裏這幾日，都是風餐露宿，連床都沒有，這裏能有床和被子已經讓她很滿意了。
“謝謝你大娘”賀小安甜甜的笑道。
萬氏看着兩人笑道：
“小娘子生得真標緻，跟天上的仙女一樣！魏相公好福氣”
賀小安聽了羞得低下了頭，而她在心裏已經提刀朝魏燾砍去，為什麼不能說我們是兄妹，還得讓他占我便宜，人前還得裝成是恩愛夫妻。賀小安覺得自己太吃虧了。而一旁的魏燾竟然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
晚餐主食是番薯，萬氏從廚房端來一大碗蘿蔔燉山羊肉，一個勁叫兩人多吃一點，賀小安已經三天沒有吃到熟食了，看到肉就饞的流口水，開始狼吞虎咽的吃起來，魏燾反而很斯文的細嚼慢咽，把肉都讓給她吃了。
吃飽以後，幾個人在桌上聊了一會兒天。就各自回了房間。
“大叔大娘人真好，還如此的盛情款待我們。我們太走運了”賀小安內心過意不去，就跟魏燾聊這個事情。但魏燾漫不經心的聽着，並不說話。
“對了，你說在賀蘭山上兩國交接的地方竟然還有一個隱秘的小村落。這個村莊的人是胡夏人還是你們魏國人？”
“都不是”魏燾冷冷的說。
“原始土著部落嗎？看着一點都不野蠻啊”賀小安有些驚訝。
魏燾看着賀小安，放低了聲音，略帶神秘的說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漢人”
“漢人？怪不得，我覺得大叔大娘都很懂禮節，不像蠻人”
“蠻人怎麼啦，你覺得我是蠻人嗎”魏燾的表情有些生氣，北方游牧民族一直被南方中原人稱為蠻人，魏燾從前從不為這種事情生氣，但從賀小安的嘴裏說出來就有些不高興。
“不，你是英姿颯爽的草原人。而且是最帥最帥的草原人”賀小安輕鬆化解了尷尬的局面，所有的男人都是孩子，需要哄，古代人也不例外。
一間堆了雜物的小房間，兩個人只能不避嫌的睡在一張床上。賀小安在床上劃了一條線，說是不可逾越的安全線，魏燾無奈笑笑沒有說話。
當早上醒來的時候，賀小安發現自己的腿和胳膊都搭在了魏燾的身上，姿勢很不雅，她覺得自己又被打臉了她趕緊收了回來。將身體轉向了另外一邊。她在心裏默念，希望那個傢伙沒有醒，否則又會被取笑。然而怕什麼來什麼，突然傳來魏燾幽幽的聲音：
“你的腿搭在我身上大半夜，壓得我的腿都麻了。也不知道是誰佔了誰的便宜”
“床太小，我還沒有習慣。”賀小安紅着臉解釋。
“你喜歡睡大床是吧，好啊，以後本將軍的床都給你睡。”
“誰還要再跟你睡一張床啊，別想再占我便宜”賀小安一腳踢過去，卻感覺腳像是踢在了石頭上一樣的堅硬，水泡被踢破了。她吃痛的抱住自己雙腳，欲哭無淚。
“為什麼每次受傷的都是我啊”
“賀小安你有施暴傾向，下次打的時候我讓你啊。別再受傷了”魏燾心疼的替她上藥，賀小安不再說話。
這傢伙難道有受虐傾向啊。
聽到房間裏有說話的聲音，萬氏在外屋叫他們起床吃飯。
早餐是雞蛋烙餅。
吃飯不見韋祖勝，賀小安問萬氏：
“大叔出去了嗎？怎麼不見他”
萬氏臉上陰鬱，直搖頭，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賀小安再三追問下，她才如實說道：
“昨晚出了一件事，村裡兩兄弟出去圍獵黑熊，至今未歸。這兩兄弟體力過人，武藝不錯，弓箭很厲害，從未失手過。現在村子裏的人都急死了。當家人也去商議事情了，看來今天要組織去巡山”
“真的還有黑熊這種猛獸？”賀小安聽得心驚膽戰。
“是的呢，所以今天你們不要在外面轉悠。深山老林，常有猛獸出沒”萬氏叮囑道。
“既然如此，為何大叔大娘以及村裏的人還要住在這裏呢？選一個安全的地方不是更好嗎？”
“這亂世，哪裏還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呢”萬氏感概道。
賀小安還想再說下去，魏燾朝她使了個眼神，搖了搖頭。賀小安只好不再說話。
萬氏進廚房以後，賀小安私下問魏燾：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事情？為什麼這麼神秘兮兮不讓我追問”
“你呀，好奇心太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既然人家不想說，就不要再問了”魏燾有些嚴厲的說道。
