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離開朱家的那天
小珍珠大一的時候,被一個叫周寧的紈絝子弟追得不勝其擾。
她是真的不喜歡他,甚至討厭到看到就想轉身的地步。可偏偏別人不死心,兩天一束花,三天一封情書,弄得她很是崩潰。
年臻心裏急,想幫忙,又不知道以什麼身份。
說是她哥哥,他自己不滿意,從小到大,她雖然貝殼哥哥喊他喊得親熱,可他從沒想過當她哥哥;說是她朋友,又過於生疏,她在他眼裏,怎麼可能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朋友?
所以他要以什麼立場,挺身而出,為她趕走這隻討厭的蒼蠅呢?
這事兒後來被小珍珠告到朱慕禮那裏去了,男人隨手翻了翻手中的文件,抬眸溫淡地看看陪小珍珠來告狀的年臻,低聲說:“這事你處理吧。”
“是,慕禮叔叔,我肯定會辦好的。”
年臻頓時有了身份,他是小珍珠父親欽點的“趕蒼蠅大使”啊。於是,他大展身手,周寧不過三天時間就徹底從小珍珠身邊消失了。
小珍珠很奇怪,這隻她怎麼趕都趕不走的蒼蠅是怎麼輕而易舉被貝殼哥哥趕跑的呢?
年臻笑而不語。
從小在黑白兩道耳濡目染,誰還會沒有一點拿捏人的本事?他媽媽見他文質彬彬,總擔心他受欺負,其實她不了解他,他年臻只是在最親近的人跟前才溫潤謙和。
大四臨近畢業的時候,朱慕禮突然問年臻想不想以後直接留在昀熹會所,年臻嘴上說徵求一下年越的意見,心裏卻很高興,如果他留在了這邊,那就意味着他和戀戀不用分開了。
天知道,他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和戀戀在一起。
他思考了很久,決定還是跟小珍珠告白,他以前不敢說是怕嚇到她,可現在,他都在朱家的屋檐下呆了五年,連慕禮叔叔和顧阿姨都看出點什麼,他不信小珍珠什麼感覺都沒有。
那晚,他去她學校找她,她不在,宿舍的人說她去附近的咖啡館和朋友聚會去了。
他想也沒想,轉身就衝著咖啡館而去。
彼時她的聚會還沒散,幾個女孩子坐在一起嘰嘰喳喳,熱鬧得很。
年臻眼裏浮動着溫柔的光芒,他沒去打擾她,逕自挑了背對他們那桌的雅座,點了杯咖啡,安靜地等她。
女孩子們的笑鬧聲很快就傳了過來。
“朱戀忱,你知道嗎?我聽說中文系的系花給你家那個貝殼哥哥寫情書啦,貌似還約他一起看電影。”
年臻沒想到女孩子的消息這麼靈通,他下午才拒絕了那個系花,結果晚上消息就傳出來了。
“也不知道年學長答應沒有,中文系的系花真是數一數二的美女。”
“不過年學長也很厲害啊,長得那麼帥,成績又好,幾乎年年拿獎學金,這樣的男生眼光一定很高吧?”
“哎?朱戀忱,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是不是聽說有人給年學長寫情書,你不高興了?”
“該不會是你和年學長朝夕相處,心裏也愛慕着他吧?”
年臻的手指扣緊了咖啡杯,心臟史無前例地劇烈起伏。
“沒有,我哪有不高興,我就是聽你們說話太專註而已。”
小珍珠的聲音熟悉悅耳,年臻的心微微沉了一點。
女生的八卦還在繼續。
“那你說,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年學長?”“我看他對你很上心,會不會你們已經在戀愛了,只是偷偷瞞着我們?”
小珍珠急了,揮着手否認:“你們別亂講了,我和年臻就是普通朋友,是我爸跟他爸關係好,他才一直住我們家的。”
年臻的臉色白了白,嘴唇的弧度崩得很緊。
原來,在她的心裏,他不過是爸爸好友的兒子而已嗎?
