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天牢
如果沒有情蠱,初錦才是那個君彥要封的妃子。
即使知道自己的氣息在一點一點地變得微弱,君彥仍舊目不轉睛地盯着初錦,周圍的聲音他都聽不到了,旁邊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眼裏唯獨只剩下了眼前的女子。
菡萏刺進君彥身體裏的那把刀上淬了毒,所以毒素早已經開始在他的身體裏蔓延,本該及時去找御醫救治,可是君彥偏偏放下一切趕來追回出逃的初錦。
他的身體已經很弱了,再加上初錦給他心臟上插的這一刀,他必死無疑。
女子刺過來的時候,他沒有躲,也不想躲,能親手死在初錦手裏,他心裏竟然升起了解脫之感。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理應得到他所有的愛,可這份愛因為情蠱的存在而變得不再純粹。
只要他還活着,情蠱就會逼着他去喜歡另一個人女子,與其這般,他還不如就此死去,只有這般,他才足以對得起初錦。
女子的身影漸漸模糊了,他彷彿看到了女子眼裏留下的眼淚,還有剎那的猶豫和錯愕。
在死之前,能親眼看到她為自己留淚,這般足夠了,君彥如是想着,終於還是支撐不住,身體倒了下去。
君彥很強大,所以初錦從未見過他倒下來的模樣,可是現在,戰場沒有讓君彥丟了性命,卻死在了她的刀下。
她是罪人。
初錦在痛苦之中丟下了手裏的刀,刀磕在地上,發出了脆利的聲響。
她蹲了下來,還不及去看倒下的男子,就被人拉扯到一邊,力度之大,讓初錦跌了過去。
手臂已經擦傷了,衣服上沾滿了泥土,初錦絲毫沒有察覺,而是直愣愣地盯着遠處君彥倒在地上的屍首。
他死了,怎麼可能?沒人殺得了他。
初錦看着君彥的屍體旁邊圍滿了人,所以初錦什麼也看不到了。
“捉拿刺客。”
不知誰喊了一聲,立即有人過來將初錦的雙手牢牢綁住,他們的動作太過粗魯,初錦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已經脫臼了。
她盯着地上的那個人,看着鮮血從他的屍首下蔓延開來,似乎是恍惚之間才發現她究竟做了什麼事,那人死了,是她親手殺死的。
為什麼這麼難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初錦渾身輕顫着,上下牙之間輕輕碰撞。
她在後悔,在愧疚,那個人不應該死在她的手裏。
她並不想殺他。
遠處的初淺彷彿被這一切都嚇傻了,一遍遍地哭喊着姐姐,可是這時初錦已經顧不上其它的了,她現在的腦子萬分清醒,可也萬分糊塗,親手將君彥殺掉的之後的時間彷彿變得很漫長,她的腦子轉不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可也清楚的知道她幹了什麼。
初錦朝着遠處的屍首張了張嘴,卻發現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該說什麼?
歉意?
所有的語言都成為了蒼白無力的詞彙,那人死了,這就是結果,無論多少歉意都沒有了用處。
她感覺腦子有些混沌,那人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
那人應該身居帝位,享受繁華盛世,而不是死在她這樣的一個人手裏。
初錦恍恍惚惚地被人帶走,關押在了天牢裏,刺殺皇帝可是大罪,初錦會被擇日處斬。
初錦蜷縮在牢房的角落裏,身上穿着單薄的囚服,天牢裏的陰冷讓她身上打着寒顫。
她還是沒有從刺殺君彥的事情里走出來,眼前一幕幕地閃現着君彥在臨死之前看她的眼神。
眼裏沒有責怪,甚至還有解脫,但她還能看到其中濃的化不開的溫柔。
已經多久了,她沒有從那雙明眸里看到那般的溫柔。
天牢裏陰暗無比,關押的都是罪人,而她是為大罪,應該活不上了,新帝很快就會繼位。
在君彥死之前,早已擬下了儲君的人選,就是他的皇弟君佑,只要新皇一繼位,她就該上路了。
也好。
初錦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她已經很累了。
那麼多對她而言重要的人在她眼前死去,而且每一個都死得那般殘忍,早已讓她一遍遍地受到打擊。
說不清是誰的錯,也說不清不是誰的錯,好像很多事情混雜在一起就變得混亂了。
她理不清頭緒,也不想理了,她願意安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她似乎是做夢了,這個夢並不好,出現在她夢裏的人有很多。
一會兒是與她一起埋酒的蘇赫巴,一會兒是那個與楚願結拜的那個夜晚,一會兒便變成了君彥臨死之前盯着她的眼神。
初錦的額頭上冒着冷汗,然後在睡夢裏掙扎了起來,猛然驚醒之後,看着黑壓壓的周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關在了天牢裏。
“錦兒。”
是誰在叫她?
