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比賽
“嗚——”號角響起,胤禎和塔娜坐在馬背上。
塔娜騎的也是一匹白馬,她看了胤禎一眼,指着遠方的一個大旗標杆,道:“到那兒,再返回來,誰先回到這兒,誰就贏了。”
胤禎微微一笑,“格格先請,胤禎先讓你三個馬身。”
塔娜嘴一撇,“誰要你讓?”說罷手中的馬鞭一揚,馬兒就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而去。
胤禎見塔娜已走得稍遠,才打馬往前追。一白一黑兩匹馬,一前一後在草原上疾弛,塔娜回頭見胤禎已經趕了上來,馬鞭往後一甩,直直朝着胤禎揮過去,胤禎身子往馬身上一倒,整個人掛在馬身一側,躲過了塔娜的鞭子,復又直起身子,策馬急追。二人幾乎同時抵達了旗標杆,一勒馬,掉轉馬頭就往回奔。
兩個人你追我趕,互不相讓,眼看馬上就要到終點,胤禎一甩馬鞭,馬兒跑得越發的快,直超出塔娜近一個馬身,突然他一勒馬,再凌空一躍,搶在塔娜之前飛身落地,站定了看着塔娜勒住馬停在他面前。
塔娜跳下馬來,輕聲道:“我服了。”臉卻分明地紅了起來,一跺腳,躲到了薩仁王妃的身後。
喀爾喀親王見狀“哈哈”大笑,向康熙道:“十四阿哥果然了得,我的一雙兒女都敗下來了。薩哈達這個名號,十四阿哥當之無愧。”
康熙也笑着點頭,對胤禎的表現頗為滿意,對胤禎又是一番獎賞。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草原上燃起一堆堆的篝火。蒙古人拉着馬頭琴,在篝火邊載歌載舞。
皇上和德妃由蒙古親王和王妃陪着,在大帳子裏喝着酒,吃着烤羊肉。其他的幾位阿哥,也被蒙古的王公們圍着,一碗又一碗地敬酒。
我看着正跟那日蘇大聲說笑着的胤祥,微笑着搖了搖頭,也不知他喝了多少,篝火映着他的臉,紅撲撲的。他彷彿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偏着頭看着我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又轉過頭去跟那日蘇接着喝酒。
他們喝酒喝得歡,我則死盯着篝火中間的烤全羊流口水。突然塔娜站起來,端着一碗酒走到胤禎面前,雙手把酒奉上,道:“敬薩哈達。”言語間嬌羞無限。
胤禎微笑着接過酒,一飲而盡,又笑着還給塔娜。
塔娜接過胤禎手裏的酒碗,紅着臉朝胤禎甜美一笑,道:“你是草原上的英雄。”說罷就抱着碗跑開了。
我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心裏唏噓:不愧是蒙古格格,比我這個現代人都大膽……復又自嘲地笑了笑,原來,自己還記得自己是個現代人啊……
“你笑什麼?”一旁的胤禎盯着我問。
我撇撇嘴,說:“沒什麼,笑某些少年風流而已。”
他一聽就明白我是在變着法兒刺兒他,剛想說話,蒙古僕役就把大盤的烤羊肉端了上來。我一見那烤羊肉,兩眼放光,烤全羊啊!以前大學的時候跟辛小月去野三坡吃了一次,就花掉了我們倆三百大洋,當時心疼得我口吐白沫,現在不要錢,當然要大吃特吃!於是伸了手就去抓,卻忘了那羊肉剛下架子,還是燙的,當即就被重重地燙了一下。
“好燙……”我輕輕地呼了一聲,剛抓到手的羊腿也掉回了盤子裏。
耳邊立馬傳來胤禎的一陣輕笑,“風流少年,怎麼都比饞嘴還吃不着的丫頭強點。”
我斜眼瞪他,他卻抓起刀子,切了塊肉,放在我面前的盤子,道了聲:“吃吧。”
我見有吃的,也不再做聲,抓起盤子裏的肉吹涼了就吃,還不忘拿胳膊肘碰碰他,“那個腿也給我。”眼睛直盯着大大的烤羊腿。
他看我一眼,搖了搖頭,嘴裏哼了聲:“沒規矩。”卻還是把那個羊腿上的肉都片下來,放在了我的盤子裏。
我笑眯眯地看着盤子裏的羊肉,吃得不亦樂乎。草原上的篝火映着天上圓圓的月亮,這一夜過得甚是熱鬧。
翌日。
又是一個好天氣。
我用過了早膳,就拉着小月四處遊盪。
看着一望無際的草原和悠閑自得的馬兒,我的心就痒痒起來。去年剛學會騎馬,一直就沒有玩夠,這次來到草原上,看到大家都在盡情地策馬奔騰,我早就坐不住了。
我心一動,帶着小月就進了德妃娘娘的帳子。撒着嬌請得了她的旨,就迫不及待地跑回自己的帳子換了騎服,到馬廄去選馬。
“十四福晉吉祥。”一名小廝牽了匹馬,朝我躬身打了個千兒,又道:“奴才給您選了匹溫順的馬,福晉看着合適么?”
