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篇 第二章

主篇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七點半剛過,程玲玲就被喬君昊給拽起床了。這天天氣不錯,一大早地很涼快。她穿着一條淺色的連衣裙,白球鞋,在頭頂扎了一個半丸子頭,看起來十分清純,生氣勃勃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已婚女子。而喬君昊,既然是專門陪她出去的,也不用穿得那麼正式,一身簡單的休閑服,一眼看上去頗有運動系校草的感覺。

這兩個年輕人,為了不讓朋友有壓力,儘可能穿得平易近人些。況且,他們這個年齡,這樣的顏值,這樣的穿衣風格還是很適合他們的。

然而,八點半在坻樂大廈匯合的時候,好像白費了他們這一番良苦用心。

喬君昊和程玲玲家距離這裏比較近,提前一會兒步行走來的。而吳醫生夫婦,八點十分打着出租匆忙來了。到這兒的時候,八點三十五分左右。出租車停在紅綠燈前,兩人小跑着往大廈趕。

大老遠的,程玲玲就瞅到吳醫生一身刻板的正裝,還特地給頭髮做了一個幹練老成的造型。一眼望去,還以為是某個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而金夢文一條晚禮服樣式的貴婦人連衣裙,腿上穿着很明顯的肉色絲襪,腳上的恨天高使得她就過了一個馬路崴腳了好幾次腳。不僅如此,她臉上的粉底跟脖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二人站到喬君昊夫婦面前,好像是娘家人來拜訪新婚小夫妻的既視感。

“你說你們兩個!”金夢文還沒站住腳就忍不住說,“我們特地穿得這麼正式,我頭一次穿這麼高的高跟鞋,我對象剛才還專門去給頭髮弄了一個造型。”她邊說著,看了看自己格外不適應的鞋子,還用手摸了摸吳醫生的頭髮。

“您二位來看房子,我跟玲玲隨意就行。”

喬君昊這麼說著,主動向吳醫生伸出手來,矮他半個頭的吳醫生忙點頭彎着腰,笑着回握住了他的手。

兩對夫婦也不耽擱時間,大熱天的早看好房子早回去,於是邊走邊聊了起來。

“我昨天在網上搜了一下南嶴街的房子。我看中了一個月租六千多的一室一廳,個人出租的。就在米羅花園附近,那裏環境也好。其他房子都太貴了。就這個便宜一點兒。”金夢文首先開口道。她這個人雖然不那麼健談,但也有些自來熟,心大得很。

“從這裏走到米羅花園快一點的話大概也要十五分鐘,你確定你的鞋子支持你走那麼遠嗎?”程玲玲看着她走路的彆扭樣子,十分懷疑她能一路走到那兒。

“沒事!”她爽快道,“這點小事兒算什麼,我以後得經常穿這種高跟鞋,在大城市裏就得打扮得好看一點兒。”

程玲玲被她給逗笑了,“踩着恨天高去學校教書,我很懷疑你的能力。”

“這樣才能顯示出我有氣場,學生才會害怕我。覺得我是一個壞老師,然後就乖乖聽話了。”金夢文說著,自己彎腰笑了起來。程玲玲看着她滿懷期待的樣子,也開始期待這個城市未來有這個好姐妹的趣味生活了。

由於金夢文的恨天高使怪,兩對小夫妻走了近半個小時才到米羅花園。一見着被石墩子圍在裏面的大小花壇,她馬上鬆開挽着吳醫生的手,跑到一個噴泉底下坐下歇息了。

大庭廣眾之下,她把鞋子脫了隨手丟在一旁,不顧眾人投來的異樣目光,翹着二郎腿在那揉腳。吳醫生跟她身後過來,把鞋子給她擺正了。喬君昊跟程玲玲心裏準備是十分充足的,或者說,他們根本就不在意朋友出醜的樣子。

“文文,看着那麼多地兒你不坐,往噴泉底下跑,不怕衣服濕了。”程玲玲說。她真心不知道這姐妹兒是怎麼想的。

“這裏涼快。”金夢文一副天經地義,理應如此的神情。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是涼快。”程玲玲服氣地抽了抽嘴角。