初錦抬起頭循向了聲音的來源,似乎在她的牢房裏出現了一個光影,這個光影慢慢化成了人形,初錦被這個人的樣貌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的眼睛驚懼地瞪大,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現在是應該逃走,應該那個最不該出現的人活生生的在她眼前出現了,可她發現自己根本動也動不了,只能看着這個人影在向她逐步靠近。
劍眉星眸,細薄的唇邊綴着溫柔的淺笑,眉間風流更襯得天人之姿,皎月玉樹之身給人仰望之感,那雙幽深的眸子露出屬於上位者的矜貴,萬鈞之勢從他身上撲散開來,讓人心甘情願地臣服,他是天生的王,理應得到所有人的叩拜。
這樣的君彥,讓初錦覺得熟悉而陌生,她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喃喃出了一聲,
“陛下。”
突然反應過什麼,她繼續掙扎了起來,臉上除了慌亂和驚恐,還有避無可避的逃竄,
初錦臉上的變化都被君彥收入眼中,他的眸子更加晦暗了起來。
死去的人又突然出現,這不是鬼是什麼?原來君彥這麼恨她,即使是死了也要找她索命。
在掙扎無果之後,初錦突然就放棄了,她的心上湧出了無力和頹廢,她不想再掙扎了,本來就是她殺了君彥,現在君彥想把她的命拿出也是應該的。
初錦放棄了掙扎,但閉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君彥會如何折磨她,應該是恨之入骨了吧,不然怎麼可能死了之後化成鬼也要來找她。
下頜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抬了起來,讓初錦不得不面對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的身上沒有一點死之前的慘像,而是穿着華貴的衣裳,襯着不凡的身姿,與初錦記憶中的天之驕子沒有什麼兩樣。
君彥深深地凝視着女子,毫不顧忌地在她面前顯了形,因為他是要帶她離開這裏的。
身死之後,君彥的神魂脫離的肉身,出現在了輪迴台,然後他沒有任何考慮地就飛來了下界,他怕他晚一步,初錦就死了,刺殺君王是大罪,難保他的下屬不會動手,到時候,他又去哪裏去找初錦。
歷劫之後記憶也便恢復了,他是九天之上的天帝,也曾是大夏的皇帝。
一個凡人對他來說不過是如同螻蟻一般,但他知道這個凡間女子對於他是不同的。
幾乎沒有任何思考他就來凡間尋她,要把他帶回九重天上。
肉身已死,那情蠱對於他就不成作用,那些被情蠱壓制着的對於初錦的情感也呈洶湧之勢噴湧出來,原來他曾這麼刻骨銘心地愛過一個女子。
她叫初錦,是個凡人。
他終於能夠以足夠的深情去面對這個有所虧欠的女子,他們之間隔着那麼多的仇恨和誤會,即使這樣,他也想要接近她,把她擁在懷裏。
在臨死之前的那一刻,他真的感覺到了解脫,他終於不用受情蠱的操控,將所有的深情都給予眼前的人。
他放任初錦殺了她,得到想要的結果,哪怕是以死為代價。
女子的神色似乎有些恍惚,君彥勾了勾唇角,溫柔地說,
“我帶你離開這裏,你跟我走吧。”
初錦盯着眼前那張風華絕代的臉,似乎明白了君彥的意思,原來她要走,是被曾經殺死的人索命。
是該走了,她也累了。
“好。”
死後便的解脫,這對於初錦來說是最好的路。
接着,初錦便感覺自己昏了過去,似乎有人往她的嘴裏放了一個圓圓的東西,入口微涼,慢慢滑了下去。
再後來,她便醒在了天界。
天牢裏刺殺君王的罪人無故失蹤,不知蹤影,牢房裏沒有任何被破壞過的痕迹,一切都和之前一樣,甚至連牢門都沒有打開,人就消失不見了,尋而來許久都沒有找到。
念在之前與初錦的舊情,聞人月將初淺收養了,她和晨風最後成了婚,曾經的主子和朋友都不見了,他們仍舊守着回憶懷念着故人。
君佑繼承了皇位,晨風變成了君佑的護衛,像保護着君彥一樣保護着他,這是君彥交給他的任務,新帝年幼,朝中會有不軌之心的人威脅君佑的生命,在這宮裏君佑沒有多少人能信得過的,唯有晨風是最好的人選,在死之前,君彥曾就交代過,若是君彥有一天死了,他就留在君佑身邊保護他這個幼弟,這是君彥的命令,晨風不會違背。
先帝葬入寢陵之後,他的一切也就埋葬在了裏面,君彥未曾立后,僅有的妃子也只有兩個,一個不知所蹤,一個是敵人埋伏在身邊的刺客,所以他的寢陵里只有他一個人,在他身邊,放着一個從未離身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