我一看那白馬,雖然比我當時學騎馬時騎的那匹要高大,但是看起來還算馴良,就笑着點了點頭,道:“就這匹了。”
由小月和幾名僕役伺候着爬上馬背,我騎着馬慢走了一圈,感覺良好,心情也不由舒暢起來。正準備策馬小跑,只聽不遠處一串馬蹄聲,沒過一小會兒,塔娜就在我面前勒住了馬。
我一見是她,也沒下馬,只笑着向她問了聲好。
“你明明就會騎馬,昨日為什麼說不會,不跟我比?”她看着我坐在馬背上,就問。
我微微一笑,道:“格格,瑞雪只是說不擅長騎馬,並不是不會。”
她看了看我,頭一揚,道:“那今日我們就賽一賽。”
我一驚,忙說:“瑞雪的騎術實在是不佳,不敢在格格面前獻醜。”
“什麼敢不敢的,我就要跟你比!”她噘起嘴,拿馬鞭指着我道。
我眯着眼睛看她,這小丫頭片子實在是任性,被她爹都寵得無法無天了!好歹我也是康熙皇帝的兒媳婦,她竟然就這麼拿馬鞭指着我?無奈我騎術實在是比不上她,所以也不好跟她叫板。好女不吃眼前虧,我想了想,就微笑着道:“瑞雪只是騎着馬兒溜達幾圈就回去了,還望格格自己玩得盡興。”說罷,我掉轉馬頭,就想往回走。
她見我要走,嚷了一聲:“今日非要跟你比不可!”說著馬鞭一甩,竟抽在我的馬身上。
我身下的馬被馬鞭一抽,一吃痛,就撒蹄狂奔起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馬帶着往前一路疾弛而去。
自從學了騎馬,我最快也就是騎着小馬慢跑兩圈,眼下這駿馬狂奔,是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我心裏又慌亂又害怕,手心也出了汗,只死死地抓住任何可以抓的東西,以保證自己不要從狂奔的馬上掉下來。
“救命——”我不顧形象地一路大喊,性命悠關的時候,去他的形象吧,我還年輕,我剛談了戀愛,我還不想死!
我的喊聲立馬引起了一路上的八旗兵勇的注意,他們也都打馬跟上來,卻也無計可施,只能一路跟着我。
“弟妹,瑞雪,別抓馬鬃,抓馬韁!”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是胤祥。
什麼抓馬鬃?什麼馬韁?我一陣慌亂,手裏仍然是死死地抓住馬的鬃毛。此時胤祥和四阿哥已經打馬追上來,一左一右跟着我,一直朝我喊着:“抓下方的韁繩,若抓着馬鬃,馬會吃痛,直跑不停!”
我心裏一驚,馬韁……對了,馬韁!我騰出一隻手在馬背上亂摸了一陣,終於摸到一個韁繩狀的東西,就馬上緊緊抓在手裏,雙手使勁一拉,想要讓馬停下。
“不要!”胤祥和四阿哥都同時大喊起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正在奔馳的馬被我冷不丁使勁兒一勒,嘶鳴了一聲,人立而起。我在馬背上坐不牢,隨着“啊”地一聲尖叫,就從馬上掉了下來。
還好是在草原上,時值六月,草原上的草長得正茂盛,我從馬上墜下來,也沒有傷到要害。我掙扎着想站起來,剛動了動,腳踝處卻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生生又跌坐在地上。
一路跟着的八旗兵勇見我墜馬,也都勒馬停下,下馬將我圍護起來,卻沒人敢上來扶我。
胤祥和四阿哥翻身下馬,走到我身邊,胤祥蹲在我面前,着急地問:“傷到哪兒了?哪兒疼?”
