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唇槍舌戰

第六十七章:唇槍舌戰

眾人見孔明領一小女孩來,皆疑惑不已。

孔明向高居正位的孫權及分列兩旁的眾官行禮道:“在下諸葛亮,參見孫將軍及各位大人。”

孫權說:“久聞諸葛先生大名,今日一見,實乃榮幸之至。請坐。”

孔明和小苗坐了下來,眾臣也紛紛落座;志鳴站立一旁,感覺在這裏不太習慣坐。

孫權問:“這位小女孩是…”

孔明說:“她叫小苗,是荊州一位普通老人的孫女。如今老人已經去世,我主公便收留了她。”

張昭起身問道:“先生為何帶她來此?要知道,我們吳國的宮殿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

孔明站了起來,搖扇笑曰:“這位想必就是貴邦譽滿天下、號稱‘江東第一謀士’的張子布先生吧?久聞先生是一位寬宏大量之人,想必今天不會為一小女孩而介懷吧?”

“這…”張昭一時語塞,“當然…不會,我只是好奇。”

孫權問:“孤還是不明白,先生為何要帶一小女孩來此?”

“實不相瞞,小苗雖小,卻是曹軍肆虐荊州百姓的見證人,我帶她來此,正是為了讓她證明這點。小苗,你來簡單說一下自己的感受吧。”孔明對她點點頭,示意她不用緊張。

小苗勇敢地站了起來。面對眾多陌生臉孔,她不但沒有膽怯,反而更大膽地說:“各位將軍大人,我是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不懂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濫殺無辜是不對的。百姓們雖然地位卑微,但也有生存的權利。曹操的軍隊無視百姓的存在,把他們殘忍地殺害了。我的家人都是被他們殺死的!”

眾人聽了,陷入沉思。她繼續說:“曹軍的暴行有目共睹,我可以作證。曹操一心想追殺劉皇叔,卻連累了數以萬計的無辜百姓,這種獸行簡直是人神共憤!各位大人,你們身為大漢子民,應當挺身而出,為漢室除暴安良!”

眾人聽后驚訝不已,孔明更是倍感意外,他事前完全沒有教過她怎麼說,沒想到當著這麼多吳國大臣的面,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女孩竟能說出這番振聾發聵、語驚四座的話來,實屬難能可貴。

小苗發言后,一人起身說:“孔明先生隨便找一小女孩來此‘說教’,叫我等如何信服呢?”

孔明一看,是江東名辯之一——嚴畯,便說:“一個八歲的小女孩當屬天真無邪,豈能肆意造假編辭?況且,我若要編造謊言來矇騙諸位,何必找一個小孩子來擔此重任?先生之言,未免太不講人情。曹軍的暴行天知地知,若不信,可派人去調查一番,便知詳情。”

嚴畯自知理虧,忙坐下。

孔明繼續說:“眾所周知,曹操曾犯下徐州大屠殺的血腥暴行,足可見其殘暴不仁,視生命如草芥。如今為了追殺劉皇叔,他又揮師南下,大肆屠戮荊州百姓,此乃天理所不容!對於小苗的客觀敘述,我想大家應沒有任何異議才對。”

孫權點點頭,說:“這位小女孩面對諸多陌生臉孔竟毫不生畏,鎮定自若,的確值得讚賞。”

小苗說:“多謝大人誇獎。”

這時,張昭又站出來說:“久聞先生是天下奇才,傳聞若得先生者,可定天下大勢也。如今劉備已得先生之助,非但沒有定天下大勢,反而屢遭追殺,一路逃亡至此,故有‘逃亡將軍’之稱。因此,我不得不對先前所聞表示質疑。未知先生對此有何解釋?”