“不對，你一定是知道什麼？昨晚你告訴我，說他們是漢人，你怎麼知道的？漢人為何要隱居在這賀蘭山中？”賀小安不依不饒的追問他。
“跟我去外面，這裏不適合談”魏燾拉着她出去散步。
賀小安的八卦精神和好奇心驅使着她一路纏着魏燾，其實另外一方面她覺得大叔大娘都是好人，她很想知道關於他們的故事。
兩人一起來到一處綠草地，四周開滿了野花，在這雲霧繚繞的深山之中，顯得仙境一般。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這個故事發生在胡夏國”魏燾神情嚴肅的說道。
“當今大夏國的皇帝叫赫連勃勃，他的本姓劉，當了國王以後才改的姓氏。赫連勃勃本性兇殘，年幼時到秦國避難，被當時的秦國皇帝姚興重用，封為大將軍。但他野心勃勃，在壯大了自己的部隊后就背叛了秦國，自立為王，還殺死了當時與秦國較好的鮮卑族部落首領他的岳父莫以干。
赫連勃勃一路征戰，殺伐無數。後來攻陷了長安，屠殺了很多秦國將軍。由於世間流傳赫連勃勃殘暴，他在灞上稱帝以後，也想慢慢改變自己在世人心中的形象。於是就禮賢下士，重金聘請漢人入朝為官，經人推薦，他找到了一名京兆隱士名叫韋祖思。此人才高八斗，一直隱居於世外。受到多番邀以及胡夏士兵的騷擾，他和族人無法繼續隱居，才決定出山。
韋祖思聽說了赫連勃勃的殘暴，內心十分懼怕他。在行使中原禮節候跪拜他的時候，表現的恭敬恐懼超越了禮節，惹得赫連勃勃大怒，他憤怒地說:“我徵召你為國士，你為什麼把我當作不同的種族來看待!你當年不受秦國姚興的召喚，也不曾拜見他。為什麼單單拜我?你一定是心存異心，我若死了，還不知道你們文人在筆下如何誹謗我“於是殺了韋祖思。
韋氏族人有二三十口人，當時都在長安城，知道韋祖思被殺的消息，連夜逃跑，再沒有了蹤跡。
直到我在這深山之中見到他們，自稱韋姓的這些人，大概就是當年逃跑的韋氏族人吧。”
這真的是一個很血腥的故事，聽完以後，賀小安沉默了很久。在王權面前，人的生命是那麼的脆弱。
“那他們為什麼不去其他的國家呢？”
“韋氏一族一直隱世而居，他們得罪了胡夏皇帝，南方當時也動蕩不安，後秦也已經滅亡。所以才選擇在這苦寒之地隱居，捕獵為生”
“果然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得罪了皇帝，逃跑一點用也沒有。幸好，我們在胡夏境內的沙漠裏，沒有遇到胡夏的士兵。赫連勃勃如此殘忍，他要是抓到了魏國的將軍，他一定會把你大卸八塊的”賀小安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不，赫連勃勃更貪戀美色。要是遇到胡夏的騎兵，我的武功要自詡逃跑是沒有問題的。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說不定被他抓住能封你做個夫人呢”
“赫連勃勃多大年紀？”
“大概四十多歲吧”
“那都跟我父親一樣大年紀了，我才不要做他的夫人呢。”賀小安直搖頭。
“原來你喜歡年輕的啊，那我跟你年紀一般，你可願意做我的夫人？”魏燾露出一臉的壞笑。
“死魏燾，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想着占我便宜啊”由於腳傷還沒好，賀小安不能動腳，只能動手了。
剛伸出手去，她的小手就一把被魏燾的大手握住了，任她怎麼掙脫都無濟於事。
“你打吧”魏燾突然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賀小安隔着衣服就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結實。
“算了，我打不過你。打了也不會疼，每次受傷的都是我”賀小安經過多次進攻以後，總算是學乖了。
後面傳來一群人交談的聲音，魏燾回過頭，十多個壯年男人拿着弓箭、鐵叉、繩索等工具從不遠處走過來，韋大叔也在其中。看來是要去圍獵黑熊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