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女針法
天欲暮,夜雲四合,閬中中天樓里燭影搖紅。雲外子白髮飄飄,憑窗而立,看着天邊漸顯的幾點星光,見天蠍星邊一縷烏雲直穿水瓶座,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知有劫難起自南方。又見本不該在此時出現的天枰星座有星光透出,復知劫難有救,災厄可渡。他凝神靜坐片刻,便有了解救之法。
第二天,雲外子作紙鶴傳書,讓冉琎、冉璞和張雲友趕來閬中。不幾日師兄弟們會齊了,雲外子宣佈:“徒弟們,為師要去了。”
中天樓中一片喧嚷,師傅這話是要向人世告別,焉能不嚷?
雲外子制止了喧嘩,用一個簡單的手勢就穩定了大家的情緒:“紅塵有約,仙界無路。上界指示我去,豈能再淹留紅塵?”
他看了眾弟子一遍,又說:“我去之後,天璇門巴蜀分舵以冉璞為主,冉琎和雲友共同執掌。從現在開始,誰也不要再打擾我。”說完讓冉琎和張雲友守在門口,自己帶冉璞進了雲房。也不知交待了哪些後事,許多,冉璞才從雲房裏出來,已是淚流滿面。
冉璞離開后,雲外子齋戒沐浴,薰香禱告畢,在牆上掛開一幅地圖,自己坐到了雲床上,閉目內斂,神遊物外。
那是一張龍川的地圖,他的神思就通過這張地圖,來到了龍川城裏。
再說龍川城裏的歐陽鷂和諸葛長雲與天山老魔一戰之後,深深感受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倆的功夫可以睥睨宇內,卻聯手也勝不了一個天山老魔,於是深修高天流雲功,突破瓶頸,以求登峰造極,成為他們共同的心愿。逍遙谷的回信並沒有給他們強有力的支持,馬玉成和南宮雲飛雖然知道天山老魔威脅着嶺南,但認為有歐陽鷂和諸葛長雲,又有旋風隊和桃花谷的人,盡可支撐應付。因此。逍遙谷沒有增派人手的意思,要遏制草原勢力對羊山的控制,必須靠龍川城裏現有的力量,這使歐陽鷂她們壓力倍增。
南天湖的情況已經傳到龍川城,黎木蓉頗為苦惱。袁雲裳雖然可惡,但她畢竟是師傅的小姨子,就算做幾件壞事,也不至於和武林聯盟生死相抗。天山老魔就不一樣了,他身後是草原、是陰山三煞和殺手組織,是一心要覆滅大宋的力量。這個時候如果不去幫羊山,這片江山就遲早會落在天山老魔手裏,如果幫,那袁雲裳又重用旋風隊的死對頭玉夫人和玉公子、玉小姐。這些事委實糾心,難作決定。她在房子裏一會兒行走,一會兒獨坐,煩悶中隱隱有了幾分睡意,便趴在几案上打起盹來。
她是真的睡著了,走進了一個夢裏。
夢中,她見到了雲外子,仙風道骨的雲外子居然很是落魄,在街邊上擺起了一個畫攤,在那裏賣畫。黎木蓉上前見禮,有心要幫他,觀看了那幾幅畫,卻都很潦草拙劣,感覺有點幫不上,便要轉身季去。
“買一幅吧?”雲外子象在央求。
黎木蓉搖搖頭說:“我真有心想買,可是畫也太差了。”
雲外子說:“這都是仙家手筆,買一幅受用無窮。”說著拿起其中一幅,展開來,指點着說:“你看這幅天女刺繡圖,畫面雖然簡單,表現的針法卻是天女針法,十分高超。”
黎木蓉在他的指點欣賞起那幅圖來,似乎真包含了某種高超的針法,不禁問道:“比起雪山派的金針度穴如何?”
“同出一門,同出一門。”雲外子連忙說,而且肯定道:“在同門功夫中,天女針法屬上乘,金針度穴其實落入了下乘。”
黎木蓉不禁莞爾:“我不信!比起桃花谷的飛花摘葉又如何?”
雲外子向黎木蓉豎起了大拇指:“姑娘好眼力!異曲同工,都是同出一源,天女針法和飛花摘葉都屬上乘。”
“那就買這幅吧。”黎木蓉付了錢,收了畫,才把畫卷,雲外子倏忽不見。再看時,整條街都不見了,自己一個站在曠野里,不免有些驚惶。
驚惶之中,懼然而醒,竟是南柯一夢。
她睜開矇矓雙眼,哪裏有什麼街道?曠野?分明趴在自己房間裏的几案上睡著了。再一看,那幅畫竟然真的在手上,讓她遲疑不已。
閬中中天樓里,雲外子耗盡最後心力,算是做完了人生最後一件事,坐在雲床上滿面笑容逝去。冉璞他們根據師傅指定的時間推門進來,見師傅已經仍由去,只好忙着張羅後事,盛典出殯,天璇門從此失去了一位頂級導師。
黎木蓉拿着那幅反覆端詳,感覺意蘊無窮,卻又琢磨不出所以然。恰好公孫婉容走了進來,瞄了一眼,嗤道:“如此粗糙的一幅畫,你也有閑情欣賞?”