孔明知道對方在故意譏諷自己,便說:“先生所言甚是。但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使一個人智謀再高,沒有一定的條件也難以成事,況且我從事我主的時間並不長,起點也不高,要想在短短的一年半載之內取得天下,無異於建空中樓閣,簡直是異想天開。也許之前確實有人誇大了我的能力,故我能理解先生的質疑。另外一點,先生可能不知,逃亡也是一種戰術,並非因我軍畏懼對方,而是要在兵力懸殊的情況下暫避其鋒,養精蓄銳以伺機反擊。荊州牧劉表本欲將州主之位傳予我主,無奈我主不忍奪取同宗基業而放棄,故無棲身之所,只得逃難至江夏落腳,待日後有機會再作良圖。”

張昭說:“劉備得了先生后,自以為‘如魚得水’,豈料事業一落千丈,不僅丟了官銜,更要‘拖家帶口’,棄城而逃。要知道,作為一名亂世之將,必須在適當時候懂得取捨,否則難成大業。依我看來,你主公始終成不了大器,到底還是一副軟心腸。”

孔明笑曰:“只有經受風浪的顛簸,方能聞到彼岸的花香。富人皆由窮人演變而來,若一輩子好吃懶做、不去打拚,也不可能致富。我剛出道不久,正不遺餘力地助我主成就大業,只是創業道路比較曲折,短期內難以成功。在一般人看來,我主攜民逃生乃愚人之舉,但在我眼中,這才是真正高貴的品質,一種愛民如子的情懷。君可知,一個國家要穩固根基,靠的最基本因素是什麼?是人民。百姓乃國家根基所在,根基不穩,再高的建築也會倒塌。百姓安居樂業,國何愁不興?然而曹操逆天而行,不斷發動戰爭,塗炭生靈,實在天理難容!曹操以武服人,我主以德服人。以武服人乃強制之舉,難以鞏固人心;唯有以德服人,方能令人心服口服。正因此,我才甘願委身其下。我主乃胸懷大志、敬賢禮士、德才兼備之人,非如子布所言,只是‘一副軟心腸’,此乃斷章取義之論也。”

張昭又說:“依先生之言,劉備的才能在曹操之上?那為何曹操當了中原霸主,劉備卻連一個小小的新野縣令也干不長?”

孔明說:“我主由於運數不佳、懷才不遇,加上其內心善良,不忍接受劉表臨終之託繼任荊州牧,大失良機,反讓曹操佔了大便宜。按目前的形勢,他也只能暫避其鋒,日後再尋機反擊。曹操雖為中原霸主,可深觀本質,其統治亦非十分穩固,如汝南、南陽一帶時常有民眾起義,說明並非人人服他;依我看,真正服其者尚不足一半。相反,服劉皇叔之人比比皆是,不然也不會有數萬民眾誓死相隨。劉皇叔有如此穩固的民眾根基,日後必成大事。創業的路途必然艱難,我主只是晚成大業而已。對於子布的執迷不悟,我不予置評。”

張昭笑道:“先生之言多為臆測之辭,難以服眾。劉備馳騁疆場數載,若真有才能,也不至於落到如此窘境;依我看來,乃名不副實也。”

孔明反問他:“子布認為孫將軍之才能比曹操若何?”

張昭捋須曰:“當然勝過曹操。”

“那為何曹操能踏平四方領土當上中原霸主,孫將軍卻只坐擁小小江東?”孔明針鋒相對。

張昭一時無語。孫權用手示意他先坐下,張昭只好忍氣吞聲,暫且坐下。

忽又一人起身曰:“曹公威震中原,今又率領百萬精兵南征,對江南虎視眈眈,孔明先生對此有何看法?”

孔明一看,是辯客虞翻,便說:“曹軍雖眾,卻不足為懼。一來北軍不習水戰;二來北軍水土不服,易生疾病。有此二弊,足以致敗。”

虞翻說:“素聞曹軍作戰兇狠,且有白虎隊助陣,先生以為僅憑我江南水師就能退敵嗎?未免太天真了!”

孔明搖搖頭說:“天真的不是我,是先生你啊!江東六郡兵精糧足,且有長江天險,何需懼之?曹軍雖勇猛,但也僅限於陸戰,對水戰可謂一竅不通,就算有白虎隊助陣,在水上亦無用武之地。身為吳國臣子,你應當挺身而出,率領將士保家衛國,而非畏縮不前。而且,就算真打起來,我軍加上江夏、夏口之盟軍,亦有數萬,與貴邦精兵聯合作戰,何愁不贏?先生與劉皇叔相比,真是天壤之別!”

虞翻臉紅耳赤地坐下了。孔明的辯論能力確實令人汗顏。

名儒薛綜站了起來,問:“孔明先生認為曹操是什麼人?”

