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變
回不去了。
江河心裏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而王夢來早就知道，她現在心裏想的是，這一天還是來了。
本以為朱曉會就這麼得過且過，勉強一輩子，可她到底不是能勉強的人，也不會考慮王夢鈴知道真相后的心理狀態。
人總是得長大的，這對王夢鈴來說或許是一件好事，讓她學會面對真相，而不是騙自己。
隨着江河的一聲嘆息，兩個人繼續往家去，走着平行的兩條道。
王夢來是堅定地往家走，目光不偏移，江河就沒她那麼堅定了，他一直在看她的表情。
她側着臉，他看不出什麼，只看見她的每一步都很確切，好像一點都不為她們倆回娘家的事情有所動容——她已做好面對的準備，不擔憂、不害怕。
這就是外公讓他學習的嗎？
江河心裏感覺苦澀，這種從容、處變不驚得是面對多少挫折后才能練出的？
王夢來....祝你快樂。
看着她走進房子，張翠翠的責罵又鋪天蓋地地涌了出來，他站在隔壁都能聽見，而這就是王夢來的日常。
“你媽都把你妹帶走了你還慢次（第一聲）慢次的，真一點都不把你媽你妹放在心上！你真是個白眼狼！”
張翠翠的瞪眼看着極具有攻擊性，與王知書平日裏的態度比，她們完全就是兩極。
王順業正打着電話，一聽張翠翠這話直接撂下手機賭她的話：
“媽！什麼時候了還能往夢來身上怪！她一個孩子能起多大作用？！看見了又能怎麼樣？朱曉那人她能拉的住嗎？！就是我都不一定能拉的住她！她心就在外面硬拽回來有什麼用？！”
張翠翠也是滿心裏不爽：“那她這麼跑回去別人會怎麼說我們家？！”
“說就說！反正我們沒錯！我工資全在她手上，要錢從她那拿，她想買什麼買什麼，想幹什麼幹什麼，這麼些年還委屈她了？就是媽你老縱着她，讓她覺得我們都是軟骨頭的人好欺負！你看看王夢鈴呢？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
“哦呦哦呦這事還能怪我了？王夢鈴學習好我還不能寵她了？那我寵她有什麼用？她以後是能給我長臉啊還是什麼？！”
張翠翠情緒立馬激動，指着王夢來鼻子就開罵，
“天天吃家裏的用家裏的，一句好話不會說，做事都等着別人說才做，就這以後能有什麼用？學習學不好上了社會還不是給別人打工？！”
王夢來剛進家門，車還沒來得及停好就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看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她連句話都插不進。
他們這架勢是沒完沒了，王夢來不想就這麼站在風口浪尖上等着他們下面還有什麼罵自己的新花樣。真正的問題不去解決，一進家門就調轉了矛頭。
“奶奶！說我沒用，媽跟小妹回不來。”她在一旁提醒。
這麼一嗓子喊下去，這家瞬間就安靜下來。
三人面面相覷，氣氛竟還有點尷尬。聞着這空氣，感覺家裏滿滿都是火藥味。
王順業手裏的手機屏幕驟然亮起，再看那個電話根本就沒打通。
“對！媽，我去她娘家看看，看看她願不願意跟我回來，夢玲在那邊肯定沒有在家裏舒服。”他好像突然開了竅，接着對王夢來和氣說，“夢來啊，你今天作業還多吧？先上樓做作業去，家裏的事爸來想辦法。”
說完便匆忙地從兜里掏出鑰匙騎上電瓶車離開。
沒了當家主，她們兩個間的火藥味更加明顯，但是張翠翠有在忍耐，她看着王夢來明明是一臉恨意卻不發作。
瞪她一眼後轉往自己屋裏去。
這是罵累了要回房歇着了。
“奶奶，沒吃飯呢吧？要不然我把中午的飯菜熱熱吃過了再睡？”
王夢來即時挽留道。語氣柔和，不缺尊敬。
張翠翠如被針刺回頭迅速，她厲聲訓斥道：“睡什麼睡？你以為誰像你一樣沒心沒肺！”
這一罵給王夢來說沒話了。