黎木蓉將畫遞給她說:“你來了正好,幫忙看看畫中這些女子用針有什麼特別的?”
公孫婉容又粗略地看了一下,說:“很平常的刺繡圖,沒什麼特別的啊?”
黎木蓉說:“仔細看看,雲外子前輩所贈,必有特別之處。”
公孫婉容聽說是出自雲外子白玉蟾之手,忍不住仔細觀賞起來。看了半天照樣不得要領,說:“感覺很粗糙,又感覺很玄奧,嘿,管它呢,我想問問你,歐陽前輩有沒有插手羊山的打算。”
黎木蓉搖搖頭:“我師傅他們沒打算管,歐陽師伯沒跟我說她有什麼打算。桃花谷那邊來人嗎?”
公孫婉容也搖頭:“回信也沒說來人。”
黎木蓉不無憂慮地說:“可是天山老魔明顯懷有野心。”
“嘿,有歐陽前輩她們在,用不着我們瞎操心。”公孫婉容大咧咧一笑。的確,有歐陽鷂和諸葛長雲在,天塌不下來。
再說南天湖,那天天山老魔走後,氣氛反而變得更加沉悶。天山老魔不是被擊退的,而是自行撤走的,無人能夠將他擊退,就如利劍懸空,隨時威脅着羊山。因為這個原因,大家情緒都比較低落。
玉公子恨恨地道:“管他什麼老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怕了他不成?”
狼王不冷不熱地說:“你當然不怕,打不贏可以走。可我們走到哪兒去?”
玉小姐辯解道:“我哥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是不會離開羊山的。”
玉夫人說:“是的,我們決不會離開羊山,問題是要想辦法對付外來的攻擊。”
狼王說:“什麼辦法?在絕對實力面前很難有什麼辦法。”
方紅婋忽然想起一人來,幽幽道:“只要認真籌劃,辦法總是有的。袁教主功高絕頂,如果再能請動一人幫忙,就不怕老魔了。”
虎王眼睛一亮:“你是說……”然而他的目光迅速黯淡下來,接著說:“不可能的,那人雖然住在羊山,但一直視我們如仇。”
狼王似乎也回過神來了,說:“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她?”
虎王說:“想到了也沒用,我們一直敵對,她會幫我們?”
方紅婋說:“敵對是因為她是宋人,現在不一樣,是南北對峙,天山老魔是代表北方勢力欺壓整個南方。”
狼王一拍腦門,恍然大悟說:“對呀,這次說不定她真能和我們尿到一個壺裏。”話一出口,忽覺大為不妥,連忙分辨道:“我這話糙理不糙哈,這次說不定她真能與我們聯合。”
方西安玉小姐她們臉紅了一下,但很快走出尷尬的情緒,回到話題上。方紅婋說:“關鍵是誰去才能請動她。”
虎王看了袁雲裳和玉夫人一下,沒有說話,但那意思很明確,情深意濃方可教主能出馬。
袁雲裳已經半天沒開口,她自度不能獨力對付老魔,何況陰山三煞和終結者等輩都不是好相與的,能請到強有力的幫手當然是好事。可她並不明了羊山這些人說的是誰?到底能不能幫上忙?不禁問道:“你們說的是什麼人?”
虎王說:“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在梅谷中住了幾十年,我們都叫她梅花婆婆,極是厲害。”
袁雲裳問:“你們有過衝突?”
狼王一臉畏懼之色:“也沒有衝突,就是羊山人誰也進不了梅谷。”
方紅婋淡然一笑,說:“就是性格有點怪,不喜歡別人打擾,不允許別人進梅谷。”
袁雲裳問:“幾十年都沒人進去過?”
方紅婋說:“差不多誰也沒進去過。”
袁雲裳不解地道:“什麼叫差不多?”
方紅婋說:“進去的都被送了出來,凡進去過的人,差不多走進去多少步,送出來就躺多少天。狼王進去過三步,被送了出來躺了三天。”
袁雲裳大感好奇,狼王也算得是把好手了,怎麼會進去三步,出來恰好就躺三天?她問狼王:“當時是什麼情況?”
狼王說:“我不信邪,強行闖了三步,結果被一股大力推出,渾身要穴疼了三天。躺着不疼,一動就疼,連喝口水都覺得渾身難受。”
“有這等事?”袁雲裳將信將疑:“那這人的功力有點超乎想像。”她沉吟半晌,續道:“如此高人,值得拜訪。”
玉夫人道:“要不要我同去?”
袁雲裳道:“這肯定是個不願愛熱鬧的主,人多了反而見不着,誰都不要跟着,我一人前往。”
袁雲裳來到梅谷,口稱“晚輩銷魂教主袁雲裳拜見梅花夫人前輩!”在谷口跑了兩天,谷中連一絲一毫動靜都沒有。她又不敢貿然闖入,眼見得天山老魔給定的期限就到了,急得幾乎沒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