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暗涌
話轉至心頭所憂之處,虞昭轉眼瞧楚子凱,看清他神情里暗藏了歉疚,不忍輕嘆一聲,輕輕回握住他的手,和聲安慰道:
“我知陛下已是盡了全心護我與孩子,不該是你愧疚,有人害了我們,你何嘗不是一樣跟着難受,幸是有陛下機警,今日我與孩子好歹都平平安安的,該算賬的,你也絕沒姑息放過,並沒有虧欠我們什麼。餘下查不清的,要麼就真是巧合意外並不含賊情,要麼就該佩服那藏於暗處的黑手心思太過縝密,做惡后竟能不留一點可讓他獲罪的把柄,可見也怪不得咱們不謹慎,是這類人過於可惡了。”
“所以寧是疑錯,必也該行未雨綢繆之策……”
若有所思喃喃道出看法,楚子凱一手輕將虞昭攬入自己懷抱里,一手輕輕撫拍着搖籃里的孩子。孩子似有感應,睡夢中開始揮起小手來,手心竟恰好觸到楚子凱的一個手指頭,而後就緊緊握住了不放。
楚子凱微驚,霎時一動不敢動,小心翼翼帶着那隻小手搖了搖,孩子的手依然將他的食指牢牢抓住。楚子凱緊鎖的眉頭即刻稍舒展開了一些,轉頭同虞昭對視,卻又愣愣不知怎樣才能表達出內心湧上的欣喜。
虞昭在旁瞧着,失落的情緒也被他父女二人展現出的溫馨一幕軀散了大半,同楚子凱一起垂眼盯着熟睡的女兒,嘴角不由微微上揚,感慨道:
“果真是會認親了,認準了你是能護她一生無憂的阿爹,要黏着你才肯睡安穩。”
“此生除了昭昭,又多一人連住了朕的命脈,”
楚子凱的話音似無奈實歡喜嘆了一句,側首蹭吻虞昭的額頭,后又道:
“正因如此,此後朕容不得你們受一點威脅,既已存疑,雖如今並無切實證據證實,但朕顧不得論是真是假了,必得完全將其束縛掌控住,方才能安下心來。”
即使未明說,虞昭也能準確猜的到楚子凱話里談論是關乎着誰,直接明問他道:
“陛下已去查問過凌德儀了?”
楚子凱點頭承認。“是,她只嚎哭冤枉,實在棘手。”
虞昭淡淡笑笑。“她還病着,本是成日盼着你過去送關懷,好容易等到你過去了,竟是去問罪,一受委屈又不知要落多少淚給別人看,何苦這樣心急,且或許是真冤枉也未可知,旁人看她素日賢良,卻還受你責問,不知又要怎樣可憐她了。”
“世上佛口蛇心之人奸詐最甚,朕寧可把假設當真,萬不敢疏忽分毫。”
恐將才睡去的孩子驚了,楚子凱說話時特地壓低着嗓音,虞昭卻還是能明顯感知到他提及凌德儀時的語氣里的冷漠嚴肅。
“浣衣處的那個碎嘴宮女,原與你在洛原打過照面后,後腳就被凌德儀派去給你送藥引的人招攬住了,據說是她宮裏的內侍當日送葯后往回時不小心讓樹上洋辣子蟄了,痛腫難忍之時恰好是被那宮女救了,於是連了恩情,他回京州宮裏時便與凌德儀提了,凌德儀就調她入京侍奉,后她被降位裁剪宮中用人,又把那宮女裁去了,後腳你宮裏浣衣處添人時又選中了她,機緣巧合太多,竟差不多能為那宮女編一套傳記了。”
反諷意味明顯,虞昭聽着也只是笑,搖搖頭道:
“正是因有機緣巧合這一詞做掩,她們即使真的別有用心,不親口認,咱們又能奈她們何?”
“奈何不能,只可防微杜漸,”
越談下去,楚子凱越是正色。繼續道:
“雲山寺失火一事,朕便覺得凌德儀種種反應不尋常,大有想將你往輿論風頭上推的勢頭,再往狠了疑一疑,當日失火后,並不能確定她有沒有故意在受重傷的齊才人耳邊說過什麼話,所以引得齊才人仇視你,如此,便可牽連齊家主母也將憎惡加之於你,促使她起害你之心。”
細心聽楚子凱一點一滴剖析,虞昭也順着他的話理着思路。
“齊家主母最後是吩咐人在我的披帛上做了手腳,事因出在浣衣處,浣衣處里又有與凌德儀有交情的人。而我那愛挑衣物懶換披帛的習慣,浣衣處的最為清楚。齊才人的人能如此準確將“燭陰迷”灑至要害之處,看似是陰差陽錯歪打正着,也不失早有預謀的可能。”
楚子凱道:“近來宮中微起的那股欲將你捧入屹危雲端的勢頭,也是以浣衣處那宮女為源頭,聯繫種種事端看來,你我所疑,不算多心。”
話落,虞昭並沒有再接話,目焦聚於前方一處發著呆,楚子凱只以為她在憂心,安撫道:
“雖拿不住馬腳定實誰人的罪名,但朕說了,不會容許你與孩子受到一點威脅。……凌德儀時常多病多疾,朕想,定是身邊侍奉的人不得力,便給她宮裏的人撥了一批最好的宮人去近身侍奉。朕此舉是恩典,或也是警示,只靠她自身清白與否定性。”
破例給嬪妃擴充侍奉的宮人的數量,給不知全情的外人看來,可不是莫大的恩典,楚子凱使出這一招兒,盡顯對凌德儀的關懷,能將那些微起勢頭的閑話堵回去。也可防凌德儀真是個笑裏藏刀的人,便算是增添眼線將她嚴嚴監視住,保證她再無機會對虞昭做惡,當真是萬妥。
說出應對之策后,楚子凱側目盯着虞昭,似是在等答覆認可,但卻見虞昭做出的反應只是微點了點頭,甚至沒明說出來可行否,仍定定凝神彷彿在思考自己的心事。
“怎麼?是覺有弊漏之處?”楚子凱好奇問道。
虞昭回過神來,否認道:“不是,陛下的打算沒什麼不妥,只是,我始終覺得一處蹊蹺。”
“何處蹊蹺?”
“緣何她們都知,拿蛇來就能對付我呢?”
滿心疑惑中,虞昭緩緩道出心中疑惑:
“我懼蛇這一軟肋,其實並無太多外人知曉,端陽虞珠懷蛇作祟一事雖許多人知曉了,但眾人也都知她最終並未得逞,前後兩件事發生相隔的時長也不久,齊夫人寧可捨命也想讓我死,傾覆出巨大代價,卻只選擇一個別人不久前已使用過且未成功法子來鋌而走險,倒是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