吳醫生見她老婆這樣子實在走不了路,於是讓她在這裏等着,然後他去給她買一雙涼鞋回來。她笑說不用,但是又走不了,乾脆吳醫生背着她,她手裏拎着鞋子。到了目的地,本就有些胖的吳醫生滿頭流油,衣服都濕透了。

金夢文穿上鞋子,貼心地從包中掏出紙巾給他擦汗。他順帶把頭髮也給擦了一遍,整了整衣裝,給金夢文挽着胳膊,看房子去了。

這是一棟三十層的電梯公寓,吳醫生夫婦看中的那套房子是在第十九層,房子的主人是一對六十多歲的老人,身體都很硬朗,有一個孫子,上小學。他們在六樓還有一間居室,吳醫生打電話諮詢的時候,老人們就是在六樓的居室里接待他們的。

“十九樓的房子本來是買給我兒子的,他們兩口子一直在外地工作。這房子買來就擱置在那裏了,沒人住過。前不久,我兒子出車禍去世了,兒媳婦還年輕,所以改嫁了。把小孫子留下來給我們帶。我們想着,反正房子閑着也是閑着,況且,小孫子才上學,以後用到錢的地方還多着,就請人做了招租廣告。你們要覺得房租高,我們老兩口還可以再降一點兒。”女主人說道。看得出來,她兒子去世,給他們一家帶來的影響很大,從兩對小夫妻進門的時候,她就一直摟着她的小孫子,生怕他也會離開她。

程玲玲這才明白,這房子便宜原來是有原因的。老兩口心善,沒把房租定得太高。一看租房子的又是年輕人,需要開銷的地方一定很多,於是大方地說開口說還可以降低價格。

“小朋友幾年級了。”她問那個有些膽怯的男孩子。

“姐姐。我今年開學讀三年級。”男孩子紅着臉說說完就躲女主人的懷裏了。

“我家孫子有些膽小。”老人心疼地撫摸着男孩的腦袋,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

“孩子在哪兒上學呀。”金夢文問道。

“這孩子一直在外地上學,我們剛給他辦理好轉學手續,就在詠華小學。”

“正好,文文。”程玲玲笑侃她朋友,“你們以後一塊兒去上學吧。路上有個伴,多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女主人好奇地打量起金夢文來,“這位是……”

金夢文也直爽,道,“我正好今年考到這邊小學,開學后就到詠華上班了。”

“那感情好呀!”女主人聽說金夢文是老師,明顯熱情起來,“以後我所以就麻煩你照顧了。”

因為這層關係,原本六千八的房租,女主人給降到了五千七,這樣的便宜在南嶴街可真不好找。吳醫生和金夢文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而且房子裏還有傢具。這又省了他們一筆錢。

本來他們想着要多轉幾處的,這麼一來,就直接定下這裏了。當下跟女主人談妥了相關事宜。被女主人一路送到了公寓門口,讓孩子給他老師道別。

出了公寓,金夢文心情大好,說要請喬君昊夫婦吃飯。程玲玲讓她先把鞋子換了再考慮別的事情。趴在別人背上,說要請人吃飯,怎麼看都覺得不太好。

吳醫生背着金夢文來到原來的那個噴泉底下,讓他們三個在這等着,他去給老婆買雙拖鞋回來。程玲玲說讓喬君昊跟他一起去,他推託不用,說十分鐘就回來。於是喬君昊去給他們買了冷飲,不出一會兒,吳醫生果然滿頭大汗地捧着一雙家裏穿的那種廉價涼拖鞋回來了。程玲玲差點看呆了。

“沒想到吳醫生這麼實在。”她盯着正蹲在地上給金夢文穿拖鞋的吳醫生,幽幽地說道。喬君昊看了她一眼,失聲笑了笑。

“哦,對了。”吳醫生扶着他老婆站起來的時候,突然說,“我剛才看到那邊新開了一家鞋店,正好文文說要買幾雙高跟鞋。喬總,您看夫人要不要……”他轉身面向喬君昊,十分恭敬地說。

