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上六點,裴家老宅。
春雨在暮色里如霧地籠罩了一切,也模糊了門口女人的視線。
今晚是裴家掌上明珠裴予二十歲的生日宴,遠遠望去,宴會廳里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大都是林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場面大的令人咋舌,由此可見裴家人對裴予的寵愛程度。
江晚撐着傘,一身純白色晚禮裙,在行走間搖曳生輝。
優雅的鋼琴曲從窗子飄出來,卻遠不及她身上的半分優雅。
不知道誰驚呼了一聲,眾人的目光紛紛投來,而她的視線卻始終停留在宴會中央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上。
一身純手工立體剪裁的黑色西服,顯得氣質沉穩又內斂,襯衫袖口捲起至臂彎處,露出手腕上不知道什麼牌子的名貴鋼表。
薄唇輕抿,只是遠遠看着就會讓人心悸萬分。
媒體曾點評,裴嶼森這樣的男人,性子像狼,城府深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咬一口,危險至極。
只是,她別無選擇。
把傘遞給門口的侍者,江晚就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過重重的注視和流言蜚語,向那個男人走了過去。
“裴先生,能否抽空與您私下聊聊?”
男人半轉過身,眸光像是深海里的星星,雖然有光,但卻沒有一點溫度。
“喲,老裴,什麼時候連咱們林城第一美人都收入麾下了?”
打趣聲和着周圍的竊竊私語,令男人皺了皺眉。
那是一種下意識的防備,她現在缺少一個強有力的靠山,和父親的二房抗爭,林城盡人皆知。
家族內鬥,大多數人都喜歡隔岸觀火,誰也不會把自己輕易的卷進去。
精明如裴嶼森,更不會輕舉妄動。
他舉起紅酒杯輕抿了一口:“有事?”
江晚看了看周圍,透窗而進的風吹起她肩頭的長發,有幾縷劃過臉頰,她伸手將亂飄的髮絲別到耳後,只一個簡單的動作,就美得令人屏息。
“私事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還真的說不出口。”
話落,江晚沖他明媚一笑:“放心,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
這句話,七分曖昧,三分調情,成功的發出了讓人誤會的信號。
在林城,若論顯赫,無人能出裴家左右。
而現任裴家掌舵人裴嶼森,更成為了金錢與權力的化身,自然也就扮演了林城媒體眼裏,話題中心的這個角色。
一舉一動,皆受萬人矚目。
更多好奇的視線飄過來,高高低低的聲音幾乎淹沒了宴會廳里觥籌交錯的嘈雜背景。
兩人視線相對,江晚分不清裴嶼森漆黑如墨的眸子裏的真實情緒,那裏面平靜的可怕,連一絲不悅都沒有。
這多少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畢竟,現在人人都對她避之不及。
將手中的紅酒杯遞給路過的侍者,裴嶼森雙手抄兜,靠近她一些,氣勢迫人。
“五分鐘的時間,你確定你能把你想說的說完?”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同意給她時間,但也只能是五分鐘。
江晚點頭,鼻端都是他身上絲絲縷縷香醇的酒氣:“五分鐘足夠了,多謝裴先生。”
有風掠過身邊,江晚看着男人翩然的背影,有一瞬間的遲疑,突然不知道接近他,是對還是錯。
可……人生中有許多事情,明知道是萬丈深淵,還是不得不跳下去。
這也許就是她的命。
……
透過2樓包廂的巨型落地窗,能夠將宴會廳內的所有景象盡收眼底。
其中有一抹翩躚的白色身影正在形形色色的人中來回穿梭,彷彿在尋找什麼。一頭柔順且漂亮的黑色長發隨着她走路的步伐微微飄揚,好似誤落人間的仙子,乾淨到不染纖塵。
“江小姐,你很聰明。”
她知道,他在指宴會上她說的那一番讓他無法拒絕的話。
“沒辦法,在您那閉門羹吃的太多,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到宴會上來找您了,裴先生可千萬別見怪啊!”
男人從落地窗前走過來,拉開餐椅坐下,長腿交疊,從煙盒裏捻出一根煙點燃,“江小姐幾次三番的來找我,到底什麼事?”
“不瞞您說,前天深夜,將跳海的裴予小姐送回裴家的人,是我。”
他聽后,清冷的面上依舊是那種捉摸不透的情緒,根本讓人猜不明白他此刻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良久,他輕吐出一口煙霧,“你想要多少?”
江晚深黑的雙眸染了絲絲笑意,挺秀的鼻樑和微抿的嘴唇意外的構成了一副迷惘而又無辜的表情。
她攤了攤手,好像有些無奈。
“怎麼辦呢,裴先生,錢我們江家有的是,我並不缺啊!”
裴嶼森微微的挑了挑眉,眸中的揶揄顯而易見,“那你來找我,不會只想告訴我,我們裴家欠你個人情吧?”
江晚一臉認真又略帶笑意的表情,湧入男人的眼底。
隔着淡藍色煙霧,他微微眯眸,真正認真打量起對面這個女人。
上層社會一直都在流傳江晚整容,抽煙喝酒,脾氣任性火爆,談吐粗俗,私生活混亂等等的一些風聞。
今日一見,徹底驗證了一句話,謠言不可信。
至少有一部分不可信。
“如果只是裴家欠我個人情,我沒有必要找裴先生您啊,我大可以去找裴老夫人,相對來說,她會比您給我的還要多,不是嗎?”
裴嶼森伸手彈了彈煙灰,突然笑的風度翩翩,“OK,江小姐,我欠你個人情,你想要什麼?”
她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把欲-望說的直截了當,“我要……裴太太這個身份。”
裴嶼森優雅的舉止和溫和的表情沒變,只是淡淡的口吻中,夾雜出一絲不容忽視的凜冽氣勢。
“光憑這個……就過來跟我談裴太太的歸屬權。”
他慵懶的靠向椅背,眸光深邃,薄唇微掀,“江小姐是不是未免有點太貪心了?”
換句話說,在見慣了各色各樣人物,接近三十歲年紀的裴嶼森眼裏,她江晚跟他談條件還太嫩。
江晚並不在意,而是歪頭笑笑,聲音放輕,緩緩地,一字一頓的說道,“那天晚上,裴予小姐喝了酒,迷迷糊糊中她嘴裏念着的,可都是裴先生您的名字……”
誰能想到,裴家最受寵愛的掌上明珠,喜歡的人,竟然是她的哥哥。
雖然二人沒有血緣關係,但越是像裴家這種名門望族,門第觀念就越森重,她裴予可以做裴家所有人捧在手心裏疼的公主,但卻做不了裴嶼森的妻子。
單單一個來路不明,就可以將她徹底打回原形。
還有一點,相信裴嶼森比她更清楚,如果這個見不得光的豪門秘聞曝光,將會在上流社會掀起一陣颶風式的軒然大波。
更甚的,是會讓才二十歲年紀的裴予深陷倫理道德的醜聞中,跟着一併葬送的可能還有裴家養女這個身份,且再難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