“我才不信。”小女生們還在調侃,“你看你臉都紅了,不是心虛是什麼?”
“對呀對呀,承認了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改日帶年學長出來,我們一起吃飯呀。”
小珍珠是真的急了,拍着桌子低嚷:“你們別胡說了,我沒有喜歡年臻,以後也不會喜歡他的,我和他在一個屋檐下住了那麼久,我要喜歡早喜歡他了!”
大家看小珍珠是真的動怒了,連忙打住了話題,嘻嘻哈哈談別的去了。
年臻的世界卻在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沒有喜歡年臻,以後也不會喜歡他。
原來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他細心呵護的女孩根本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很多年後,年臻在回想起這一幕時深深遺憾,那個時候的小珍珠也許就是小女生臉皮薄,被調侃了努力爭辯吧,她心裏到底有沒有他,他應該冷靜下來認真問問的。
可那個時候,少年的自尊和心碎淹沒了一切,他如冰雕一樣坐在雅座,一直等到女生聚會結束。
最先發現他的不是小珍珠,可女孩在見到男孩清俊的身形時周身一頓。
剛剛她們聊天的聲音那麼大,年臻是不是都聽到了?
她心裏閃過莫名其妙的慌張,張嘴就想解釋,可她實在不知道解釋什麼,於是便半開着唇,半天沒說一句話。
還是年臻先站起了身,望着小珍珠的眼眸依舊溫潤如常:“太晚了,慕禮叔叔不放心,讓我接你回家。”
那一晚,兩人安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男孩黑色的風衣被晚風吹起,道不明的尷尬和壓抑滿滿填充着午夜的空氣。
後來,年臻就婉拒了朱慕禮的好意,稱畢業了還是回Z國接手年家的產業會好一些。
年臻離開的那天早上,顧笙煙哭得眼睛紅腫。年臻在朱家住了五年,她是真心把他當成了半個兒子,她說:“我以為你離開朱家的那天,就是小珍珠出嫁的時候,誰知道你就這樣決定走了。”
年臻抿抿削薄的唇,抬眼看了看樓上。
小珍珠卧室的門緊閉。
她明知他要走了,卻不肯下樓送他。
其實年臻不知道,當邁巴赫駛離朱家大門時,躲在窗帘后的女孩紅了眼睛。
以前和他分別,她都知道過個幾天,他就會回來,可這次,她卻隱隱有預感,年臻不會再回到她的生活了。
心裏一下子變得空落落,小珍珠也不知道那種情緒是不是叫不舍。不過她那時很驕傲,她想着,走就走,沒了他,她也一樣過!
可是後來她才發現,沒了他,真的不一樣。
到達機場的時候,時間尚早。朱慕禮買了兩杯咖啡,喊年臻坐下聊聊。
望着少年略顯黯然的眼神,朱慕禮蹙了蹙眉,第一次用跟平輩說話的語氣開了口。
他說:“年臻,我和你爸爸是幾十年的朋友,我知道對朋友的孩子不應該太自私。可不管怎麼說,我到底是小珍珠的爸爸。我想如果你真的還記掛一點我和你顧阿姨在這五年間對你的好,那麼如果有一天小珍珠成熟了,而你也還方便的時候,能不能還給她一個機會?”
那一刻,年臻差一點落淚了。
不是他不肯,而是,真的覺得一片真心在小珍珠身上化為了滿滿的絕望。
五年,都沒有換來她一點點的喜歡,繼續等下去,會不會到頭來仍是一場空?他不敢繼續執着地喜歡下去,怕得不到之後滋生的不甘會讓自己在小珍珠心裏變得醜陋。
現在離去,他還能給她留下一個瀟洒的印象,繼續糾纏,也許哪天,他就真像當初那個對她死纏爛打的周寧一樣令她噁心作嘔了。
他空茫的雙眼獃獃地望着航站樓的大屏幕,過了十秒才低聲說:“慕禮叔叔,我…還是先安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