我揉了揉自己的腳踝,疼得我眼眶裏淚水直在打轉,只能對胤祥說:“腳踝。”
“我扶你起來。”胤祥說著,伸手就要扶我。
我趕忙搖頭,道:“不行,我自己站不起來,一動就疼。”
“那……”他想了想,道:“我先把你帶回去,傳太醫。”說著就準備抱我。
“十三弟。”一直站着的四阿哥叫了一聲,“你帶弟妹回去,於禮不合。我已經叫人去找十四弟,還是待十四弟過來,再帶弟妹回去吧。”
胤祥一聽他說,只能生生地把手縮了一回去,蹲在一旁焦急地看着我。
我疼得直皺眉,抬起眼看四阿哥。他依然面無表情,只是站立在一旁看着我。我心裏冷笑,若今天傷的不是我這個一直拒絕他的冒牌完顏瑞雪,而是真正一直想他念他的完顏瑞雪,他怕是也會這麼無情,只是站着看着她疼吧?
四阿哥見我看他,眼裏一閃而過一絲躊躇,卻又馬上恢復了原本的冷淡。
我在心裏又哼了一聲,低下頭去繼續輕輕地給自己揉疼痛的腳。
這時,塔娜也策馬趕到,見我坐在地上,忙下了馬,問:“怎麼了?”
我看着她,心裏詛咒了一萬遍,但面上還是微笑,道:“格格,瑞雪的確馬術不精,才不敢跟格格比試,你看,這不就摔着了?”
胤祥一聽,就冷下臉來看塔娜,問道:“怎麼回事?”
塔娜見胤祥瞪她,不安地低下頭,扭着自己的馬鞭,輕聲道:“我跟十四福晉鬧著玩兒,誰知道她真的不會騎。”
“昨日格格要跟弟妹比時,不是已經說不擅騎馬了么?”胤祥心裏着急,聲音也大了幾分。
“我……”塔娜沒有想到胤祥會發怒,噘起嘴,剛想為自己辯解,只聽旁邊的四阿哥淡淡地道:“十三弟,怎麼如此對塔娜格格說話?這次只是意外。”
意外?我瞪圓了眼睛,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沒準兒就摔死了!這要擱在現代,那就是蓄意謀殺!
四阿哥看着我瞪着眼睛看他,只一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就又對塔娜說:“格格,你請先回,這裏我們自會處理。”
塔娜聽四阿哥這麼說,又看看我,點了點頭,順從地騎上馬走了。
我們又等了一陣子,仍然不見胤禎過來,胤祥見我疼得直皺眉,終於忍不住,扭頭對四阿哥說道:“四哥,還是讓我把弟妹帶回去吧,弟妹需要馬上傳太醫。”
我心裏感動,努力對他擠出一個笑,道:“十三爺,瑞雪不要緊。再等等吧。”
他看着我,“都疼成這樣了,怎麼等?”說著就動手抱我。
“十三弟!”四阿哥見胤祥要抱我,俯下身來,按住了他的肩。
胤祥回頭,焦急地叫了一聲:“四哥!”可是四阿哥只是微微地對他搖了搖頭。
他們倆正僵持着,只聽不遠處一串馬蹄聲,胤禎跳下馬來。我剛微微朝着胤祥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伸手抱我,胤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也蹲下身來,看看胤祥,思索了一小會兒,才看着我問:“傷了哪兒?”
我努努嘴,指了指自己的腳踝。他伸手就去摸我受傷的地方,我又是一陣吃痛,不由又皺起了眉頭。
胤禎看看我,不由分說,伸手就把我攔腰抱了起來,對身邊的小成子道:“傳太醫到福晉的帳子等候。”說著抱起我就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了步子,也不回頭,只道:“十三哥,瑞雪是我的福晉,就不勞你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