她低頭悶聲接下。
看她模樣乖巧，張翠翠又繼續走向自己房間。
王夢來微微扯了下嘴角，她也回房間。
聽對面終於有了動靜，江河也動了起來，臉立馬在窗口出現，努力平靜內心波濤輕聲詢問：“晚上我做飯，來我這吃吧？”
“不了，謝謝。”王夢來搖頭，又想起什麼，交代說，“記得味道淡一點，你做菜都不嘗鹹淡的。”
江河的臉上冒出了笑：“嗯。”
他點頭的樣子還挺內斂，那模樣都不像是平常的他。
以前他粘着王夢來學做飯，但是都以失敗告終，之後也自己也偷偷嘗試着做過，但次數少，而且味道不佳就放棄了。
原來那幾次“偷偷”，她都看見了。
王夢來被他盯得心裏毛毛的：“笑什麼？”
他仍用笑容來回應她，那雙眼睛充滿柔情，看的她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於是直接拉上窗帘。
呼，世界終於安靜了。
轉而低頭去把今天做作業要用的東西都拿出來擺好，也不過幾分鐘時間。
心念着隔壁，走出房間便往隔壁看去，竟看見江河破天荒地在洗衣服，看起來很勤快。想着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連江河都變了個人。
簡單感慨一句繼續走自己的路。
雖然張翠翠嘴上把她給罵了一頓，但她也沒說要不要吃飯，王夢來這想了過後決定還是把她的飯給做了，至於她自己，暫時沒胃口，再不濟樓上方便麵還有點，夠吃個兩天。
熱完了飯菜往張翠翠房裏一放，張翠翠正躺在床上，背向她，知道她進來了也不吭聲，算是默許了。
正當她想轉身離開，
“馬上拆遷了，你媽心裏就舒服點了，天天沒那麼多話吵了。”
聞言她的身體立即僵住，連步伐都顯得緩慢而僵硬。
拆遷...
就...這麼快的嗎？
退出房間后，手頭上的事情都沒了，沉浸在不舍的情緒里腦子也停止思考，直愣愣往自己房間去，走到半路又心念着江河那個人的廚藝，折回頭。
隔壁王家可熱鬧了，江河今兒是看着買的菜多，炒了三個菜。
她一進王家，江河就招着她坐下吃飯：
“快來吃飯，已經給你盛好了。”
他笑得就好像早已篤定她會來一樣。飯菜都是三人份。
像是知道她今天胃口不好，飯都盛的是半碗。那半碗也已經給夾了菜。
就等着她來吃了。
王夢來感覺這心裏又是一刺，連笑容都扯不出來。
這種和諧的畫面還能再有多久呢？
這些人還能有多少面可以再見？
-夢-
朱曉的娘家還在另一個區，算富饒。
王順業有段時間沒來這了，一直上班都沒空，偶爾閑下來心思也都在兩個女兒身上。
憑着記憶找到了娘家位置，敲了敲門還沒人應，一打電話才知道原來兩個老人許久沒見孫女心中甚喜，帶她們出去吃飯了。
兩個老人對於朱曉帶孩子回來住心裏對他也有不滿，沒說幾句話就開始數落起他的不是，他也只能挨個應着：
“我聽我們家朱曉說你在家裏對她們都不管不問的都偏心你那個大女兒，這個呢，兩個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理解你，但是你不能太過分。
我們也不想為難你，朱曉既然覺得在你家待着不舒服那就讓她回來待幾天，待舒服了她自己就回去了。
這日子啊，是夫妻兩個一起經營的，勉強沒用。你作為一家之主壓力肯定大，但你也不能不顧着家裏老小。。。”
一通電話打了將近十分鐘，有九分半都在被教育，能插嘴的機會沒幾次。
“爸，你們在哪兒吃飯啊？我現在過去接她們。對不起！給您老添麻煩了！這是我做的不對！”
“哎哎哎，別來了，你回家吧，正好好久沒見她們了，回來獃獃也好，讓她們都冷靜冷靜，你也冷靜冷靜。小王啊，麻煩你跑這麼遠一趟了，你回家趕緊歇着吧。”
然後電話就被掛了。
可王順業並沒有走，而是在家門口等待，想着他們兩個老人，一個女人一個孩子，一頓飯吃不了多久就坐在樓梯口等，誰想他們這一頓飯還就真吃到了天黑，他坐着一直等到天黑都沒等到，只能回家。