程玲玲聽聞,也抬頭朝他看去,他低眸看了她一眼,道,“夫人請隨意,今天您說了算。”

程玲玲望着他粲然一笑。今天他怎麼對她這麼客氣了呢。

“走。”她倒是不跟他客氣,拽着他的胳膊就走。

索性那家店不遠,走過去也就十分鐘,吳醫生怕是擔心他們等着急,所以跑着來回的。真是苦了他那身的油水,走到半路,實在撐不住,把外套給脫了,搭在胳膊上,正好遮住了拎着的恨天高。

一進店裏,程玲玲就看到了她的好姐妹李朵愛。她正跟她老公在試鞋子,一瞧程玲玲來了,另一隻鞋也沒來得及穿,赤着一隻腳,踩着高跟鞋,朝她蹦來了。那“咯咯”打在地上的聲響,可把營業員給嚇壞了,就怕這鞋子撐不了她這麼折騰。

“哎哎哎哎!”一打扮得很時髦的年輕女人剛好從樓上下來,一見這情形,忙指着她大叫道,“李朵愛!”

還好店裏沒幾個人,不然顧客都得被她給嚇跑。她話音落畢,也看到了程玲玲,立刻換作一張笑臉迎上前來。

“玲玲,你怎麼來了。”

這美女是程玲玲與李朵愛的大學同學,人稱“花姐”的袁安卉。學校笑傲幫里考試時因為畫灰姑娘的水晶鞋而掛科的計算機專業的學渣。從小學時,就夢想着有一天能開一家屬於自己的鞋店。如今,也算是圓夢了。

“這裏是花姐家的鞋店,隨便看。”沒等程玲玲開口,李朵愛便先搶先開口。邊說著,扶着花姐的肩膀,把腳上的高跟鞋脫了下來。

花姐窘迫地笑了笑,趕忙招呼喬君昊夫婦進來,“喬總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呀,您裏面請。這麼久不見,還是那麼帥氣。”

程玲玲回頭看了眼金夢文,做了一個拉着她的手勢,她點頭跟她後面進來了。

“這位是……”花姐帶着服務人員禮貌性的微笑,問她。

“這是我朋友,金夢文。那位是她老公,吳醫生,心理醫生。”程玲玲邊說邊把金夢文拉到花姐的面前,又指着吳醫生介紹說。花姐只是笑着看了這對夫妻一眼,然後招呼他們隨便看。

這時,李朵愛拽着他老公王明過來了。他也是學計算機專業的,跟李朵愛同齡,但給人的感覺跟吳醫生差不多大。他的穿着很樸素,頭髮是自然醒之後的那種凌亂,一看就知道從不刻意打理。個頭也跟吳醫生差不多高,看起來有些呆板。在李朵愛的幾番示意下,他不太情願地跟喬君昊和吳醫生握了手,之後就坐在那裏看她試鞋子,也不跟人搭話。

幾位女士有說有笑地挑着鞋,吳醫生無事可做,從懷裏掏出一包煙,拿出三根遞給喬君昊和王明。喬君昊不抽煙,謝絕了他的好意,王明不客氣地拿了一根,從口袋裏翻出打火機點着了。李朵愛看到后,當下爆了一句粗,直接讓他滾到外面抽去。吳醫生見狀,剛打着的火,又被他慌忙給滅了。遂將煙塞回兜里,把王明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在了店門口。

“我說朵愛,你這脾氣漸長啊。把你老公給訓得。”花姐侃她。

“那你說的。”李朵愛驕傲地說,“昨天聚會的時候你沒來,我們還專門教玲玲怎麼管男人呢。男人啊,你要是一天不治他,他能給你嘚瑟得上天了。”她心直口快,忘了喬君昊也在。金夢文倒是笑得合不攏嘴,嚇得程玲玲淚眼汪汪地盯着她老公,撇着嘴巴囁嚅道,“我沒有。”

花姐見況,忙給她打圓場,“咱們喬總疼老婆誰不知道啊。李朵愛你說話就不能注意點兒,讓喬總面子往哪兒擱呀。”