孔明看了他一眼,說:“當然是漢賊,何必多問。”

薛綜笑着搖了搖頭,說:“先生此言差矣。身在亂世,並無‘漢賊’之說,誰有能力掌控亂世,誰就是一國之君。當今天子昏庸無能,無力治政;相反,唯有曹公才是最具備治世能力之人,雖然曾犯下無數屠殺民眾的罪行,但以身處亂世的梟雄之角度而言,他也不失為一代豪傑。要想在亂世中求存,有時被迫捨棄人性,也在情理之中。”

孔明一聽,臉色驟變,說:“先生何出此妄言!你身為大漢子民,不但不思報國,反而替漢賊說話,還說什麼要在亂世中生存,就要捨棄人性,你不配做人!人性乃人的生存之本,棄之,則等於捨棄了人的生存價值,與獸畜無異!假如你的家人也被曹操所殺,你又有何看法呢?而且,身為吳國大臣,你首先應當擁護自己的主公,然而聽你的口氣,你卻認為曹操才是最有能力稱霸天下之人,此話無異於造反!難道你認為孫將軍也該歸順曹操嗎?你怎如此糊塗?趕緊坐下來,我不想再和你辯了,簡直是虛耗唇舌!”

薛綜聽了,滿臉通紅地坐了下來,如坐針氈。

這時,巡史陸跡站了起來,說:“剛才聽了孔明先生一番激昂之辭,在下深表佩服。只是,先生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山越的問題。山越之亂,對我東吳而言,就如綿枕內的一根針,讓人無法安睡。先生應深知‘攘外必先安內’之理。山越已成為制約我東吳兵力的最主要因素,有此因素存在,足以說明我方不應出兵,而是求和。”

孔明也聽聞過越族的傳說,幸虧他早有準備,說:“聽你的口氣,似乎你們很怕越人吧?依我看,應該是越人怕你們。貴邦為何由吳人統治,而不是越人?越人為何總要秘密行動,而不敢公然出兵?這就說明,吳國的勢力遠遠勝於山越,他們不敢公開惹你們,因此這點根本不足為懼。曹操出兵也有後顧之憂,西涼的馬騰、韓遂此刻對中原虎視眈眈,北方的匈奴說不定也在蠢蠢欲動,但他依然出兵了,為什麼?因為他早已部署好一切防範措施,能確保大軍南征期間,外敵無法入侵其軍事核心。貴邦兵多將廣,相信在這點上不會輸給曹操吧?”

陸跡無言以答,只好坐下。

辯客張溫起身,說:“道家學者老子主張‘道法自然’,強調一切要合乎自然,順從萬物的自然規律,而不要以主觀思想來扭曲事物的本性。曹軍奉旨南下,我們理應順勢而降,孔明先生偏要逆天而行,這又何苦呢?”

孔明答曰:“這位先生剛才也說了,老子主張‘道法自然’,強調人的所作所為要合乎天理,不能胡作非為。但是,老子並不認識曹操(旁笑),也沒有指出曹操是順天而行,而我們是逆天而行。我認為,真正逆天而行的人是曹操!他託名漢相,欺君壓民,更在戰火中大肆屠戮百姓,罪大惡極,罪不容誅!當年為報父仇,他竟犯下徐州大屠殺的惡行,一夜之間,幾十萬無辜百姓慘遭毒手,無一倖免。難道先生認為,他這種行為合乎天理嗎?”

張溫無言以對,唯有坐下。

辯客程德樞起身發難:“孔明先生徒有一番唇舌,恐怕還算不上真才實學哪!勸先生還是早點離去,以免在此空談一番,貽笑大方。”

孔明反問道:“君可知何謂‘真才實學’?”

“本人雖算不上有名之學士,但也略知一二。所謂真才實學,應該指的是‘四有’,即有抱負、有眼光、有膽量和有才識,而不是光靠紙上談兵。”

“先生之意,我是紙上談兵?難道先生沒聽說過‘博望坡之戰’和‘火燒新野’嗎?這兩場戰役均為我精心策劃,我全程參予指導督戰,最終讓我軍大獲全勝。這些戰役日後必會被後人載入史冊,難道這也叫紙上談兵?敢問先生策劃過哪些成功的戰役,可否道出與亮分享一下?”

“這……”程德樞一時無語,尷尬難堪。他自知辯客無權策劃戰事,只好知趣地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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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鳴亂世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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