李朵愛反應過來,趕緊給喬君昊道歉,“哎呦你說,我們姐妹兒開玩笑習慣了,喬總別介意啊。”

這一句玩笑開習慣了,讓程玲玲背後一冷,心想着李朵愛你還不如別解釋。喬君昊還不知道怎麼想呢,要是被誤會大發了,晚上回家還得跪鍵盤。

喬君昊大度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程玲玲的肩膀。她心裏一顫一顫的。這一下,可把她那點兒好心情都給敗沒了。坐在那兒,無精打采地摳起了鞋子。一看把人家鞋子給分家了,沒憋住“噗嗤”地就笑了出來。她老公被她嚇了一跳。李朵愛也驚得回頭看她,看到程玲玲左手拿着鞋,右手拿着鞋跟。笑了半晌沒說出話來。

程玲玲機械地呆了兩秒,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喬君昊,他眼含深情地望着她,俯下身在她耳邊小聲道,“不愧是我老婆。”她瞬間漲紅了臉。

花姐早看到了她摳鞋,找了半天鞋盒子,匆匆走了過來,“我說你這巧手,徒手就能把我鞋跟給掰下來了,還要工具幹什麼呀。”如此說著,她從鞋盒子裏翻出幾個不同款式的鞋跟,拿給了她。

“這這鞋跟還能這樣換。”金夢文驚奇地問道。

“對啊。這是我自己設計的鞋子。”花姐眉飛色舞地說,“這種鞋子可以隨意搭配多款鞋跟,低跟,中跟,高跟的都行。只要我這裏有的……”

“那給我拿一雙試試吧。”金夢文覺得新奇,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她遲疑了一下,問程玲玲要不要試試。也沒等程玲玲開口,她又自作主張地說一塊試,當姐妹鞋穿。

花姐去拿了兩雙同款的高跟鞋遞給她們,喬君昊眼看着程玲玲把手裏的鞋子和跟隨手就往那盒子扔去,明面上嫌棄,心裏自道寵着,蹲下身來給她試鞋。金夢文直誇程玲玲,說她老公體貼。這當會兒,吳醫生就坐在她對面歇息,也沒聽到她說什麼,她只好自己親自動手。花姐看着合適,又去拿了一雙給她們,說是買一送一。程玲玲覺得鞋跟高,有些猶豫。喬君昊幫她穿上了鞋,還得扶她起來。

“好像是文文的那雙恨天高。”她隨口這麼一說,金夢文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轉身叫吳醫生,吳醫生以為要走了,遂拿着外套站起來,她一下子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我那雙鞋呢?”

吳醫生經她這麼一提醒,這才想起來找鞋。四下一看,也沒她的恨天高。她有些着急。

“你不會給我扔了吧。”

在倆夫妻忙着找鞋的時候,程玲玲實在是沒忍住,彎着腰在那偷偷大笑。喬君昊見她幸災樂禍的模樣,從後面推了她一下,她一個沒站穩,差點就摔倒了。還好喬君昊不至於故意讓她難堪,扶住了她。

“幹什麼。”她輕嚅着嘴唇,覺得特別無辜。

“人家鞋丟了,你怎麼這麼高興。”喬君昊面不改色道。他在說話,程玲玲接着在那笑,“我沒高興。我笑你也不給我笑。”她抓着他的胳膊,把頭埋在他身上笑。

小兩口找了半天,裡外都找遍了,也沒找着鞋。花姐乾脆說,“別找了,一雙鞋也值不了幾個錢,丟了就丟了。我這店剛開業,給你們算八折。”

八折一萬八一雙的鞋子,讓這兩口子嚇了一跳,付錢的時候,吳醫生實在是難堪到不行。他沒想到這裏的鞋子那麼貴,卻還是咬牙買下了。

出了鞋店,金夢文的笑容既小心又明媚,跟個倍受呵護的新婚小女人一樣。一連說了幾次要請喬君昊夫婦吃飯,都被程玲玲以開玩笑的方式給回絕了。以她老公的個性,別人請他吃飯,要麼就是必須的商業飯局,要麼就是朋友間的聚會,兩者之外,沒有商量的餘地。而憑她對金夢文的了解,她這姐妹兒肯定去吃自助餐或者是火鍋之類的。喬君昊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

“走嘛,我請你們去吃火鍋。夏天吃火鍋不要太爽。”

果不出她所料,金夢文一開口就是火鍋。她很乾脆地說不想吃。不想吃火鍋,第二個選擇就是自助餐,她同樣拒絕了。

“那你想吃什麼?”金夢文也不氣餒,直截了當地問她。

“你知道我不喜歡在外面吃飯的。”她說。這句話本身是沒有任何的推辭之意了。從小到大,她幾乎不吃外面的東西,尤其是那種沒有營業許可的路邊攤。這或多或少跟她的家教有關。她的爺爺是名相聲演員,奶奶是一名戲曲演員,她的父母亦是非常出名的話劇演員。這樣的出身,讓她從小受到非常嚴格的教育,雖然在她身上體現出來的比較少。不過,在看臉看身材,靠嗓子吃飯的行業,飲食方面的忌諱還是有很多的。

喬君昊要不在,她還是很樂意跟她好姐妹兒去胡吃海喝的。不過,她老公的要求比她要高得多。

“我記得你好像很喜歡吃西餐對吧。我們去吃牛排怎麼樣。長那麼大,就你請我吃過一次。早忘了什麼味兒。要不,你推薦一家店吧。”金夢文又說。

見她幾番盛情邀請,喬君昊也知道程玲玲愛吃西餐,隔三差五地就讓他做給她吃。於是做主替她應下了,“我們去菲斯特吧。”他低頭小聲跟她商量着。

天大地大,她老公最大。既然他都發話了,那她就只好從命了。本來就算他不說。她最終也會拉着吳醫生夫婦去這家南嶴街最有名的高檔西餐廳的。

這“最有名的高檔”在什麼地方呢?環境獨特,服務態度好,清一色的帥哥服務生,就算被佔便宜了,也能淡定服務。最重要的是,不管你有錢沒錢,穿成什麼樣的都能進去。光着腳的流浪漢也沒人攔着。只要你消費了,不吃霸王餐,不打白條。當然了,個別例外的,只需本人簽個字就行。

吳醫生夫婦站在餐廳門口,仰着頭打量了好半天才跟着喬君昊夫婦進去。

“我怎麼沒發現這裏還有一個這麼高檔的西餐廳呢。”金夢文挽着吳醫生的胳膊瞅了眼向他們鞠躬的保安和服務生四處張望着說。

這時,一名三十歲出頭的男經理大老遠地看到他們,帶着四個服務生向這裏走了過來。

“喬總。喬夫人。”男經理恭敬地朝喬君昊夫婦鞠了一躬,隨即又躬着腰向旁邊的吳醫生夫婦頷了頷首。

“有錢人到底不一樣。”金夢文看着這陣勢,不由得感嘆道。

沒想到她有口無心的一句話,被男經理誤會是她覺得他們夫婦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立馬向她跟吳醫生鄭重地道了歉,搞得他們一臉的懵。

之後,兩對夫妻選在一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了。經理親自招待的他們。

吳醫生夫婦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笑着翻開菜單在那看了起來,邊看邊說有點兒貴。喬君昊先點了幾樣程玲玲愛吃的,他自己則隨意點了一份法國菜。末了問吳醫生喝不喝紅酒,吳醫生正在看菜單,忙抬頭看他,然後搖頭說他喝白的就行。

經理說這裏沒有白酒,他怔了一下,隨後便聽金夢文跟他說,“要不就喝紅酒吧。嘗嘗什麼味兒。”他點了點頭。喬君昊於是點了瓶他存放在這裏的九零年的羅曼尼康帝。

過了大概十分鐘,吳醫生夫婦才點好餐。其間,程玲玲喝了三杯咖啡,在要第三杯的時候,差點被喬君昊攔下來不讓喝。

“人家想喝就喝唄。”金夢文道。

喬君昊只得解釋說他夫人身體不好。金夢文當著吳醫生的面誇了他半天,說他疼老婆,還抱怨她沒那個福分,吳醫生也不反駁。

又過了一會兒,兩個二十多歲的瘦高小夥子把他們點的餐送來了,併當他們的面開了紅酒。金夢文盯着他們的動作,眼睛都看直了,又瞧了一眼她老公,哎呦了一聲,說,“喝不完怎麼辦,能打包帶走吧。”

正當這會兒程玲玲端着杯子正在喝,一下子被她這句話給嗆着了。喬君昊趕忙拿紙巾給她擦嘴,且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把她給羨慕得要命。

“你看看人家,多疼老婆。”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吳醫生,聲音不算大,卻也沒有可以壓低。喬君昊就當沒聽到,吳醫生也只是點了點頭。反正程玲玲是嗆得夠嗆,無心聽她說什麼。

“你們要是想喝的話,家裏有沒拆封的,我讓人給你們送去。”喬君昊邊照顧他老婆,邊說道。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程玲玲。

“這多浪費。”金夢文說,“等會兒喝不完打包帶走就行。”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喬君昊夫婦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由着她高興了。吃飯的時候,她依舊滔滔不絕,跟程玲玲聊各種八卦新聞。最近哪個老師又漲工資了,學校里領導家的鬥牛犬被偷了,某某同學的爸媽離婚了,同事生了雙胞胎……說得程玲玲簡直安不下心來吃飯,跟個小迷妹一樣。喬君昊都被她給忽視了,只得默默地幫她把牛排切好。

兩位女士笑得正開心,程玲玲的手機響了。是她母親打來的。她很好奇她母親平常工作忙,怎麼這時有空給她打電話了,怕是又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擔心起女兒來了。她喝了一口酒,接通了電話。

“女兒呀,最近有好好吃飯嗎?”電話那頭程夫人十分嚴肅地說。

“怎麼了,媽。”她不解地問。

只聽程夫人道,“你要記得爸爸媽媽跟你說過的話,外面的東西盡量少吃。想吃什麼自己學着做。你張姨今天正排練呢,身體不舒服被送到了醫院,醫生說是食物中毒。”

程玲玲開了免提,程夫人的話,她老公和吳醫生夫婦聽得一清二楚。省得呆會兒她還要向他們解釋,她媽媽跟她說了什麼。

喬君昊倒習慣了他岳母經常因為這樣的原因給他老婆打電話,表現得再正常不過了。吳醫生夫婦卻是驚奇這程夫人是不是有點杞人憂天,太在意她女兒了。

“媽。我又不是話劇演員,沒人會害我的。您放心吧。”程玲玲說著,往嘴裏塞了塊牛排。

“這跟話劇演員沒關係。”程夫人着急了,說,“喬總是有名的商業大佬,競爭對手這麼多,指不定就盯上你了。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爸把你當成他的心頭肉,你爺爺奶奶有多疼你,你不知道嗎?”

程玲玲儘管努力憋着笑,卻還是從鼻音里噴出笑來,把手機給了喬君昊。

喬君昊接過手機,不慌不忙道,“媽,您放心。玲玲的一日三餐是我親自去買的菜親手做的。不會有問題的。”

“哎呦!喬總。”程夫人原本的嚴肅到了她女婿這隻有客氣了,“你說我們家玲玲有手有腳的,該讓她做飯的,就得讓她做,怎麼能讓你動手呢,這多不好。媽沒有別的意思,這都是為了你們着想。”

“那是自然。”喬君昊禮貌性笑道。對面吳醫生夫婦捂嘴笑了半天。

“您這麼忙,我就不打擾了。一會兒我還有工作,先掛了。改日您得空再聊。”

掛了電話,金夢文笑程玲玲,“你媽怎麼那麼偏心呢。”

程玲玲表示不理解地搖頭,“當初我跟我媽說,我傍上了一個大款。結果我爸氣的,說要打斷我的腿。”她毫不避着喬君昊,跟她好姐妹兒直言。

“你這不是廢話。”金夢文說,“給我我也認為你是被包養了。你這說的不清楚。”

“但是後來我跟我爸解釋清楚了,然後我爸就說,你就隨你媽長得好看一點兒,還有什麼優點能被人家看上。我爺爺當時特別生氣,抄起拐杖就要打他。”

“為什麼?”金夢文問道。

程玲玲解釋說,“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從小爺爺就教我說相聲,下象棋,泡茶,寫毛筆字。奶奶就教我唱戲,彈鋼琴,還有園藝之類的。上學的時候,他們為我接了不少的演出和比賽。拿到的獎項都被他們保管起來了。到了我爸這,他們的功勞還不如我媽長得好看。”說到這,她有意頓了頓,然後又說,“我記得我爺爺當時就說了一句很經典的話,‘你老子養了你閨女這麼多年,合著就教她隨她媽媽長得好看了是吧。’”

這話讓一向很莊重的吳醫生突然就扯着嗓子大笑起來,那堪比包公般豪爽的笑聲,震得周圍的客人紛紛懵圈地回頭看他,還有一客人剛入座,沒坐穩就直接摔地上了。金夢文離吳醫生最近,“咯噔”就是一顫,拍着桌子在那笑。喬君昊是斯文人,盯着他淡淡笑着。程玲玲倒是不見外,一手抓着她老公的胳膊,一手捂着肚子笑,還不忘調侃吳醫生說,“吳醫生這笑聲真有魔性。”

吳醫生本人卻穩如泰山,笑完就擺着poss坐在那不動了,“我記着有這麼一段。”他正經地不能再正經地說。

在他的帶動下,四個人愉快地用完了餐。從頭到尾,男經理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這桌。金夢文沒忘記要打包紅酒的事情,連問了程玲玲好幾次怎麼帶走。喬君昊於是朝經理招了招手把他叫過來了,讓他給吳醫生把紅酒打包帶走,然後站起來準備離開。金夢文卻在這時翻着她的小提包找錢。程玲玲說不用她付錢,她偏不,經理也有些不知所措。

程玲玲拗不過,只好說,“把錢包收起來吧。你給他他也不會收的。”

“你給過啦?什麼時候。”

經理這時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對她說喬總是這裏的股東。她糊裏糊塗地問股東吃飯不要錢啊。被她這麼一問,程玲玲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了,只是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已經快要十二點了。吹着空調出來的兩對小夫妻明顯感受到了太陽的熱情,索性該辦的事情已經辦完了,就在餐廳門口互相道了別回家去了。

回到家,程玲玲馬上就癱在了沙發上,讓喬君昊給她端茶送水,捏胳膊揉腿。喬君昊就站在那裏瞪她。她想起來早上他跟她說的一句話,於是壯着膽子說,“不是說今天我說了算嗎。”話畢,當即收到了喬君昊的一個眼刀。他兩手插在口袋裏,往她面前一站,說道,“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程玲玲嚇得忙站起來給他道歉,“老公,我錯了。”

“然後呢?”

然後,她榮幸地跪上了鍵盤,頭上還頂着一本雜誌。她老公貼心地給她把冷飲送到她面前,就躲在那裏看着她。她盯着他手中的果汁,吸管都插好了,就是喝不到。

“錯哪了,寶貝兒。”

“我不該說今天我說了算。”她眼瞅着喬君昊,喏喏道。

“本來是可以的。”他道,“不過我覺得,這女人啊,你要是一天不治她,她就能給你嘚瑟上天了。”

這話怎麼聽着這麼耳熟?程玲玲往一旁別著頭,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來,這是今天李朵愛說的。這絕對是在坑隊友啊!她想。

喬君昊見她這模樣,以為她是不想搭理他,於是把果汁放到她眼前晃了晃。她的視線跟着他手的動作往他這邊轉過來,他忽然就吻了她的嘴唇,把果汁遞給她喝了。

欺負她歸欺負,但不能惹她生氣。這分寸把握得也是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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